或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灼热的视线，莹莹忽然回过头来，王大磊来不及躲闪，与之视线相对，一眼惊鸿。
与此同时，方舟也跟着回头：“大磊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哦，我买条鱼回去。”王大磊的视线还停在莹莹的身上，“方舟，这位是？”
“她是我柳姐姐。”方舟没有拆穿他鱼市不在这边，她挽着莹莹的胳膊，有些自豪地介绍说。
“你们买了什么，这么多东西？”王大磊见莹莹拎着一个米色的帆布袋子，要上去帮一把，“很重吗？我帮你们提吧。”
莹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连忙说：“不碍事，挺轻的。”
这是一双明明黑白分明，却客气疏远，如烟笼云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睛。
方舟抿着小嘴：“大磊哥，你今天格外……不一样，很热情哦。”
王大磊搓了搓手，作势要去弹她的脑门：“死丫头，你说说看，大磊哥哪天亏待你，对你不热情了。”
“好吧，我错了还不行吗。”前一秒还得意扬扬的女孩瞬间讨饶，“大磊哥每天都很热情。你的热情像一把火，燃烧着整个沙漠。”
说着说着，她就唱了起来。
那个样子，逗得莹莹也笑了，她的笑容掩在素白的丝巾下，却在眼底荡开，纯净而美。
这才是俗世里的烟火气息，不是金碧辉煌的璀璨，但是自有一种光芒。
面对方舟的试探，莹莹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不过我跟他说了，我柳姐姐眼光很高的。”方舟也是个人精。
莹莹笑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方舟，你今天放假吗？”
“放假呀。”
“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莹莹问。
方舟有些惊讶，住在这里这些日子，莹莹深居简出，简直像个修道士，这么郑重其事地请求她还是头一次。
方舟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忙说：“有空，有空，我闲着呢，不过去哪呀？”
到底是贪玩的小姑娘，说着话，面上多了几分雀跃。
02
不到三个小时车程的A县，天气比靖港要冷几分，时隔太久，十几年了吧，这里的变化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大，马路边上开着不知名的小花。
莹莹和方舟从出租车上下来，风吹着莹莹的眼睛，让她想要流泪。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将脸裹得更严实了些。
“你的故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没有香港那么美，那里没有海，有山、有江河、有盘子那么大的月亮，还有我的亲人。”
多年以前，在太平山顶俯瞰维多利亚港的那个夜晚，她曾与那人有过这样的对话。
而今，故乡于她近在眼前，却像隔了千重万重山。
方舟见她揉眼睛，连忙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柳姐姐？”
“没事，可能沙尘吹进了眼里。”莹莹说。
“我帮你吹吹。”方舟凑过来。
“不用，走吧。”她笑笑，朝着熟悉的巷口走去。
以前家里住过的房子早就被秦淑雅卖了，姥姥家住在巷子深处，一面临街，有个门面，而背面是个大大的院子，依山而建，能种花种菜。
莹莹记得姥姥以前会在院子里搭一个架子，下面种辣椒、茄子、南瓜，南瓜藤会爬到架子上，宽大的叶子遮住了夏日的阳光，从叶片间结出一个一个果实，挂在架子上，摘下来小炒，不知道多好吃。
很多年以后，莹莹依然记得那个味道。
小时候的莹莹却总想，如果能种苹果、西瓜就好了，她和表弟总是偷偷地把西瓜籽丢在下面，还真的长出过一次瓜藤，结了一个小小的西瓜。
莹莹每天都去看，一开始它只有枣子那么大，渐渐便有杯口大小了。可是，莹莹最终也没有吃到它，它长到碗口大小的时候，被邻居家那个不到三岁的调皮孩子摘了。
十几年过去了，这房子也已经旧了，门面开成了麻将馆，外边有台冰箱，一个货架子，卖香烟、冰棒、饮料，东西不多，大概也是做的那几桌热热闹闹的麻将客的生意。
有个扎着小辫的小女孩坐在货架后的竹椅上，伸着两个脚丫子看漫画书，有人喊她：“周周，拿包芙蓉王。”
小女孩说：“长叔，今天又赢了？”
“赢了。”
“那赢了请客吃罐头。”小女孩娴熟地从货架里拿了包烟递给他。
“你这个小丫头，又来敲诈叔叔。”男人拿钱给她，“不用找了，剩下的你拿去买罐头。”
“谢谢叔叔。”
小女孩好像忽然看到门口站了两个陌生人，说：“你们买什么？”
方舟却发现莹莹的眼睛越过小姑娘，落在她身后的其中一张麻将桌上，那里坐着一个老人，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的皱纹显得那么慈祥。
只见老人把面前的麻将一推，胡了。
时光如梭，姥姥竟也学会了打麻将。
莹莹没有上前，她向叫周周的女孩买了两瓶水和一些小零食，零食都给了方舟。
周周说：“请等等，我去换一下零钱。”
说着，她朝那个打麻将的老人说：“奶奶，你那还有零钱吗？”
老人头也没抬，用家乡话说：“去找你爷爷换。”
莹莹小声说：“你叫周周吧？这钱不用找了，不过，我想请你帮个忙。”
周周乖巧地点头说好，两条小辫子跟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