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尚在结巴着回话,吴鬼头已经眼尖地瞅见堂外正有两人步速匆匆朝里走,当即挥开小吏,赶忙迎着那打头走在前面的男人拱手行礼:“属下参见殿君,不知殿君百忙中屈尊至阴司有何贵干?”
此人一脸黑面,留有胡须,约莫六七十岁上下的模样,但精神矍铄十分健朗,正是鼎鼎大名的包拯包大人。
包拯表情严肃:“听闻阴司有案件却无官员审理,想着这冥府除了本君应该再无更合适的人选了,故而毛遂自荐来此,希望能尽快协助阴司破案,为冥界献上一份微薄之力。”
原来如此!
堂下站着的人皆面面相觑,没想到区区小事竟能招来传说中的包大人,不知是喜是悲。
这跟着包拯来的还有一人,是第五殿的主簿。他一路步履匆匆跟来此处,看着殿君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暗叹这哪是想要为冥界出力,分明是手痒了,一听到有案子连自个殿中的事都不管了,眼巴巴就跑了来。
吴鬼头不知其中缘故,自然十分诚惶诚恐:“殿君来此破案自然是大材小用,且等属下布置下升堂所用之物。”
“不必了,破案要紧,这等细枝末节何须在意。”包拯大手一挥,随手拉过一把椅子,道,“现在可以升堂了。”
众人静默一片,主簿朝吴鬼头使了使眼色,还好吴鬼头还算机灵,差底下小吏吼了声“威——武——”就算是升堂了。
包拯指着几名闹事者道:“你们几个先来说说事情的经过。”
话音刚落,那几人便迫不及待将事情经过夸大了无数倍再供述公堂。尤其是将黑心如何收受贿赂又如何以姿色勾引许院长叙述地绘声绘色,像是亲眼所见一般。黑心自觉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辩驳,只等那几个闹事者先说完再开口。不料包拯却并未先让她开口,只是看向许逸之,问道:“你可有因她的关系收取那个女学生?”
许逸之怔了怔,虽说其中有王大娘来托付的缘故,但更多的确实是之前所说的看重了芊芊的聪颖。正犹豫着,包拯重重地拍了下椅子扶手,喝道:“公堂之上岂能犹豫,若有不实之处本君定不轻饶。”
许逸之方俯首道:“殿君明鉴,在下确实在几日前受街坊王大娘之托,希望书院能收下一名女学生,名叫芊芊。”
“传王大娘!”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王大娘就被带至阴司,一见到传闻中的殿君吓得双腿发软。一转眼看见了同在堂下的黑心,更是莫名其妙,想要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却又没这个胆子。包拯此刻已发问:“王氏,你前几日是否托了书院院长许逸之收取一名女学生名叫芊芊的。若是,是你自己所托还是受人所托?”
王大娘活了这么久还未上过公堂,怵得很,听闻大老爷发话赶紧知无不言:“确有此事,不过老妇是受黑心姑娘所托。殿君若不信可以问黑心,她也在堂上。”
黑心的心蓦地颤了颤,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王大娘被带来前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更不知此案中黑心已成了那收受贿赂又勾结书院院长的被告。此刻看向黑心的目光中还带着期冀,却不料她此时嘴角一番苦笑,已是自身难保。
包拯这才问到她:“黑心,你与那名女学生究竟是何关系,为何会与她进书院念书扯上关系?你虽为拘魂使,但也要据实作供。若有冤屈本君自会为你讨回公道。但若有不实,本君也会秉公办理绝不偏袒。”
之前众人一番断章取义的供词已将黑心的信心打落谷底,她此刻不敢再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鬼话了,赶紧解释道:“启禀殿君,那芊芊是半月前我与同僚唐信一道拘回的亡魂,因十殿轮回名额暂满,遂被发至丰城暂住。但因其年幼不可独居,唐信悯其可怜便收留至身边,但因差事繁忙不能时时看顾,属下便建议他将其暂时安置于城中书院,只是因书院名额已满,属下便托了王大娘试试能否将芊芊加塞进去。”说完顿了顿,又赶紧补了一句,“但请殿君明鉴,属下并未收取贿赂,也并未与院长有何不端的行为。”
包拯点头:“此法甚好,并无不妥之处。”
那几名闹事者见状又赶紧喊道:“殿君大人,我们的孩子都进不去书院,那个女学生却如此轻易进去,若不是两人之间有何关系,院长为何如此偏袒那名女学生?”
包拯只得再问:“那你同许逸之有何关系么?”
黑心顿时哑然,同许逸之互视一眼,心中皆飘过天要亡我四个大字。
那妇人见两人不说话,十分得意,抢先道:“殿君大人,我可听说了,两人正要论亲呢。”像是怕殿君不信,又拉过一旁还一脸迷茫的王大娘道,“大人可以问王大娘,是她从中牵的线拉的媒。”
殿君看向王大娘,王大娘已吓得跪倒在地:“大人明鉴,老妇只是做媒啊,并无犯任何违法的事啊。”
包拯沉吟:“看来你二人确实有因裙带关系私相授受收取学生之嫌哪。”
黑心顿时感觉空中劈下一道雷电,砸得她眼冒金星。正不知所措之时,又听到有小吏说唐信带到了。她赶忙转头去看,却见唐信本一脸懵懂,但当看到殿君一脸黑面、额有弯月的标志性相貌后瞬间似打了鸡血,俯首朗声道:“属下拘魂使唐信参见殿君大人!属下对殿君之仰慕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但显然包拯被人仰慕惯了,只是一脸淡然地挥了挥手,问了几个关键性问题:“你是否托被告黑心替你办妥学生入书院之事?又是否贿赂被告黑心同书院院长许逸之?据实禀报,万万不可因同僚关系包庇罪犯。”
唐信怔了怔,回首才注意到黑心也在堂下,压下心中诧异道:“禀殿君,属下确实托黑心帮忙办理芊芊入学院一事,只是这纯属朋友间互帮互助,何来贿赂一说?望殿君明察。”
“哦?”殿君摸了摸胡须,“你果真未送过任何东西?”
“这”唐信向来正直,说不了假话,只道,“要说东西,属下确实曾送过两筐橘子登门酬谢,只是她不愿意收,属下再三坚持下才收下其中一筐。只是这橘子委实值不了几个钱,谈不上贿赂啊!”
那妇人又插嘴道:“殿君,今日早上有人看见黑心拎着些橘子上了书院,可见正是那贿赂之物。妇人不太懂大道理,但是也知道勿以恶小而为之,这橘子虽不贵重,但若是送了,这书院院长可就逃不了收取贿赂之嫌哪。”
包拯目光如炬地看向许逸之:“许逸之,你今日是否收了黑心所送的橘子?”
许逸之想起桌案上的一篮子橘子,简直无从辩白,只得俯首承认橘子如今确实在他书房之内。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段公案若是判了罪怕是要成为史上最大的笑话了。
黑心见许逸之脸色灰白十分内疚,这真真是白白连累了人家,正想将罪责统统担下。突闻外头又跑进一小吏,正是吴鬼头之前派出去询问上头意思的人。他瞅了瞅已坐在堂上的殿君包拯,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但脑子不容转弯话已出口:“阎君听闻有公案,特派了流光君使前来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