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糖!方糖!”
脸颊传来疼痛,有人在轻轻拍他,江鉴开恍惚了一下清醒过来。
周围依然是黑暗的,最近他越来越习惯这种颜色了,感觉那只手又要拍过来,他一把抓住了。
沉默任由他抓着,轻声问:“感觉好点了吗?”
“嗯……”
他好像躺在硬硬的木板上,江鉴开借着沉默的手坐了起来,问:“我们在哪里?”
“是我随便找的地方,你睡了一下午了。”
江鉴开揉揉额头,头还有点晕,幸好不像被击打时那么痛,他摸摸旁边。
像是知道他在找什么,沉默把手机塞给了他,说:“七点多了,海鲜套餐赶不上了。”
江鉴开苦笑,下午的遭遇太诡异,沉默不提的话,他都忘了这茬了。
沉默注视着他的小动作,忽然问:“你很讨厌我吗?”
“啊?”
“你好像在梦中还跟我吵架。”
“不是吵架,是被你骂……也许你骂得对,我的确不适合待在队伍里。”
一只手掌按在他后背上慢慢揉着,像是在缓解他的不适。
沉默说:“你可真够记仇的,骂你一次,你做个梦都还记着反骂回去,我被你杀了,都还没说什么呢。”
你说的还不够多吗?那频率简直都赶得上一日三餐了。
江鉴开张张嘴想反驳,可沉默帮他按揉的动作太温柔,让他很难把他和梦中的教官联系到一起。
难得享受这样的服侍,江鉴开决定还是不和他硬着干了。
不远处传来清亮的响声,像是玻璃风铃被风拂动的声音,好像还有呼吸声,听呼吸状态和频率,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那是谁?”他问。
“拉面馆的老板,我挺喜欢吃他家的面,就借了个地方让你休息,也算是一举两得了。睡了这么久,饿了吧?”
沉默拉着江鉴开站起来,带他去外面,经过房门时,他提醒道:“小心门槛。”
“现在家里还有这种设计啊。”
江鉴开有点新奇,任由沉默牵着自己的手走到饭桌前坐下。
店里没人,老板正趴在柜台上看电视,看到沉默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他挑挑眉,说:“总算是醒了,小伙子你可真能睡,早知道就该跟你算休息费了。”
老板中气十足,隔了老远江鉴开都觉得耳膜被他的大嗓门震到了,说:“不好意思,多少钱,我付给你。”
“算了算了,我就那么一说,反正我这个店面一整天都没个人来,有你们在,还不会觉得太冷清,来碗面吗?多吃点,把身体养好了,就不会动不动晕倒了。”
江鉴开一楞,沉默凑近了小声说:“我跟他说你贫血,天热就晕倒了。”
“你就不能找个更好的借口?”
“总不能说你痛经吧?”
江鉴开突然想揍人了,拳头刚抬起来就被顺利按住了,沉默哼哼冷笑。
“小样,忘了当初是谁训练你的。”
江鉴开笑了,听着沉默去倒了水,又对老板说:“两碗兰州拉面,一碗多加肉少加辣子,别放香菜。”
“好嘞。”
水杯放到了江鉴开面前,里面泡了柠檬片,江鉴开喝了一口,清香冰凉的味道充斥了口中,也让他的神智逐渐恢复了清醒。
手掌没有抓扯草蔓留下的伤痕,他摸摸掌心,问:“你帮我修复伤口了?”
“不用太感激,我会加在你欠我的账上的。”
“你好像还用时间静止了。”
“用了,但没有效果。”
“是不是还把怀表扔给我了?”
虽然当时意识模糊,但江鉴开隐约听到了表链碰撞的声音,问:“没撞坏吧?”
“当然没有,你也太小看我们灵界的东西了,都有三包呢,别问了,先吃饭,回头慢慢说。”
老板做事麻利,很快就把两碗面端了过来,有外人在,江鉴开就没多说,拿了筷子低头吃面。
面里肉块很多,没有香菜也不太辣,就是沉默特别提醒老板加料的那碗,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香菜?”
“你可以不了解朋友的喜好,但绝不能不了解敌人的——这也是我教你的,忘了?”
江鉴开当然记得,所以他很想问——你对每个敌人都这么好吗?
拉面味道不错,奇怪的是完全没客人上门,所以老板也无聊,继续靠在柜台上看电视,一个很古早又老掉牙的言情剧。
吃完了饭,沉默又倒了柠檬水给江鉴开,江鉴开喝着水,一不小心又被他塞了块薄荷糖。
江鉴开没有很喜欢吃薄荷,可是最近被塞糖的频率有点多,他慢慢开始习惯了,啜着糖问:“你报复的手段不会是想让我长蛀牙吧?”
“你想多了,这是木糖醇,不加糖的。”
沉默难得的正经回应,江鉴开倒有点不习惯了,感觉他的气息有些不稳,欲言又止,便说:“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我只不过是在重复别人的经历罢了。”
也可能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只想着反击,没时间去害怕。
江鉴开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详细讲述了一遍,一直到感觉有人拿着重物击打自己的头部。
他的头痛得厉害,想反击,却使不上力气,只觉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向死亡,直到听到沉默的呼唤,他把怀表丢给了自己。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是沉默把他从地狱里拉了回来。
“那块怀表很重要,对吧?”他问。
“还行,没你重要。”
江鉴开不喜欢他这种油腔滑调的语气,冷下脸来,说:“我在说正事,请不要开玩笑。”
沉默嘟囔了一句好可怕,收起嬉笑,低头喝起水来。
江鉴开觉得自己太严厉了,可他真的很怕听到这样的话。
也许沉默只是随口说说,可他会当真的,一边说着要报复他一边又说重视他,类似的话说得太多,他已经无法分辨出话中有多少是可以相信的。
“那个……”
为了掩饰尴尬,他放缓语气,换了话题。
“我想我有点明白当时的情况了。”
“喔?”
“其实和上次一样,都是时空错位导致的,起因还不清楚,不过我听到了女人的求救,我还感受到她所感受的恐惧和绝望……
山麓那边不是第一现场,山上才是,有人抓住她往下拖,又用重物狠命击打她的头部……”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直至死亡。
因为时空错位,他的意识和被害人的意识重迭到了一起,他努力想看清凶手的模样,可是四周景物摇晃得太激烈,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像,高大魁梧,是属于男性的躯体。
沉默认真听完,沉吟说:“所以,凶手是个男人。”
“是啊,可能我之前想多了,一色会追踪香水,大概是经过现场的人留下的,女学生就住在附近,她会经过现场也不奇怪。”
说到追踪香水,江鉴开反应过来,问:“一色呢?”
“跑丢了,我没心思找它,反正它戴着项圈,早晚得回来。”
“希望它没事。”
“放心吧,没人会在意一只猫的,它长得又不好看。”
“……”
江鉴开为那只死灵猫鞠了一把同情泪,就听沉默说:“你有一点说错了,你不是意识和被害人重迭,而是差点被恶灵的力量拉去那个时空。”
他说了自己当时的情况,江鉴开听着听着,不寒而栗,说:“我的身体变透明了是指我要被拉去那个时空吗?恶灵的力量这么强大?”
“不是恶灵强大,是你的问题。你有过濒临死亡的经历,比普通人更容易接触到灵体,尤其现在还是七月半,再加上恶灵伤过你,这其实也是一个灵力转嫁的过程。
简单地说,人体感染病毒后,病毒和人体细胞本身的遗传物质结合到了一起,这就是所谓的病毒复制,有些病毒可以自愈,有些不行,就变成了病毒携带者。你自身已经产生了抗体,不用担心再被病毒伤害,只是可能比普通人更容易感染其它病毒。”
“你这不叫‘简单地说’,这是‘很复杂地说’吧?”
江鉴开苦笑。
不过意思他听懂了,就是他的失明是死灵病毒造成的,他是携带者,所以容易被死灵的力量干扰。
现场的怨念越强大,他受影响的程度就越高。
所以三起连环案看似相同,其实差别很大,从怨念来看,山间那次最凶残,陈小玲的案子其次,最后是女学生的家附近。
原因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