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皇宫之后,洛澈对一切都很无奈,她无力去改变现状,无论是被困的处境,还是少年的手段。
他抬起手,宽大的衣袖顺着白皙的手腕滑下,露出系在手腕上鲜艳的红绳,温热的手掌触摸着洛澈的长发,一下又一下。
红绳很眼熟,是乞巧节时洛澈送给他的礼物。
少年身份至尊至贵,天下数不胜数的珍宝他皆触手可得,可唯独,将洛澈送与他的红绳一戴多年,珍之又重。
洛澈看了片刻,原来这就是他最执着的喜欢,哪怕扎的彼此浑身是伤,也不愿放手。
大概于他短短二十年来说,长达五年左右的执着欢喜,懵懂悸动,占据了他生命中很大的篇幅,没有人教过他如何放手,也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做叫成年人的冷漠。
他若是懂,不会像只小兽一般如此疯狂的为母报仇。
若是有人教过他,人世千红百媚,他大概要比现在过的更春风如意。
洛澈生平第一次发觉,原来中那个暴虐残忍的男主,要远远比自己来的重情。
残忍手段是真的。
他向来视人命如草芥,亦不会顾及无辜的生命。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爱恨如此鲜明!
她扬起下巴仰视少年的脸,他似乎察觉到了,微微低头和她目光平视,问道:“澈儿,怎么了?”
洛澈不知为何眼眶一红,愣愣的看着少年的眉眼。
他眼眸中仿佛藏着星星,看她的眼神认真又纯粹,睫毛颤了颤,开口问:“是有人欺负你了?”
洛澈不说话。
他目光一沉,冷声道:“来人,将今日跟随皇后出去的人统统斩…”
洛澈慌忙捂住他的嘴,瞪了一眼匆匆赶来的禁卫军:“出去!”
那一眼,硬是让见过血雨腥风的禁卫军止步。
洛澈觉得自己刚刚一刹那间的想法是绝不可能的。
哪怕的的确确为如此纯粹的感情心动片刻,她也接受不了杀人如麻的枕边人!
皇帝静静看着她,洛澈轻咳一声:“我不喜欢你杀人。”
她说的很认真,他听的亦是专注,墨玉般的眼眸盯着她,许久,轻轻点了点头。
洛澈这才松了口气,移开捂住少年唇的手掌,伸手端起热茶,品了一口。
皇帝整理衣襟,挥手让侍卫退下,两人一个继续批阅奏折,一个安安静静的坐着那儿,气氛意外的和谐。
他们似乎都不为明天的情况担忧。
洛澈是觉得毕竟男主嘛,无论多危险的境地都能化险为夷,看他不慌不忙的处理奏折,肯定早有安排。
她担心个屁啊。
却不知明天,是一切战争的终结。
天色已晚。
两人躺在床榻上,中间隔着一尺距离,洛澈闭着眼睛,意识有些昏沉,她模糊的感觉有人身体靠了近来,抱住她的腰,双腿缠住,呼吸喷洒在耳垂处。
将她搂的紧紧的,熟悉的冷香环绕鼻端,洛澈稍微挣扎一下,却挣脱不开束缚,便不再抗拒,任由意识陷入沉睡。
翌日。
两人用过早膳之后就出了皇宫。
无数军队跟在马车坐后,尘土飞扬,车轮滚滚向皇宫外驶去。
京城之内百姓人心惶惶,大街上摆摊的商人都没有,寒风萧瑟卷着角落的尘土。
马车内。
城外的厮杀声隐隐能听到,洛澈不安的看了看窗外,这他妈有什么好玩的?!
这时,前面忽然有一大批军队从拐角跑来,堵住前路,马车不得已停下,周围士兵抽出刀剑,将马车保护住。
颐王一身铠甲,骑在马上,高声道:“皇兄这是要去哪里?”
车夫掀开车帘,露出两人的身影,皇帝嘴角挂着冰冷的笑容,看了一眼颐王,淡淡道:“杀。”
刹那间,士兵举起刀剑向前方杀去。
洛澈皱眉,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重。
颐王手下的士兵大声喊着清君侧,保护皇上,暗处的箭却毫不留情的向他射来。
马车转了个方向,四名暗卫一身黑衣立在马车上东西南北四个角落,将暗箭统统拦下。
眨眼间,箭矢飞的到处都是,前方士兵血肉横飞,厮杀声不断。
为什么这么危险还要出宫?洛澈皱眉看向他:“你不怕危险吗?”
他看着洛澈,少年眼尾偏圆,长睫并不向上翘,而是直直的锐利感,稍微遮了一下眸子,淡淡道:“在皇宫中等待敌军攻城,虽能拖延一段时间,却失了先机,九死无生。”
他轻声道:“秦将军大多士兵都在边疆守卫,京城外看似数目极多,但其实只有区区五万。”
他继续道:“所以,必须在剩下的叛军抵达京城之前,杀了叛军首领,自然能解决所有问题。”
洛澈一脸复杂的看向他:“所以,你我都是诱饵?”
他笑了笑,吻了吻洛澈的脸颊,轻声说:“澈儿别怕,一场闹剧而已。”
他眉目间自信又温和,呈现出一种不惧一切的强大,朝阳落在他的眉目上,漂亮的惊心动魄。
洛澈掀开车帘,看了看后方的颐王,心情有些复杂,他站在了男主的对立面,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为什么选择反叛阵营呢?
那胧月呢,洛澈有些担忧。
他在做什么?
虽然自从进宫之后,他们根本就没机会有什么交流,难免有些生疏,可那是她极少的朋友了。
她不希望胧月出事。
洛澈心里笃定了男主会胜利,没办法,作者给开的金手指啊,男主注定气运冲天,不管过程如何曲折,最后的胜利必然属于他的。
马车渐渐来到城墙处,他拉住她的手,两人走下了马车,洛澈低头看去,脚下的土壤一片鲜红,甚至鼻端都闻到血腥味道,不远处的士兵拉着一车的尸体运走。
一位将领大步赶来,单膝跪下:“末将参见陛下!”
他淡淡道:“战局如何?”
将领恭敬道:“回禀陛下,一切计划顺利,三个时辰内叛军必败!”
计划?什么计划?
洛澈有些不解,随后,将领行礼后前去指挥战局,两个人登上城墙,从高高的地方俯瞰战局,目之所及到处是尸体和战斗。
耳边炮火轰鸣,叛军用火攻箭矢攻城,尤其是秦将军看见皇帝的身影,眼睛通红,攻势更是激烈起来。
洛澈眼皮子直跳,唯恐那利箭穿过士兵的盾牌射进来。
皇帝手指转了转扳指,看向洛澈道:“是不是发现自己并不害怕?”
洛澈一愣,眸子颤了颤。
他垂下眼眸,轻声笑道:“澈儿,你以前不够认识自己,那么今日过后应该会认识一些了。”
洛澈皱眉:“你在说什么?”
他低眸定定的看着她,突然伸手抚上洛澈的眼尾,温和说:“没什么。”
洛澈越发心绪不宁,她看着不远处的战局,确实胶着了,叛军迟迟攻不下城池,士兵有条不紊的换班杀敌,虽减少了因疲倦而产生的死亡率,但效果甚微。
如果一定分出胜负的话,那么这注定是一场艰难而无趣的战争。
洛澈狠狠皱眉,她可真是膨胀了,这么刺激血腥的场面,她竟然会觉得这场战争无趣?
就在战争进行时,突然,不知何地从外围跑进来三千骑兵,迅速朝着叛军厮杀。
众所周知,骑兵对步兵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不到片刻,叛军的队形就被厮杀出一条口子,瞬间死伤无数。
洛澈眸子一闪,他赢了。
叛军的援军距离京城还有三天路程,皇帝的军队已经占据上风,由于敌我士兵数量差距不大,等这场战争结束。
恐怕他的人也会死伤惨重。
皇帝淡淡道:“这是国家的内耗,无论死多少人,都是朕的损失,吩咐下去,降者不杀。”
一旁的将军道:“是!”
随即,有士兵大声喊到:“叛军听着,陛下仁慈,降者不杀!”
他一共喊了三遍,叛军却充耳不闻。
秦将军一脸冷漠,疯狂喊道:“继续杀!”
洛澈无奈的叹了口气。
皇帝嘴角微微勾起,却是丝毫不意外,他看向洛澈:“今日的风景好看吗?”
洛澈皱眉道:“恶劣至极!这是厮杀,不是风景!”
他饶有兴趣问道:“那澈儿眼中的风景,是怎样的?”
洛澈深深看着他,良久才道:“风景是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是山水草木,是人间温情。”
他温和的笑着。
这时,战局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无论是自己人还是叛军,里面都有一小撮人迅速叛变,开始杀向对方的阵营。
皇帝目光一沉,冷声道:“怎么回事?”
将领一脸惊诧,不可置信道:“似乎是无论我们的军队还是叛军的军队,都安插了第三方的人手!”
这时,士兵死亡的速度大的惊人!
秦将军惊怒交加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咬牙切齿,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撼:“是他们!”
从远处跑出一些山匪打扮的壮士,数量上万左右,大喊杀啊着瞬间加入战争。
现场三方乱战,让人瞠目结舌。
城墙之上,将领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皱眉道:“怎么会?”
这时,一道笑声传来,颐王从城下一步步来走上来,身边跟随了大量匪徒,猖狂道:“皇兄,可猜出了是谁,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可好看吗?”
洛澈一头雾水,懵逼的看着颐王到来。
皇帝面无表情道:“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联手吗!”
颐王冷笑一声:“自然知道。”
他把目光看向洛澈,目光软了软:“宋姐姐,待阿丑登基为帝,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你!”
皇帝目光瞬间森冷,轻声道:“朕的人,用不着颐王费心,你与宋家联手,就不怕江山易主?”
洛澈瞳孔紧缩,宋家?什么宋家!
是她以为的那个宋家吗?
这时,战争已经分出了胜负,已经经历长久战斗的疲惫两军自然战不过出其不意,精力充沛的匪徒。
战场上大片大片尸体,匪徒们把秦将军斩下马,用刀挟持住。
血水顺着泥水一直流,直到现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只有浑身沐血面目狰狞的匪徒,一位消瘦的中年人从匪徒中站出来。
忽然抬头看向高耸的城墙,把目光投向洛澈,目光炙热忠诚,突然拱手轻声道:“属下参见少主。”
那动作很短暂,声音很低沉,不足以传达到城墙上,随即他大声感道:“参见颐王殿下。”
一刹那,所有的匪徒统统行礼。
“颐王殿下!”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