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念盯着谢景焕的双眼。
一双眸,黑的沁人心脾的凉。
她动了动唇,“你喜欢我么?”
“喜欢。”
“那你娶我。”
谢景焕笑了,牵起骆念的手,“我已经向你求婚了,戒指都戴在手上了。”
骆念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埋进了谢景焕的胸膛之中,闭上了眼睛,“我们办婚礼吧。”
“好。”
谢景焕吻在她的发心,“我去准备,你想要中式还是西式?”
“西式吧,去教堂。”
…………
当晚,谢景焕就给傅航打了一个电话。
“我记得你认识一个是开婚庆公司的?”
傅航正在百无聊赖的打游戏,拿眼角瞄着一旁电脑上今日的股市动向,随口嗯了一声。
“帮我准备一个西式婚礼,婚纱戒指都不用准备,我会叫人从国外定制。”
谢景焕的这句话,成功的叫傅航一下就愣住了,眼光呆滞的落在手机屏幕上,然后一下就被ko了。
傅航:“谁办婚礼?”
“我。”
“……”
傅航直接把游戏界面强行退出了,关了扬声器,朝着听筒内吼:“你特么的是不是吃错药了?才刚求婚几天啊,你就要结婚了?你用不用这么着急啊?不是骆念怀了吧?”
他想到这种可能性,就打了个寒颤。
为了上位,也是不择手段了,孩子都怀上了。
傅航挂断了谢景焕的电话,就给骆念打了个电话,痛斥了她这种先斩后奏的恶劣行为。
骆念听着傅航的话,只是淡淡的噙着嘴角的笑,“傅航,你还觉得是我在利用景焕?”
“怎么不是?你都已经得偿所愿了,拿回了公司,还得到了谢家的投资。”
原来,一直以来,在外人看来,她就是那个心机女,利用,耍手段,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实际上呢?
隔天,骆念约了蓝萱出门。
二十五号。
蓝萱开车一辆低调的跑车,载着骆念来到了路边等着,等着谢景焕的出现。
今天是二十五号,按照资料上的说法,谢景焕是会在今天来到精神病院来看沈柒。
等了大约有一个小时,一辆黑色的私家车驶入了视野之中。
车牌号并非是谢景焕惯常开的车子,而是一辆很普通的国产车。
但是骆念却看到了驾驶位开车男人的侧脸。
“跟上去。”
蓝萱发动了车子,跟在谢景焕车子后面进入了精神病院。
她已经事先买通了精神病院的人,停车位有一个固定的,蓝萱停下了车子,两人并没有立即下车。
骆念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有前面第三辆车的驾驶位上,打开车门,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下来了。
谢景焕和平日里并不太相同。
没有穿西装,戴着一副墨镜,穿了一身休闲装。
蓝萱看着谢景焕进了精神病院的大楼,过了十几秒,才转身问骆念,“要上楼么?”
骆念摇了摇头。
她直接把车座给放平了,躺了下去,闭上双眼,“我不一会儿觉,昨晚没有睡好。”
蓝萱看她也是有点疲累的模样,索性也就没有打扰她什么,就这么任由她躺着补眠。
可是骆念哪里就能睡着呢。
她闭上眼睛,满脑子就都是谢景焕的影子。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信了他。
在国遇见的那次,真的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偶遇么?
骆念心里憋不住事儿,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嚯的睁开了眼睛,扯了扯蓝萱的衣服,“你帮我查一间美国的酒吧。”
蓝萱点头,“什么酒吧名字?”
骆念报了一个酒吧名字,位于红灯区。
初遇谢景焕那天晚上,骆念是告诉过蓝萱的,蓝萱一听酒吧的名字,就已经是知道骆念是想要查什么了。
“那人长什么模样?”
蓝萱的动作也是很快,当即就给在美国的同事打了个电话,不过一个小时的时候,就已经传来了几张照片。
蓝萱拿着手机给骆念看,一张一张的翻过去。
“就这张。”
骆念指了其中一个看起来长得凶神恶煞的外国人,手臂上有纹身。
“问你同事能视频么?”
对方回复;“可以。”
当即蓝萱就切换了视频,镜头这一边对着骆念。
骆念笑着跟那人打招呼,“你好,还记得我么?”
骆念的长相即便是在同色种的人群里都是出类拔萃的,更别提是在扎堆的白人眼里,更是一个过目不忘的人。
“记得,美女。”
“那你记得他么?”
骆念拿着手机翻了一张谢景焕的照片。
“记得,当时就是他给我们钱,叫我们调戏你,然后追你到那边的房间里,伪造一场英雄救美的戏。”
骆念眯了眯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人挺大方的,所以我们就答应了。”
骆念脸色沉了下来,叫蓝萱切断了画面。
“他在说谎。”
蓝萱忽然转了头,看着骆念说。
骆念有些诧异,“为什么?”
“侦探的直觉,”蓝萱直接给同事挂电话,“跟着刚才那个人,找跟他接头的下线。”
骆念皱了皱眉。
蓝萱说:“谢景焕接近的目的绝对是动机不纯,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刚才那胖子说的话,能有百分之十的可信度就足够了。”
骆念也冷静了下来。
当时她是突发奇想的去红灯区的。
因为宋兮庭拒绝了她,而她当时给蓝萱打电话想要诉苦,结果蓝萱的手机关机,她才临时起意过去的。
而且,到了酒吧的吧台,那个胖子是一直在她的视线里的。
如果说这是一次真正的蓄谋已久的话,那宋兮庭和蓝萱就必然都在控制范围内,可是不可能。
骆念想通了这一点,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下。
倘若就连在国外的初遇,都变成一场切切实实的算计的话,那她也太可怜了。
“骆小念,你看。”
蓝萱忽然抓住了骆念的胳膊,指了指车窗外从医院大楼里走出来的身影。
谢景焕牵着的是一个长的很娇小的女人,女人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黑色的长发已经达到了臀部,远距离的看过去,那女人的脸色很白,并不是白皙透亮的白,而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病态的白。
从这个角度能看出来,女孩子走路有点跛脚。
谢景焕对她很小心,扶着她下楼梯,特别照顾她,走的很慢。
“要下去么?”
蓝萱扭头看骆念。
骆念:“不。”
天气很好,谢景焕陪着那女孩子在小花园晒了太阳,然后去了精神病院一楼的餐厅吃饭,再回到病房里去,一直到快下午五点才出来。
整整陪了那女孩子一整天的时间。
骆念看着从医院大楼里走出来的谢景焕,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他的号码,“今晚吃点什么?”
“你要下厨么?”
“嗯,我下厨,”骆念卷着鬓边的长发,“你上了一天的班,我这个半家庭主妇,怎么也要在家里伺候好这位家里的顶梁柱吧。”
谢景焕笑了一下,“家里有食材么?”
骆念说:“都有,对了,你从谢氏公司出来的时候,路过天玉泉,帮我买两包梅花糕来,我和萱萱一人一包。”
“蓝萱也在?”
“嗯。”
挂断了电话,谢景焕的车子也重新开了出去。
蓝萱手肘撑在方向盘上,“骆小念,你干脆别当女总裁了,跟着我干吧,你套话的技巧比我手下的几个新人都厉害的多。”
“滚。”
骆念宁可不想要这种套话的技巧。
直来直去多好呢。
可是,直来直去,最伤人。
她原来可以直来直去的去直接问他,直接逼迫着他回答,因为她不够在意他,也不够喜欢他,可是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一颗心里,都是他的位置。
蓝萱跟在骆念的身后进了精神病院的大楼,“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的?听说你跟谢景焕要办婚礼?”
“嗯。”
骆念按下了电梯的按键。
说实话,蓝萱从没有觉得骆小念这么难懂过。
到了楼上,蓝萱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号,然后就去了沈柒的病房。
这一层都是的贵宾病房,沈柒的房间更是打扫的干净整洁,和在外酒店的套间没有什么区别。
护士打开了门。
女孩子坐在床前,听见门口有响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朝着他们傻乎乎的笑。
蓝萱问护士:“她不会说话?”
“惊吓过度,丧失了语言能力,有时候也会蹦出来一两个字。”
“沈柒。”
骆念走过来,叫女孩子的名字。
沈柒就好似是没有听见一样,手里在拿着一个毛线团,将毛衣针上面织了一半的毛衣线团,再一点一点的重新拆开,无比的认真。
骆念看了她一会儿,刚转身要走,沈柒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叫。
“啊啊!啊!”
她张大嘴,惊恐的指着门口的方向,一下就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差点就坐在了自己手中掉落下去的毛衣针上!
骆念眼疾手快的急忙拉了她一把,避免她被毛衣针的针尖刮伤。
拿起毛衣针,她才发现,毛衣针只是软塑料的。
“骆小念!”
蓝萱在后面叫了一声,骆念只觉得脸上一下火辣辣的,眼前沈柒疯狂的挣扎,手指甲在她的嘴角剐蹭了一下。
已经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女护工进来了拿着针筒,将镇定剂推送到沈柒的体内,过了一会儿,沈柒安静了下来,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蓝萱拉着骆念到用酒精消毒伤口。
这个沈柒的指甲并不长,只不过因为是刚刚修剪过的,毛边,所以刚好就擦了一道。
从嘴角到脸颊,大约两寸,红痕凸起,有些殷血。
蓝萱皱着眉,“真是……过来一个不小心还划了你一指甲,不知道还以为是情敌打架呢,到时候你回去,看怎么跟谢景焕说。”
“说你抓的呗。”
“呵呵,这个锅我不背。”
骆念临走前,又向着房间里面看了一眼。
女孩子躺在床上,沉静的面容好似是已经熟睡了一样。
骆念去了一趟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询问沈柒的情况。
“她只是间歇性的发作,能控制的很好了。”
“她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这种隐私的消息,原本是不能说的,可是蓝萱打了一个电话,叫这主治医生听了电话里两句话,这医生就松了口,绝对是知无不言。
“十五岁,那个时候她已经是病的很厉害了,据病人家属说的,受到惊吓是在八岁的时候,只是一直在家里养着,后来又受了一次惊吓,眼见着情况不好,这姑娘精神分裂再加上抑郁症,等到送来的时候都已经割腕了几次了。”
蓝萱问:“那经常每个月来看她的是谁啊?”
“那位男士么?听说是丈夫。”
丈夫这两个字,叫骆念猛地扩大了瞳孔,惊愕的站不稳,还是蓝萱扶住了她。
“医生,话可不能乱说啊,”蓝萱十分不满,“听说的事情,就不要随便说了。”
主治医生好似是察觉出什么来了,便立即说:“我只是说听说,不过也有说是哥哥的,我也不清楚。”
蓝萱和骆念从医院里出来,“你别多想,谢景焕还不至于是法盲,犯个重婚罪。”
骆念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谢景焕的电话响了几次,她也没有接,最后还是蓝萱接通的。
“骆小念啊……我们出来逛商场,买点东西回去……嗯,她去洗手间了。”
蓝萱挂断电话,“其实,我觉得你不如和他摊开了说清楚。”
骆念只是偏头看向车窗外,那些因为车速而被拉长甩在身后的阴影,闭了闭眼睛。
她回到家,谢景焕已经做好了饭菜。
“吃饭了么?”
谢景焕把围裙从腰上解了下来,走过来一眼就看见了骆念嘴角的红痕。
骆念的皮肤本就偏白,现在一道红痕就特别明显。
“没什么,叫蓝萱不小心刮了一下。”
她随便甩了鞋子,把包包往旁边一撂,就要往里面走,却被谢景焕给一下抓住了手腕,“过来我给你上药。”
“我擦过药了。”
骆念甩开谢景焕的手就要往楼上走。
谢景焕两步跟上来,直接俯身把骆念拦腰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手指捏着她的下巴抬起,看她嘴角的红痕。
“我去拿医药箱。”
谢景焕转身就去取医药箱,医药箱放在沙发的一边,取出碘酒来给骆念消毒。
“好好处理,要不然会留疤。”
“我留疤你会心疼么?”骆念被谢景焕捏着下巴,咬唇说话的声音有些闷。
“会。”
“你在乎我这张脸么?”
“嗯。”
谢景焕十分仔细的给骆念将伤口周围的皮肤给清洗干净,细细的上药。
骆念侧头问,“那如果我毁容了呢?”
谢景焕这才抬眸去看骆念的眼睛。
骆念又问了一遍,“如果我毁容了呢?我的脸花了,你还会喜欢我么?”
“会。”
就好像是所有言情和电视剧中男主角安慰女主角的话一样。
他说会。
可是,她忽然就不信了呢。
骆念刚才脱了高跟鞋就没有穿拖鞋,是被谢景焕直接抱来沙发上的,现在没有鞋子,谢景焕就直接抱她到了餐桌边。先给她成了一碗排骨冬瓜汤。
骆念很乖巧,谢景焕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骆念去浴室里洗澡,谢景焕收拾碗筷。
过了许久,也不见骆念从浴室里出来。
“骆小念?”
谢景焕敲了敲门都不见骆念过来,他眼神中一恍,想起刚才在吃饭前骆念问他的那句话,脑中忽然警铃大作,猛拧门把,却没有人来开门,直接抬脚就踹开了门。
嘭的一声,门反弹到墙面上。
在浴室的落地镜前,光着身子的骆念,拿着刮眉的刀片,在自己的左脸上划了一道。
刚刚刮下,鲜红的血就从侧脸流了下来。
谢景焕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骆念半张脸都是血红的情景。
“骆念!”
谢景焕冲了进来,一把夺下了骆念手里的刀片丢到一边,拿着一件浴袍给她裹在身上,就抱着她大步从浴室里面走了出来。
幸而谢景焕进去的及时,刀片只在脸上划了一小道口子,就是因为刚洗了澡,脸上都是水,鲜血被水殷开了,显的比较恐怖。
谢景焕给她清理了伤口,上了药,用纱布贴上,板正了她的脸。
“骆小念,你怎么了?”
骆念忽然搂住了谢景焕,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我怕。”
“怕什么?”
“怕黑,怕一个人。”
在母亲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骆念就已经有些抑郁了。
她想起那个时候,就怕的浑身发抖。
唯一的一道阳光,就是高年级的那个男孩子,可是那个男生最后也走了,只留下了她。
又留下了她一个人。
“别怕,有我呢,”谢景焕拍着骆念的肩膀,等到她稍微恢复了一点,才捧着她的脸,“为什么要划自己的脸。”
骆念一双大眼睛显的特别迷茫,空洞,空空的没有焦距,过了许久在凝聚在谢景焕的面上。
“我想叫你心疼我。”
因为这句话,谢景焕的心,被生生的扯动了一下。
他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我心疼你,你不这样做,我也会心疼你,所以,别做傻事,嗯?”
到底是骆念的行为反常,等到骆念睡下,谢景焕给蓝萱打了一个电话。
“是我,谢景焕。”
蓝萱对谢景焕起初是印象不错的,可是自从是发现了他深藏的秘密,就没什么好脸色了,碍于骆念说过不要告诉谢景焕,她忍了几次才没说。
“嗯。”
“今天你一直和骆小念在一起么?”
“嗯。”
蓝萱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还看了你一天。
“你们去了哪里?”
蓝萱听了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男人难道有透视眼?这问题问的直接切入要害了。
蓝萱本来是想要说在绿水江汀,但是她既然是个侦探,也就能够察觉到对方的反侦查手段。
谢景焕只要是一调录像,就能轻易的发现破绽了。
这一点她没有事先和骆念串过话,也不能随便说。
蓝萱的沉默,谢景焕直接就当成了是默然不可说,他笑了笑,“好吧,那没事了。”
蓝萱也敏感的察觉到谢景焕这话里面说的肯定是有话,皱了皱眉,“等等。”
“还有事?”
“骆小念……没事吧?”
“没有,她很好,已经睡着了。”
蓝萱眯了眯眼睛,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好。”
谢景焕挂断电话,把手机直接关机放在了一边。
他走回床边,坐在床边,看着骆念十分平静的睡颜,抬手抚上她的侧脸。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落在她的眼睑。
他想起了学生时代那个小哑巴。
小哑巴开始说话,是在一次运动会之后。
运动会上,有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他当时报的是三千米跑。
并不是他有多大的体育潜能,而是这个项目没人报,他报。
他的男生缘并不好,异性缘倒是很不错,应该因为他这张脸。
就在谢景焕在已经跑了一千米之后,就已经开始速度慢了下来,很慢很慢。
他的双腿好似是灌了铅一样,迈一步都觉得累,已经抬不起来了。
他索性就开始慢走。
反正也没想着拿奖。
有男生在旁边说:“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他怎么走起来了啊!”
“就这还去报三千米?”
“有能耐你怎么当初不报名啊!现在说什么风凉话。”
有很多女生在绕着内圈给他加油鼓劲儿,他完全就当做没听见。
忽然,就在这些声音里,多了一道让他感觉到新奇的声音。
清哑的嗓音,低低的叫了一声加油。
他转头朝着那一群女生看了过去。
后面挤过来一个小脑袋来,皱着眉,挡开这些在前面给他加油的女生,冲过来,就在他的耳朵边大喊加油!
就好像要把刚才没有追着喊的都要补回来。
教练员吹哨,拿着大喇叭大喊:“同学!请离开赛道!”
小哑巴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就在跑道旁边跟着。
谢景焕觉得好笑,就走在最边的跑道,和她并肩,“你声音挺好听的。”
小哑巴跟着他走,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该多说话。”
他跑了起来,她站在原地没有跟过来。
谢景焕用指腹在她的唇上摩挲了两下,低头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下。
“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是不是,小哑巴?”
现在他才知道,他比他能预想到的,更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