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绿袖一时有些胆寒。
苏妙风拧了拧眉,望着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催促道,“快去吧,小心些,我这就去找人过去。”
她虽然听着刚才像是郑淑仪在说话,但也不知道被押走的到底是什么人,而且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好冒然插手其中,这宫中的麻烦事自己能少沾边就尽量少沾,以免惹火烧身。
绿袖听了她的话,只好跟着一行人朝冷宫的方向去,但到底是胆小不敢跟得太近,远远看着几人将一个人拖到僻静的废宫,一人捏着她的嘴,一人拿着什么东西往她嘴里灌旄。
一行人眼看着墨嫣开始毒发,不由退开了几步,一名太监到,“你们到周围看着吧,小的把这里处理干净,以免被人瞧见什么。”
其它几人本就不想大年过的沾上死人晦气,自然是巴不得脱身,连忙道,“有劳了,我们在外面等你。”
几人出去在周围守着,绿袖也连紧走远了些,以免被人发现了行踪。
留下处理尸首那名太监四下望了望,将一粒药丸塞到墨嫣口中,看着她慢悠悠睁开眼睛,一把揭了脸上的面具道,冲她笑道,“墨老二,恭喜你还没死成,师姐叫我来接你。”
隐月楼不算凤婧衣那个幕后人,公子宸是当家老大,墨嫣就是总管二当家,只不过隐月楼刚到盛京之时,她就按计划带着一批人潜入大夏宫中到了皇后的身边。
“静贵嫔的可能很快会过来。”墨嫣道。
“公主的意思是要你尽快离宫,我刚刚进宫来的时候扛了一具跟你身形差不多的女尸藏长春宫左边的废屋里,那里还放了易容的面具和换的衣服,你把衣服换到她身上,我一会儿把她扔到湖里,等明后天宫里的人再打捞上来的时候,面目已经泡得认不出了。”沐烟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可是公主那边……”她很清楚,今晚最凶险的不是她,而是那个人。
“你现在脱身了才能让她无后顾之忧,再有谁送了命,你们才是真要逼疯了她了。”沐烟道。
墨嫣抿了抿唇,道,“我们走吧。”
“麻烦装死一下。”沐烟说着,伸手封了她的穴道,将她扛起便往出走。
守在周围的一名宫人连忙问道,“你这是……”
“放这里指不定就被人发现了,我扔西边那个废湖里去,那里以前闹过鬼,没什么人去,应该不会让人发现。”沐烟的声音又变成了太监一样的尖细。
“我们还要回去伺候了,就不跟你过去了。”那人道。
“行,我办完事再回去。”沐烟也没强留,扛着人便往着死寂无人的冷宫深处走去了。
一直到确定后面没人跟着了,方才将墨嫣放了下来,让她进了里面去换衣服,然后自己在外面守着以防万一。
过了一会儿,墨嫣换好了衣服,沐烟道,“等我走了,你再走。”
说罢,进去扛上死尸去了后面湖里扔了。
一边走一边抱怨,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干的不是挖坟就是扛尸体的活,不过死人再可怕也没有她那个巨蛇师叔可怕。
暗香阁,阵阵梅香中,正是热闹时。
沁芳刚刚把炖好的汤送到凤婧衣席上,郑淑仪便也跟着回来了,抬眼望了望正座之上的皇后,端起酒盏的时候唇角勾起一冷笑。
邵清姿,上官素,今天大约也就是你们最后一回能这么风光了,尽情享受吧。
凤婧衣端着汤碗淡淡地扫了一眼下方的郑淑仪,悠然地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一勺一勺地喝着,喝碗了搁下碗坐了一会儿,便有些疲惫地朝夏候彻道,“皇上,臣妾有些乏了,可否先行回宫。”
夏候彻抬手招了孙平过来,道,“带人先送钰妃回去。”
“是。”孙平连忙带了宫人哪着沁芳护送钰妃离席回皇极殿。
出了梅园,凤婧衣停下脚步道,“孙公公,你回去伺候着皇上身边,让他少饮些酒,本宫有沁芳她们送回去就够了。”
“可是……”孙平有些为难,毕竟皇上交待了要他把人送回去,他这刚送到门外就折回去,少不得被一顿训斥。
“去吧,皇上方才饮了不少酒,本宫实在放心不下。”凤婧衣笑了笑说道。
孙平沉默了片刻,道,“那奴才先回去了,有事就差人过来通知。”
凤婧衣点了点头,看着他进了门,方才带着沁芳回皇极殿去。
这个举国欢庆的除夕夜,出了暗香阁却是格外的清冷,沁芳不放心一直扶着她走,一边走一边道,“主子,你慢点。”
凤婧衣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她的搀扶。
可是,还未走回到皇极殿,她便开始整个人冒冷汗,脸上却惨白得毫无血色,沁芳咬着唇扶着她,低声道,“主子……”
“歇会吧。”凤婧衣有气无力地说道。
沁芳扶着她停下来没有再走,两人都望着暗黑的天空,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如果墨嫣顺利出宫了,青湮她们会在宫外放三响焰火为信号,可是……现在还没有出现。
沁芳咬着唇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急得眼中满是泪光,心中一遍地祈祷着焰火信号快点出现……
这样的等待真的太过漫长,凤婧衣渐渐有些站不稳一个踉跄,沁芳眼中的泪一下滚了下来,低声道,“主子,叫太医过来吧。”
凤婧衣摇了摇头,道,“再等等……”
“可是你……”沁芳深知她的执拗,咬着唇不再相劝,静静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突地,漆黑如墨的夜空有焰火升空,看样子是在宫外不远的地方放的,接连放了三道。
凤婧衣脚下一软便瘫了下去,沁芳惊声叫道,“快扶住娘娘,快扶住……”
等在后面不远处的宫人连忙跑了上来,这才看到钰妃站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滴了一滩血迹,顿时慌了手脚,有反应快的连忙道,“快去通知皇上……”
“太医,叫太医!”沁芳哭着叫道。
几名宫人手忙脚乱地往暗香阁去禀报,留下的几人帮着沁芳把人往皇极殿扶,个个也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钰妃从暗香阁出来就成了这样,今晚这宫里怕又是一场无边风雨。
暗香阁,殿中的歌舞正毕,一片赞美之声。
前来禀报的宫人冲进来与退场的舞姬撞上,踉跄着跪下,喘息不及地道,“皇上,钰妃娘娘出事了……”
夏候彻闻言愣了愣,似乎是有些没听明白,刚才人还好好的,怎么会出了事。
孙平听得真切,当即惊得一个寒颤,连忙追问道,“出什么事了,这才出去不到一个时辰。”
“奴才也不清楚,娘娘回皇极殿路上说是累了站着歇一会儿,结果人就站不稳了……”他还没说完,正座之上的夏候彻已经起身快步如风的朝殿外去了。
孙平连忙带着几个宫人跑着跟了上去,一路上不停的暗自祈祷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
早知道会出这样事,他方才就应该亲自送回去的。
一直快步走着的夏候彻突地半路停下了脚步,低头望了望脚下一滩血,借着御道两侧的灯光依稀可见血迹沿着回皇极殿方向滴了一路。
孙平跑着跟上来看到地上的血迹,整个人也被惊得后背一阵冷汗涔涔,“皇上……”
夏候彻没有说话,举步飞快地朝着皇极殿赶去,一路跑着的宫人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沁芳一行人刚把人扶回了皇极殿,夏候彻已经冲了进来,看着一直绵延到床边的血迹,手脚有些发抖,怔怔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人,一时间连走近前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皇上……”沁芳等宫人在床边跪了一地。
夏候彻回过神来,走近到床边颤着声音唤她,“素素。”
可是,床上的人冷汗淋漓,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颜色,整个人痛苦得发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医,太医呢!”夏候彻怒声叫道。
孙平正带着王太医和刘医士赶过来,一进门连忙催促道,“快,快过去诊脉。”
两人提着药箱到了床边,分别诊了脉之后,相互望了望却谁也不敢禀报结果,只是垂着头跪在床边……
“说话!”夏候彻道。
可是这出口的话没有滔天的怒火,却是
透着深深的沉痛和无力。
“钰妃娘娘是……是中了毒,腹中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王太医头抵着冰凉的地砖颤声回道。
“中毒?!”夏候彻望着两人,目眦欲裂。
“确实是中毒,从脉象上看是……是在方才的宴上被人下了毒……”刘医士道。
如果不说清楚,就是他们这些为钰妃保胎之人的罪责。
夏候彻敛目,沉声打断他的话,“救人!”
别的他现在无力追究太多,重要的还是先救人。
王太医与刘医士相互望了望,说道,“钰妃娘娘的胎已经有些时日了,这个时候应该……应该已经胎死腹中,若是这个孩子不能落下来,可能……可能就会一尸两命。”
孙平站在边上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孩子活不了已经是让皇上痛苦万分,若是钰妃再因此有个三长两短,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夏候彻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无力却依旧透着威严,“她要活不了,你们也休想活着从皇极殿出去。”
“唯今之际,只有再下一些落胎的药,辅以针灸彻底打掉胎儿……只是这方法不知道娘娘能不能扛得住。”刘医士唯恐触怒圣心,说话也小心翼翼。
“现在人都这个样子了,再用那样的药,你这不是要钰妃娘娘的命吗?”孙平气得发抖道。
这下毒之人心思何其之歹毒啊,孩子胎死腹中会要了大人的命,就算太医出手医治,也要下这样的重手,不定也一样会要了她的命。
“现在别无他法,若是死胎一直在娘娘腹中不去,一样会要了娘娘的命,请皇上决断。”王太医道。
夏候彻痛苦的敛目,决然道,“治!”
“是。”王太医两人连忙应声道。
刘太医迅速去开了药方,交给孙平道,“这两个,一个是落胎的方子,一个是后面要用的补气补血的方子,抓了药现在就去煎上。”
沁芳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起身道,“奴婢去吧。”
说罢,取了方子连忙出了门。
太医院值夜的几名太医和医女也赶了过来,进了殿中跪了一地请安,夏候彻却半天没有说话。
孙平到床边低声道,“皇上,您先到边上等着吧,让太医们先给娘娘诊治。”
夏候彻沉默地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臂,借助了孙平的搀扶才站起身走到了不远处软榻上坐着,而后便一动不动地望着太医和医女围绕的床上。
孙平站在边上不由一阵揪心,这个人何等傲骨,纵横沙场,朝堂上下,便是先前与靳太后周/旋到那样的地步,他何曾有过这样无力的时候。
可是现在,他心爱的女人,他的亲生骨肉就在他的身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下了毒手,如今眼睁睁看着钰妃生死徘徊,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厨房内,沁芳一边哭,一边煽风着炉火加紧煎药,等到落胎药煎好倒到了碗中,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直贴身带着的一粒白色药丸放到碗中,药丸遇水即化,很快便融入了药汁之中。
主子腹中的孩子并不是真正的孩子,是因为一直用着淳于越配了一种药,从而改变人的脉像让太医们都瞧着是喜脉,但最后要解除这药性却是无比痛苦的,说不好……还得赔上半条命。
此事她和青湮一直是反对的,可是夏候彻动了亲征南唐的心思,若他御驾亲征去了彭城,现在的凤景又哪里是他的对手,所以主子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将他绊在宫中,为凤景他们争取喘息之机。
“沁芳姑娘,药煎好了吗?”有宫人到厨房外问道。
“好了好了。”沁芳抬袖擦了擦脸上,端着药连忙赶往东暖阁。
她将药端到了床前,夏候彻却起身走了过来,道,“朕来吧。”
沁芳将药碗递给了她,将躺在床上的人扶起靠在自己身上,道,“主子,药好了,先把药喝了。”
她说着,眼泪不住地落了下来。
这碗药下去,她无法想象她将会承受什么样的痛,可是却又不得不让她喝下去。
夏候彻紧抿着唇坐在床边,盛起药喂到她苍白的唇边,看着她咽了下去,这个被世人传为铁血无情的帝王眼中瞬间
泛起了泪光。
一个男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还要这样亲手喂她喝下落胎药,他夏候彻怎么窝囊无用到这种地步。
凤婧衣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她能够以怀孕的理由将他留在盛京,是因为他真的在意她,在意这个孩子。
他以前恨她,也许将来会更恨她。
但她知道,起码现在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但她却不得不残忍地辜负。
半晌,她苍白的唇颤抖的发出声音,眼角的泪也随之落下。
“夏候彻,对不起……”
我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