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灼灼,明媚的落在虞默的身上。
她却觉得眼前的景象像是被分散开的色块,旋转着看不清晰。
虞默反手紧攥着那只能带给自己一丝慰藉的冰凉手掌。
羸弱的体内易感期掀起的谷欠火跟寒症盈满的冷气交织。
两股势力互不相让,上下搏斗,争扯着她这时格外敏感的神经。
沈疏雨又一次捕捉到了虞默身上飘散出的海盐焦糖信息素的味道。
是一点点的慰藉,但更多的还是不由得警惕起来的神经。
沈疏雨感受着虞默格外灼热的掌心温度,看着她无力垂下的头,“你不是易感期了。”
虞默闷声“嗯”了一下。
“抑制剂在哪里?”沈疏雨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问道。
“在我房间里,左边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虞默答着,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
“好,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去拿。”沈疏雨连连点头,就要松开手去楼上给虞默拿抑制剂。
可是她刚要离开,那只被虞默攥着的手,却没有被放开。
“虞默,我要去给你拿药。”
沈疏雨提醒着看向了虞默。
却在虞默的脸上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虞默的眼睛有些混沌,聚不起焦。
她的头颅微微低垂着,干涩的嘴唇呢喃般的对沈疏雨讲道:“不要走……”
强大的Alpha只有易感期才会表现出不堪一击的脆弱。
等级越高,这种脆弱越甚。
上一世哪怕是婚后,虞默易感期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
沈疏雨从不关心她的这件事,虞默也从来没有,或者说不敢对自己表露出这样的依赖感。
那这些年没有自己,虞默都是怎么过来的。
沈疏雨望着虞默苍白的脸颊,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戳了一下一样。
懊恼后悔,酸涩不已。
沈疏雨重新回到了虞默面前。
她在她的面前慢慢蹲下,仰望着虞默小脸,声音温柔:“那我们现在回你房间可以吗?我陪着你,不走。”
虞默望着沈疏雨柔和的脸庞。
一边是大脑警告她,这个人是沈疏雨,不能跟她这么的亲近。
一边是心脏告诉她,这个人是沈疏雨,你可以放心的依赖她。
两方又像这几个月来一般,来回争执。
虞默也跟着左右摇摆。
沈疏雨见虞默迟迟不回答自己,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轻抚上了虞默脸颊。“好不好?”
她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想尽可能的安抚虞默,给她自己能提供的最大的安全感。
让她放心,让她信任自己。
这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像是虞默感受到的沈疏雨贴在自己脸颊的柔软指肚。
虞默心里的这个天平第一次停止了摇摆,指针偏在了信任这边。
“好。”虞默点点头,跟着沈疏雨站了起来。
房子里安安静静的,阳光铺满了木质的楼梯。
腾腾的海盐焦糖味道不受控制的从虞默身上偷溜出来。
这味道若有若无的萦在沈疏雨的周身,却又因为感冒的原因变得没有多少侵略性。
沈疏雨轻嗅着虞默的信息素的味道,格外小心的搀扶着虞默。
她的手掌也慢慢的变得的温暖了起来。
她做她的拐杖,做她的提示器。
做她羸弱心理的支撑。
终于,两个人来到了虞默的房间。
沈疏雨扶着虞默笨拙又小心的让她躺下:“我们到了,躺下吧。”
虞默也按着沈疏雨的提示躺在了床上。
因为身上难受,虞默整个人身上凌厉的气场都被削弱了。
她躺在床上,露着一对儿白嫩小脚丫,像个粉白的乖乖。
沈疏雨忍不住想要揉一揉这样的虞默。
却也因为知道她身上难受,什么也没有做。
沈疏雨微微松开了虞默的手,想要去拿一侧床头柜的抑制剂。
虞默感觉得身侧的阴影突然消失,阳光落在了她紧闭的眼睛上。
纵然温暖,却无法代替沈疏雨的位置。
虞默的心口不安的跳动了起来,她唤道:“沈疏雨。”
“我在。”沈疏雨回答着,忙把抑制剂打开,坐回到虞默的床边。
两只手又重新相握在了一起。
银色的针头被推出一滴晶莹的液体,沈疏雨撸起虞默宽松的睡衣袖子。
风寒跟易感期折磨的她肌肤蜡黄,血管也低伏在肌肤之下,乍一看就像是一肢雕刻拙劣的蜡像手臂。
虞默无力的闭着眼睛,眉间的小山一直堆叠在额上。
她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活力。
沈疏雨心疼万分,柔声跟虞默讲道:“我给你注射抑制剂,马上就不难受了。”
虞默听着,强撑着点了下头。
针头刺进肌肤,一点点刺痛在她手臂上出现。
而后这种刺痛因为风寒的存在,被逐渐放大。
形容不上来的痛感让虞默不觉攥紧了手指。
连带着沈疏雨的手也被攥的发疼。
沈疏雨知道虞默疼。
她愿意跟着她一起疼,没有丝毫怨言。
抑制剂被全部注射入虞默的体内,虞默却有些昏沉了。
突如其来的困倦让她失去了意识,沉入了梦中。
感冒药抑制了抑制剂的效果。
虞默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沟,身体失重般的朝下永无期限的落着。
周围都是晶蓝色的海水,里面还播放着她过去的回忆。
左侧是走马灯般的上一世的记忆。
——这是大脑在给她发出的警告。
警告她,不要忘记自己当初的誓言。
警告她,不要像今天一样这样的依赖沈疏雨。
而右侧播放着这一世前两年的记忆。
——这是她的心在安抚她。
告诉她,这个沈疏雨不是上一世的她,她可以去相信沈疏雨。
告诉她,沈疏雨的的确确有所改变了,她也可以依赖沈疏雨。
虞默想向沈疏雨索取安全感,大脑却绷紧了她的神经。
虞默又转身走向过去,可她的心上那个坍圮的大洞无限的坍塌了下去。
猛地,虞默紧攥住了那只让自己感觉到无比安心的手。
她缓缓的睁开着眼睛,喃喃的唤道:“沈疏雨。”
沈疏雨一直静默的坐在虞默身边,不曾离去。
她听到虞默在喊自己,回答道:“我在。”
两个人曾经的对话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虞默有些恍惚,她感觉自己还陷在那个梦里,飘忽的讲道:“你不应该在的。”
沈疏雨却温柔的告诉她:“可是我就是在呀。”
虞默摇摇头,“不,我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都不在的。”
沈疏雨替虞默擦拭着额头上的薄汗,告诉虞默道:“你记错了,你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我都在。”
就像你上次分化的时候,这次感冒遇到易感期的时候。
虞默点了下头,想的却跟沈疏雨完全不同:“也对,每一次我的危险都是为了你。”
沈疏雨心被狠狠的拧了一下。
那些过去不好的记忆依旧刻苦铭心的存在于虞默的心底。
像是故意折磨她一样,翻覆重现,让她无法也不能释怀。
虞默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讲道:“这几个月我都在想为什么你我会变成现在这样,我重生之初又为什么会对你戾气那么重。说到底上一世你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是我自己不争气,心甘情愿的把尊严递到你的脚底,也不怪别人轻贱我。但凡我有骨气一点,拿得起放得下,也不会钻进牛角尖,家破人亡了都不知道回头。”
沈疏雨听着虞默的话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下来了。
易感期带来的脆弱跟情绪上剧烈的波动,让虞默对她的过去有了这般否定跟失望的结论。
沈疏雨看到虞默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消失,看到她红棕色的眸子就要彻底暗淡了下去。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婚后安静到死寂的虞默。
不可以,她不能让那个虞默重新出现。
她不能让她的鱼失去她的光。
沈疏雨摇着头,更正道:“虞默,你可以怨我,恶我,甚至恨我,但是你不要自我厌弃,你做的已经很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只一味的向你索取,却从没有给过你足够的安全感。”
虞默皱起的眉头更甚了,她看着沈疏雨,问道:“可是,可是爸爸妈妈他们也会这么认为吗……如果那天我不带着他们一起去郊游……如果我那个时候看到了后面的跟车……”
沈疏雨握紧了虞默的手,笃定的对她讲道,“这不是你的错,他们也不会怪你的,他们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怪你。”
虞默听到沈疏雨这样给自己解释,心上的负罪感稍稍褪去了一些。
她握了握沈疏雨的手唤道:“沈疏雨。”
沈疏雨也回答道:“我在。”
可是沈疏雨怎么也不会想到。
下一秒她会看着虞默轻启的唇中,吐出这样一句让她心肝碎裂的话。
“我们分开吧。如果没有羁绊,那以后的所有事情就都不会发生,所有的死亡也都不会发生……”
沈疏雨的心就像是被人从空中抛出去了一般,失重般的难受。
她看着虞默的眼睛,耳边响起虞默刚才说的那些满是悲观的话。
心里那个她迟迟不愿意面对的假设冒了上来。
——如果没有自己,虞默会不会过的比现在要好很多。
沈疏雨不愿意把这件事放在自己手里决定,她把主动权交还给了虞默。
“那你放手,你放开我,我就再也不纠缠你了。”
虞默听到沈疏雨的话,低头望向了她与沈疏雨相握在一起的手。
那只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手。
良久,那指肚轻贴的温暖都没有离开。
沈疏雨心里一点点泛起了欣喜。
她觉得虞默不可能会松开了。
可是就在自己下了这个结论后。
她却感到了手背上一丝温暖的抽离。
沈疏雨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她们俩刚才相握在一起的手。
她感觉自己身上从虞默那里借来的光芒正在被她一点点的抽离。
刚刚温暖过来的她的手脚,又一点点的开始变凉。
虞默正在缓缓的松开她们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糖√
刀√
过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