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的马匹冲到,又是一匹马倒地。后面的三匹马来不及刹住,差点撞上。不过几个匈奴兵控马技术极好,及时控制了马。
但这三匹马中最前面的那一匹因距离太近,缰绳拉扯下,蹬着前腿站立起来,片刻后却是朝先前落马的两个骑手身上踩去。
那匈奴高手在地上重重一踏,飞跃而起,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落在摔马之处,一脚朝立起的大马前身踢去。那大马惨嘶一声,向旁边倒下,撞在地上,登时口吐白沫的抽搐着。
匈奴高手蹲下查看最前面两匹失足的马,发现它们的蹄子上的泥土隐约有些发蓝。第一匹马的马掌上部,一根细长坚韧的长针斜刺进肉中,流出几丝带着蓝丝的血液。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头顶光线恍然暗了一下,抬头一看,是两枚黑色的暗器正从眼前袭来!他立刻拔出旁边一个骑士腰间的弯刀,朝着那暗器斩去。
“暗器”被斩为两半,从中撒出一团浅蓝色药粉。药粉轻盈,不若暗器那般能够挡开,刹时撒了他满身。此时正值春雨绵绵,沾湿的药粉与皮肤接触的地方登时犹如火烧。特别是他为了看清攻击方向,眼睛瞪得大大的,难免闭之不及被药粉沾了一点在眼睛上,痛得这位高手捂着眼睛跪倒在地。
紧接着,崖上响起了弩箭之声,三根弩箭朝着他头顶射来。他就地滚开,像是早等着他似的,下一簇弩箭紧接着又到了,他来不及避开,登时射中了他的左肩和右腹。
这箭雨还没完,崖上又是两簇弩箭,每次三支,最后两个还在马上的骑士被射翻在地,弩箭插在咽喉上,从口鼻中流出的鲜血带着发黑的血沫,显然箭上染了毒。地上还有三个因马儿摔倒而站在地上的骑士,齐齐抽出长刀警戒。
这一变故,让不远处的濮王一行人吓傻了眼。胆小的人在面临生死时候,有可能吓得动不了,但有的人却反应极快。在众人当中,濮王自己竟然是反应最快的,对还在发愣的胡启道:“快快!把明辉给我抓紧了!”
胡启不愧是濮王的护卫头子,马上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立刻伸手拧住明辉公主的脖子,将长刀放在她的脖颈边,给旁边一个护卫递了一个眼色。这些护卫别的不行,干这种事那是得心应手、心有灵犀,霎时间便有两个护卫过去抓心儿。
心儿给这如狼似虎的护卫们抓住,哭着挣扎,只是低哑着嗓子喊着“娘亲”,喊得明辉公主心疼,却无能为力。
胡启喝道:“哪路高人在此?请出来一见!”
回答他的是三支弩箭,直插一个护卫后心。那护卫应声扑倒在地,趴在地上不住的抽噎。弩箭上蓝色的粉末与血液相溶的地方,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还在冒烟。濮王一行人见状,只觉背后冷飕飕的,全身发麻。
这是什么毒药,竟然这样霸道?
这时,濮王余光看见眼前一个浅绿色的影子从崖上飞跃而下,落在他们与匈奴人之间。濮王定睛一看,竟是一位绿装蒙面女子,白玉一样的脸上显出珊瑚之色,肤如凝脂,蛾眉如画,在细雨春风中衣袂飘飞,负剑而立,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明辉公主看着她,动了动嘴唇,轻声道:“十三……”
赫连锦已被濮王的护卫包好了双手,正躺在旁边歇息,他双手虽废了,但眼光还在,一看这女子的气息,便知是危险人物,连忙道:“射箭!快射箭杀了她!”
元殇怎会让他如愿?在众人发愣之时,早已抬袖射出银针。银针细长如丝,防不胜防,胡启还未来得及反应,长针已经刺进他手臂的关节。顿时胡启的整个右手都失去了知觉,长刀滚落在地。
元殇又是一包蓝色粉末撒过去。众人见了,吓得差点翻落马下。濮王身边的两个护卫一边抱着脑袋,一边拉着濮王的马掉头,胡乱中只能听见有人大叫:
“妈呀、快跑!”
“快带王爷走!”
“是毒药!快逃!”
赫连锦双手已废,只能干瞪眼,怒道:“废物!废物!”这废物王爷真是不堪一击!若不是要这废物王爷带他们在大燕朝内一路通关,怎会和这废物一起?
还好这些护卫逃跑时不忘赫连锦的重要性,将赫连锦丢在马上夺路飞奔。那边还活着的匈奴骑士见这忽然出现的中原女子如此厉害,竟然出手就伤了自己的统帅,把统帅射翻在地,双眼流出黑血,身上全是被粉末烧焦的坑洞。二人连忙上前将自家统帅背起,跃上两匹匈奴大马,向来路而逃。
不多时两边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元殇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杀手,擅长在暗处偷袭,真刀真枪,却不一定能打得过那个胡启,更不用说统帅匈奴的那位高手了。
她身上的蓝色毒药粉本来就不多,在来路上撒了一部分,去崖上解决弓弩手时又用掉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部都撒在了匈奴高手的身上。刚刚朝顾嚣丢出的不过是毫无杀伤力的伤药,只是颜色与毒药差不多而已。要是他们反应过来,真出手拼命,元殇可架不住这么多人!
不过,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反应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须得马上离开。濮王顾嚣一行人逃离时留下了几匹马无人乘骑,元殇上前,拉过一匹,什么话也不说,抱起公主,放在马背上,又抱起旁边的心儿放在明辉怀里,道:“抓紧你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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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儿看见最熟悉和让人心安的人,总算是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的点点头,死死拉住明辉的手不放。明辉全身松软无力,任由她抓着。
元殇翻身上马,将二人拦在怀中。“驾!”她一夹马肚,驾马在山间跑动。
这里有两条主道,一条是来时的路,那儿有刚才骑马的匈奴弓箭手,还不知道有没有匈奴人的后援,虽然人少,却是精兵,两个匈奴人都是射箭的高手;另一条是濮王顾嚣及其部众,虽然武艺不是很高,却人多势众。元殇带着两个累赘,两边都去不得,于是拉转缰绳,朝竹林间的一条小道钻了进去。刚才她在崖顶向下查看过,这条道路正通向深山。
临走时,将手中一个小油包远远丢过来,落在昏迷的陈谦身边。
元殇三人的身影刚在竹林中消失,一个男子便从路边爬了出来,浑身鲜血,正是古砚。
古砚忍着痛站起来,走到陈谦身边,捡起那包药粉,打开了,见里面又分为两个小包,一个小包装上写着“内服”,是几颗黑色的丸子,另一包上写着“外敷”,是浅黄色的粉末。
古砚依照上面说的吃了药丸,又把浅黄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伤口处有股清凉的感觉,紧接着开始变得麻木,慢慢的感觉不到疼痛了。古砚也曾受伤多次,对伤药有一定的了解,还从没见过这样止痛的药粉。他捏开陈谦的下巴,强行给陈谦也灌了下去,然后背着他在剩下的马中拉了一匹,朝来路方向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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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殇抱着公主和心儿,穿越山间丛林后,驾马转走硬路,尽量不在路上留下痕迹。
疾驰的马背上原本就颠簸,明辉重伤在身,不多时已经开始咳嗽吐血。元殇只好拉住缰绳,缓步而行。明辉受的是内伤,元殇前世根本不会内功,今生也没受过内伤,并不知道内力造成的伤应该如何医治。但看明辉是肺部受伤,于是便按着内脏出血的伤来喂药。在陈三院中的时候,为防万一,曾经准备过一些治疗内伤的药材,她结合从前的经验,估摸着给明辉用药,就算效果不好,应该也不会出差错。
明辉公主靠在她的怀里,双眼紧闭,原本苍白的脸色开始红润。元殇用衣袖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鲜血,一如当初她用丝绢儿给自己擦汗。
明辉公主自小怀着抗击匈奴、做巾帼英雄的理想,背负着沉重的心愿,在深不见底的朝野皇宫与形形色色的人周旋。
但无论她的心机有多深沉,无论她的谋略智慧有多出众,她也是个只得十六岁的少女而已。在死亡面前她会害怕得发抖,在孤单无助时她会想要依靠,在面临亲哥哥侮辱的时候,同样也会绝望。
明辉闭着眼睛,软软的靠在带着清冽馨香的怀抱里,不愿动,也没力气动。好久没有这样无忧无虑的安静躺着了。马儿晃晃悠悠的前进,驾马人的骑术很好,此时马背上起伏不大。
“十三。”
元殇“嗯”了一声,道:“药有效吗?”
明辉好像没听见她说话,自顾自的问道:“为什么……要……救我?”言语吃力,但语气执拗。
元殇皱着眉,眉目间带着难言的困惑。
为什么要救明辉公主?
她自己也不知道。
于灵常说,顶级杀手最大的特点,就是行动在思维之前。
顶级的杀手都有一个难以解释的绝技,那就是动作快于思想。如果等到眼睛和思维发现敌人的狙击枪之后再行动,这个杀手死多少次都不够。他们有种惊人的直觉,在大脑发出明确指示之前由小脑和脊椎指挥着他们先一步行动,并且做出难以解释却又万分正确的选择。
就像现在,原本应该趁乱离开,逃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才是,但在她想清楚之前,杀手那惊人的直觉和反射神经已经先一步指挥着她开始动作。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在顾月敏的身边了。
“当你心有牵挂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个杀手了。”猛然间想到零大人的这句话,元殇心中一跳,猛然吓出一身冷汗。
元殇摇了摇头。心有牵挂?这算是吗?因为她担心旁人的安危?
不,她不是!
明辉公主的安危与她何干?
……只是,在驸马府的时候,这位公主待她极好罢了……可这也不过是些虚情假意而已。
至于匈奴人……匈奴人杀多少汉人和她有什么关系?便是全世界的人死光了又如何?她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那匈奴人?当时如果那匈奴人不用弯刀斩开毒药包,而是踢开或者让开……又或者她事先再来路上撒下的药粉和银针没有起到作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总之,这一次,是她这个王牌杀手两生以来策划过的漏洞最多、失误可能性最大的一次刺杀——却是为了救人。
即使是现在,危险依旧存在,匈奴人和濮王极有可能还没有远去。匈奴人倒是有可能带着他们的统帅去治伤;但那个濮王,报复心极强,不顾后果,极有可能追上来。
“当你心有牵挂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个杀手了。”这句话之后,零还说过一句话:“当你牵挂至深之时,你就成了杀手之王。”
这两句话自相矛盾,她理解字面的意思,但那时候依旧觉得很荒谬。牵挂只能造成人的弱点,怎么可能使人变强?
现在她有点明白了——无敌者,只因为有最无敌的信念。刚才她出剑的那一刻,她没有想过成功的几率,也没有想过一击不中退路如何。她想的只是,她的长剑、弩箭、银针,必中。
所以,真要问她,为什么要救下明辉公主,她只能说:
“因为我想这么做。”
没有理由的,但就是想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