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醒来了
我醒来时是夜里凌晨,因为睡得太久,即使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也睡不着了,生生挨到八点,张姨来了。
陆桥之和她换了班,不知道叫她出去说了什么,反正再进来,她显得很高兴。
我住的应该是VIP病房,看窗外是在差不多顶楼的高度,挺大的屋子只有我一个人躺着,陆桥之在一旁也不说话,显得十分冷清,有张姨来,他走了,气氛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张姨把床摇到合适的高度,将带来的保温桶打开,立即便有清淡的米香冒了出来。
躺了这么久,我神经还没恢复,一点都没有饥饿的感觉,现在闻到食物的味道,瞬间就发现肚子空空,仿佛血糖骤降。
我靠在枕头上,见张姨从袋子里往外掏小菜,哼唧了两声,自己拿勺子舀了一点粥,吹凉了往嘴里送。
“现在吃点清淡的填填肚子。”张姨见我表情迫切,笑了笑,“等再过一段时间,肠道恢复了,就可以吃饭了。”
我一边吹粥水,一边点头,便听她又说:“陈医生看你这回受伤,给开了点新方子,让我回去再煮给你继续喝。”
“苦吗?”我哭笑不得,这才刚醒,伤还美好,坏消息跟接踵而来似的,又得喝中药。
张姨笑得温和:“不苦,陆先生特意让陈医生把苦的药材去了。”
她好像特意把“陆先生”三个字加重了,我觉得奇怪,没说话。
等喝下去半碗,胃里好受一点了,我见张姨坐在椅子上给我削苹果,便丢下勺子,问她:“张姨,我联系的不是江先生吗?”
她想了一会,大概没明白我的意思,又削了一圈苹果皮,说:“这个我不清楚,只知道你刚走,陆先生就醒了。”
“他醒来后打着电话下的楼,挂了后拿着杯子刚走进厨房,手机突然又响了。”张姨说到这,将削好的苹果放到盘子上,“陆先生啊,接了之后,连水都没喝,拿着车钥匙就出了门,再接到消息,就是你被绑架,他把你带回来了。”
我心想也有逻辑,江明风于情于理都要报告一声陆桥之我的情况。
张姨想了想,“你意思是江先生应该先来?江先生是联系保镖去了,慢了一步,大概陆先生就先到了。”
我点点头,继续喝粥,听张姨又道:“你不知道,你们回来那副样子,把你秦伯吓得不轻,他生怕出事,催着检查,不过还好,你身上的都是皮外伤,但在这位置,也难熬。”
张姨看看我,摸了下我的肩膀,有点疼,我抽了口气,她继续说:“陆先生严重一些,骨裂。”
陆桥之平时人是冷,对佣人的待遇却没得说,只上次在口味上挑过一回刺,因此在张姨心里,形象还是有可挽回的余地的,而张姨本就和蔼,说这话时脸上挂上了说“难熬”时如出一辙的担忧表情。
我心想,也还好吧,陆桥之高中那会打得更凶呢,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现在才二十四岁,不过这几天状态倒是真的不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张姨见我吃完,去隔间洗了碗,我说没什么胃口,她也不让我吃苹果了,陪我坐了一会,等我没精神了,她便先离开回了别墅。
不知是不是这个病房的配套设施太好,布置精细到床上的被褥垫子都是特制的,我睡上去觉得尤其软,背部疼痛感并不强,昏昏沉沉地就又闭上了眼睛。
醒来时黄昏正浓烈,橘黄的光透过窗户印在亮白的墙壁上,我看了两眼,挪动了两下上半身。
刚才吃饭的时候,看墙上挂钟旁边的小字日期,我已经躺了四天,这会感觉自己的身体全僵了,想试试看能不能起来。
静默的空气中倏忽有声音响起:“怎么了?”
我一个惊吓,半撑起的手掌直接顺着床单往下一划,整个上半身又落了下去。
我伸脖子往床尾看了一眼。
陆桥之…真是…都不知道让我说什么,谁和他一样神出鬼没的。
他两步走到我旁边,看了我半晌,不说话,就只盯着我在床单上瞎磨蹭还起不来。
我也会不好意思的,这多尴尬啊,我又不好意思对他这个名义上差不多的救命恩人说你走开,只能在注视下动了一会,随后直接放弃。
他就跟刚回神似的,“你要起来?”
不,我已经放弃了,我不想起来了。
谁知他完全会错了我的意思,走到床尾把折叠床摇起来之后,他又走了过来,看动作是要把我扶起来。
我虽弄不清他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还要过来,过来还体贴地帮忙,但要站起来的想法大过了一切疑问,因此我毫不犹豫地按在了他那只没受伤的手背上,依次挪出两条腿,掀开被子下了床。
那天腿被压了好久,后来一直没走路,再用起来还是有点艰难的,不过比起后背上的伤好许多,不是疼,是麻。
而背部,躺着没感觉,走起来才发现根本伸不直——像驼背的老爷爷似的,而且我也不太敢强行站直,总觉得一反向用力,骨头都要断了。
陆桥之这会很安静,在一旁跟着我走,我直觉他有话要说,然后他也真的说了。
“绑架你的人是贺木云找来的,其中三个已经找到了,还有一个逃了,在临市,应该近期就能找到。”
我愣了一下,心想他说话怎么这么不拐弯抹角了,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又想本来就是和我相关的事情,他既然知道了,对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只是那个逃走的,是“烟哥”?
“烟哥”这人也让人想不通,他看上去并不是对绑架多有经验的人,甚至对被绑人有一丝不合适的温和,而他有事情求陆桥之,也有江明风的手机号,却不主动联系,反而要了我的,那肯定不能面对面和他们直说。
我想了想,没准备和盘托出,正犹豫着要不要旁敲侧击问一问陆桥之对他有没有印象,陆桥之又说:“她找人绑架你应该是临时起意,你去的大学城正好是她学校的所在地,她估计是在路上看见你了,于是就找了人。”
“有证据吗?”我问他。
他眼睛看着我,顿了一下,“没有,只说雇主是女人的声音,号码是匿名的,匿名这点存疑,但会对你动手,地点又正好方便的,只有她了。”
我也知道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贺木云,贺游生活的环境闭塞,没见过什么人,就算是结婚,都吝啬在报刊媒体上露面,何谈有仇人,所以只能是她了。
不过没道理贺木云只是看见了我,立马就能用技术弄来一个匿名手机号,这么一看,倒让人觉得不对劲。
但暂时没事就好,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想通的,贺游的笔记也还在呢,还有个希望。我往走廊两侧看了看,发现分散有不少保镖,便放下心,继续朝前走。
没多久,一条很短的走廊就被我走完了,我转过身继续慢吞吞搞复健一样的运动,见陆桥之还跟着我,我有点纳闷:“你不工作吗?”
他抬了下自己绑着绷带的左手,十分简洁地说:“休息。”
“好吧。”
他这样跟着我,我一开始是觉得有些尴尬,后面想通了,就开始替他尴尬,怕他是多想了,才会这么委曲求全。
毕竟我两次出事,都和贺木云有关,而众所周知,贺木云对我下手的原因完完全全是出于陆桥之和我的伴侣关系。
即她是为了得到陆桥之而两次分别对贺游和我动手,我和贺游遭受的都是陆桥之一念之间的无妄之灾。
在这点,我倒分辨不出来陆桥之是不是和以往不一样。我和他认识的几年内,他骄傲又强势,还没做错过什么事,选错什么选项,导致间接伤害了别人。
这次我是第一次见他于心有愧,可或许也不是,他心有愧这一点本身听起来就怪怪的,退一步来说,就是相对温和的动作叫人怀疑真实性罢了。
他对我不好时,我想要温柔,他温柔了,我又想凶狠一点才正常。
这么一看,显得有受虐倾向似的,我赶紧目不斜视,专注一旁的扶手,不关注他了。
回来的路好走得多,没一会我到了病房前,见陆桥之还要跟着我往里走,他兜里的手机却响了,没法不出去接。
我趁他转身出去的的功夫,咬了一大口苹果,嚼了几下甜甜嘴巴,打开了床头上张姨带来的手机。
张姨也是贴心,这么快就把电话卡重新办好了。
手机屏幕刚亮,弹出一个窗口,我一打开,是一条短信:“醒?”
我从未对贺夫人的任何举动有过“真有用”和“真实用”的赞叹,现下实实在在有了,亏得贺夫人强制要求我记住,现在才能顺利联系,总算没白费那一个星期的特训。
但这样简短的讯息,未免太像间谍特工之间的隐蔽的交流,我不知是不是因为陆桥之的追查才导致他警惕性这么高,回了一个字:“嗯。”
他回得并不快,一直到陆桥之走进了病房,那边才发:有空再说
正好此时陆桥之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江明风。
江明风每每一出场就要带来十分重要的通知或者不为人知的消息,我怕他这是要说什么要紧事,便关了手机,没再和烟哥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