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那个逢高踩低两面三刀的东湖仙君。
东湖仙君方才远远望见她骑着仙鹿经过便觉风姿绰约,如今再近距离一见,果真是个美人,竟比青娥公主也不遑多让。心下欢喜,正想再细问几句,突又觉得有些面熟,不禁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小仙子好生面熟。”
黑心倒是佩服他的好记性。
彼时他曾在青娥公主宫宴上出言刁难阎流光,她看不过眼呛了几句,竟被记到如今。只是当初她还蒙着面纱,他居然仅凭这么粗浅的印象便说面熟,可见也是个能人。只是此刻她却万万不能承认,此番上天庭有要事要办,可不能被这个嘴贱的给坏了事。只赶紧起身行礼,低头道:“见过仙君。”
东湖上下打量着她,越看越眼熟,问道:“你到底是谁,我们定是在哪见过。”
黑心想了想,避过他的问题,只道:“我曾于年前赴过青娥公主的宫宴,仙君兴许是在那时见过我,只是像我这样的无名小辈,以仙君德高望重的资历即便知道我的名号怕也不知是谁。”
这话说得东湖极是熨帖,笑了笑道:“本仙君虽已执掌东湖数千年,然而在仙界这样的地方却不敢自称德高望重,想来你定是才飞升成仙未有多久,以后这样贻笑大方的话切莫再说。本仙君只当你是自己人才这样提醒你,换作旁人我自是不理会的。”
黑心闻言一阵恶心,鸡皮疙瘩掉在地上都快堆成山了,只呵呵笑着应付他。东湖又道:“你初来乍到定不知人心险恶,像你这般美貌的还须保护好自己,最好多结识些仙位高人缘好的,这样才有利于你在仙道之上攀升。”
这仙位高人缘好的该不会就是指他自己吧?
黑心暗暗吸了口气,强撑着笑意道:“多谢仙君指点。只是此刻我还有差事在身不便久留,他日定要劳烦仙君多指点指点。”
东湖虽不大满意她这就要走,却也不好强留,只道:“你且告诉我你是哪处的小仙子,本仙君最是平易近人的,若是得了空也可去看你。”
黑心自知躲不过了,只好搬了个名字出来应急。
“我自苍山梦泽而来。”
“我自苍山梦泽而来。”
东湖本等着她说个寻常的地方好以后寻机会去找她,可乍一听这名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第一反应便是再问:“你说哪里?”
黑心硬着头皮道:“苍山梦泽。”
东湖仙君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失策。苍山梦泽在仙界是地位十分超然的所在,连仙帝王母都不敢轻易支使此处的人,更何况早听闻昭华上神是出了名的护短,他如何敢将手伸到上神的眼皮子底下,是嫌自己的神仙生活太安逸了么。
如此一想,再看看黑心的相貌,颇有些遗憾,叹气道:“既是有要事要办就赶紧去吧,上神的事可耽误不得。”
黑心如蒙特赦,赶紧行了礼牵着踏光逃之夭夭了。
东湖看着她的背影还是觉着可惜。如此美貌之人放在昭华上神这样清心寡欲的人身旁实在是暴殄天物。不过话说回来,昭华上神多年前曾十分喜爱的女弟子可不也生了一副好相貌么。
等等他又在回忆了下黑心的样子,突地竟想起在何时何地见过她了。
黑心骑着踏光一路狂奔,直跑了约莫数百里才停下,回头一见人早已甩远了才放下心来。要说这神仙里头也有个别蔫坏的,明目张胆就敢调戏小仙子,亏得自己机警,否则在这样的人手里定是落不得好处。
话说这踏光驮着她一路疾驰也没个方向,待到此处竟不知身在何处。环顾四周,竹林密布,曲径通幽,倒是同一贯华丽端庄的宫宇大相径庭,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境。只是此处也不知是不是哪位仙家的住所,怕是喜欢此环境的人定极讨厌人打扰,还是趁着没遇到人赶紧走才是。
只是这仙家重地也不是由得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也不知住这的神仙设了什么阵法,她俩一人一鹿毫无方向感可言,转来转去还是一样的景致。
这下真是束手无策了,只得翻下鹿背去瞧竹叶随风而动的方向。循着风向兴许能找到此阵的阵眼,少不得得去打搅下主人家寻求出去的办法了。
幸好此阵也不算太复杂,她牵着踏光循着小径越走越深,不多时便绕过此片竹林看到了一处依水而建的楼阁。楼阁的外观倒是十分清幽雅致,不大不小,衬着一抹绿色看着极为舒心。她忍不住再走近些看,却在到达水边时止住了脚步。
楼阁之下是一座镂空的亭台,亭台中间正有两人心无旁骛地凝思对棋,并未发觉外人的走近。
仔细一瞅,乐了,竟是两个熟人。
阎流光,还有青娥公主。
此刻的两人皆是一袭白衣,衣摆柔软地舒卷开来,拖曳在亭台之上,于这秀丽的景色中恰似两抹悠然浮云,赏心悦目之极。
她方才就想着让踏光随心所欲的走,说不定就能碰上好运气。谁曾料,这运气一下子就来了俩,只是此刻却不知是好是坏了。
她瞅着二人时而低头思索时而抬头会心一笑的样子,觉着自己若是此时过去未免太煞风景。想了想打算还是牵着踏光再回头重新寻出口。却不料踏光倒是一眼瞥见了熟人,撒着欢挣脱开,四蹄轻轻一跃,飞过并不宽的水流,一下子便窜进了亭台之中,侧身低首,轻轻蹭了蹭其中一人的脚边,还兴奋地“呦呦”叫了两声。
阎流光一看是它,赶忙抬头向四周张望,一下子就看见了正傻傻在水岸边不知所措的黑心。
有心想出声叫她,可一想到之前的事又十分气闷。张了张嘴又闭上,低着头抚摸踏光的头顶。
如此一来踏光舒服地眯着眼睛,又靠近许多,只恨不得跳到对方的身上。
他看了看这只傻鹿,心想你主人要是同你一样乖巧就好了。
黑心看到阎流光先是看过来,后又假装没看见的扭过头,心中一阵怅然。这男人生起气来真是比女人还要烦些,她又没有哄人的经验,只好站在岸边不说话。倒是一直冷眼旁观的青娥察觉出了异样,心下有些惊奇,竟不知道这上司同下属之间还有这样闹别捏的。原本她也不大喜欢黑心,上次还把她吓晕了送回仙界,更是没了好感。但此刻见她可怜巴巴地站在那也生出些同情心,只道:“这池水塘也不宽,连个鹿都能飞过来,莫告诉我你连这点本事也没有。”
黑心一听,知道这是给她台阶下,赶紧顺着坡飞过来,朝着两人拱手行礼:“黑心见过青娥公主、流光君使。”
阎流光并不搭理她,只随手捏了个放在棋盘边的果脯塞进踏光的嘴里。青娥公主率先道:“还行这些虚礼做什么,那日把我吓晕再送回仙界时也不见你都客套一下。”
黑心一头黑线,呵呵笑道:“我那也只是权宜之计。”
青娥公主哼了哼,“你怎会在此?”
黑心瞅了一眼阎流光,老实应道:“实在是迷了路误入阵法,本无意打搅公主同君使的好兴致。”
阎流光抬起头对上她那一眼,心想老子为了你到现在连一局棋都没赢过,你哪只眼睛看出老子有好兴致了。
青娥公主撇了撇嘴,“我不是问你为何会出现在翠浓筑,而是问你怎么跑仙界来了。”
黑心知道阎流光还在生气,又想着青娥公主怕是知道她上仙界来寻昭华上神怕也得给她吃排头。正犹豫着该不该说实话,阎流光见状冷笑,有心也想刺激一下青娥,只道:“她这是上天庭寻情郎来了。”
黑心严肃纠正:“君使此言差矣,属下上仙界寻昭华上神乃为正事。”
青娥公主哪管黑心的解释,一听到‘昭华上神’四字已是跳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不是同我说你并非赤颜吗,为何会来寻昭华?你找他究竟有什么目的,是想破镜重圆么!”
黑心就知道讲出来是这个结果,只可惜她一门心思为冥府鞠躬尽瘁,这两人还这般为难她。这世道果然是好人难为。
青娥公主气呼呼地合上棋盘,眼圈泛红:“你都消失这么些年了,还回来做什么,若是没有你,上神兴许还会多看我两眼,这下好了,眼下怕是连多说句话都成了奢望。”
黑心一看她这幅模样简直冤的不行,但她一向嘴拙,也不知从何处劝起。左右这个时候说她不是赤颜对方也听不进去。倒是阎流光自知是自己一时口快引出了事端,赶忙安抚道:“你这性子真是该改改了,听风就是雨的,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怎当真了。她此番上仙界是有要事,只是此事需求助昭华上神才免不得跑上这一趟。我可以担保,她确确实实叫黑心,决计不是你说的那个赤颜。”
黑心听这话不免掀了掀眼皮觑了他一眼。兴许也只有面对青娥公主时他才能保持理智说句正常话。
青娥公主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抬着眉梢看黑心:“你果真不是寻上神叙旧情来了?”
“这是自然。”如今上神心思坦荡,她这也得有情可叙啊。
可青娥公主依旧不依不饶;“可你上次说昭华上神将你错认成赤颜了,而你亦仰慕上神的过人才貌!”
这话一说出口,阎流光一记眼风如刀子似的飞向黑心:“你仰慕昭华上神的过人才貌!?”老子的才貌也过了不少人,怎不见你来仰慕仰慕!
吾爱流光真是爱到心眼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