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还是姑姑面子大!”顾睿翘着二郎腿坐在顾月敏的后厅,端着一杯盖碗茶,满面微笑。
顾月敏坐在他斜对面,端庄而不失灵气,一身白色长纱,悠闲淡然,提笔在桌上的山水图上专心致志的描绘一叶轻舟。画面上青山两岸,江水倚天,江面舟帆点点,秀丽怡人。
“小妹,这时候了,你还画什么船啊!你那个驸马,这会儿该出了皇城了!”顾睿满脸幸灾乐祸。
顾月敏的笔尖抖了一下,舟帆上顿时多了一点小小的黑色墨渍。
“驸马跟着神机子前辈学医,与我何干?”
“哼,你从小就这样,一点儿也不可爱!你看老二的妹妹长乐公主,哎哟哟,长得跟面团儿似的,多可爱啊!”
“小长乐?十一哥,你九岁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顾月敏微微一笑,笔尖在笔砚中沾了沾,继续在江面勾画,洁白的葱指在画卷上黑色墨汁的对比下,更显凝脂般光滑。
竹语这位俏丽的侍女侍立一旁,研磨压卷,满屋尽皆是书画墨香。
顾睿这无赖皇子将茶碗重重放在桌上,说道:“小妹,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哎,照我看,苏琦这个驸马,其他方面虽然不怎么出色,但是厨艺真没得说!听说你家驸马做的药膳不错,刚刚竹语端下去的那个,苏琦的驸马府给你送来那个,就那个,叫什么雪花鸡汤的?哎哎,别吝啬嘛,给十一哥也尝尝?”
“你确定要吃?”顾月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原来哥哥身子出了这毛病?真要这样,那锅汤就全送你!”
顾睿疑惑的看着她,然后看向她身后的竹语。竹语掩嘴一笑,走过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顾睿脸色微红,从凳子上跳起来,道:“我身体好得很,这汤你留着自己喝吧!”说完哼了一声,甩袖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好奇的回头问道:“你家驸马哪儿学来这些药膳的方子?那时候神机子也没来啊!”
顾月敏脸色平静无波,笔尖将那滴小小的墨渍勾出一朵百合花的形状。“或许他早年学的,又或许……是别人给他的。”
顾睿撇撇嘴,潇洒而去。
竹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声对明辉公主道:“公主,那元十三是药物高手,这方子定然是元十三告诉了他!还有他给侍卫的武功秘籍,也和十三的武艺如出一辙!这次他出走,说不定就是和那元十三双宿双飞去了,您真的不去拦着?”
苏荫那小子,也跟着驸马跑了!算他跑得快!哼,若不是公主不让自己显露武功,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她也是逍遥真人的外室弟子,难道还能输给公孙奇的徒弟?
顾月敏搁下笔,淡淡道:“要走便走,拦着做什么?”拿起画轴,在画面轻轻吹了吹,将还润湿的水汽吹散,递给竹语道:“裱起来,放在书房。”
竹语只得答道:“是!”
这时,外面一个小人儿滚了进来,身后跟着一长串儿的丫鬟:“小姐,你慢点儿!”
小人儿上前拉住顾月敏的手,道:“娘亲,爹爹呢?”
顾月敏牵着她向外走,道:“爹爹有事出去了。”
苏馨又问:“爹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再给心儿做糯米糕?还有绿豆糕?”
顾月敏道:“娘亲也不知道,或许,等心儿长大了之后吧!”
“那心儿什么时候可以长大?”
“等你比窗檐高的时候吧!”
“怎么才能长高呢?”
两三岁的年纪,正是好奇心最浓厚的时候,更加之苏馨天资聪颖,每天更是疑问多多。而她又只和顾月敏说话,当她在顾月敏身边的时候格外热闹。还好顾月敏耐心,若是元殇,指不定就一个冷眼看过去了。然而元殇虽然冷言冷语,却每天给她做小孩子的点心,各种花样,层出不穷。
在心儿不断追问声中,竹语看着顾月敏离开,又看看桌面上顾月敏用过的那只乳白色的毛笔。毛笔中央出现了一条裂缝。竹语疑惑的伸手去拿,刚碰到笔杆,这象牙制的笔杆便从裂缝处“咔嚓”一声断为两截。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才能用手指将这毛笔杆子捏断?
竹语眉头纠结。事情明明很简单,公主不想驸马离开,也想找到那个元十三,可是为什么,驸马和元十三近在咫尺,公主却不去抓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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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殇跟着神机子,外带苏荫这个侍从,从皇城一路南下。
离开了京城,元殇立刻换回女装。第一次见到元殇女装的苏荫看得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倒是神机子这老顽童一点儿也不在意,拖着女装的元殇叫师父,还将她介绍给神医门门下的众人。
元殇这才知道,神医门中的人每一个都不是什么正派人物,除了陈三是医馆行医出生,然后因为药痴的性子拜入了神医门之外,其他人全都出身黑道,就连陈三的徒弟秦过,也曾是赫赫有名的水盗。
不管来乱世还是太平盛世,高明的医生都是受欢迎的角色。只不过,普通的医生若医术太高明,就会失去人生自由,而医术高、武艺又高的人,却能掌握别人的生死。神医门的人都从黑道转行,虽然人数不多,只得不到五十人,但哪个是简单的角色?神医门的人,在江湖上是少有的嚣张跋扈还受到大多数人发自内心尊敬的帮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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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门的人分散在各处,各自都囤积有收集的珍贵药材。元殇要制作的毒药和解药需要各种药材,哪儿有,神医便带着她去哪儿搜刮。神医门个个富得流油,要什么药材没有?那些官员、富户、武林高手,个个都巴巴的把好药材送过来,唯恐送的差了,各种珍贵药材应有尽有,一个比一个的品相好。
元殇这两辈子从来没有这样自在过,想做什么做什么,没有杀人的任务,没有组织的命令,没有暗无天日的未来。游走中华大地,登高山采药,下江河练武,潇洒天地之间。
元殇这一走,就是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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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殇从初夏,一直走到了秋末。
江湖上逐渐有了传言,说神医门出了一位叫做元十三的女子,右耳有一颗翠绿滴血的耳坠,美若天仙,绝艳出尘,清冷如莲。至于她的医术、武艺,旁人关心的倒反而少了。
秋季的太阳依旧有些热度,三门峡黄河边的栈道上,纤夫汗流如雨。三门峡镇上,一如往日的繁忙,鱼龙混杂。
在岸上一家客栈,二楼角落中,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绿衣女子,一个老头儿,一个少年。这样奇怪的组合原本就很惹眼了,那绿衣女子的容貌更是引来众人好奇的观望。
绿衣女子望着窗外河道处,说道:“你确定咱们从这里去高丽?”
老头儿说道:“这条水路从黄河漕运直出大海,已经是最安全的路了。若是走陆路出海,南会经过吕振海的地盘,北又会经过镇北大军与匈奴人的战场,顾嫦依那丫头查得极严,进东北的陌生人都会受到严厉盘查。师父要是不想换偷偷摸摸的和镇北大军周旋,咱就只能从黄河东进。”
元殇想到,高丽,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曾因刺杀某个高丽的黑道首领而去过一次。那时候是坐的豪华游轮,她扮演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那时候,黑色指纹的名气已经很大了,她们常用的形象已经被人们隐约知道了一些。那次不知道是哪儿泄了密,将她刺杀的消息放了出去,这艘油轮对年轻女子特别防范,甚至还会检查女子虎口是否有握枪留下的茧。现代社会的易容工具比这个古代先进不知多少倍,元殇只需要挤压声带,将嗓音压成中年男人的声音便毫无破绽。
元殇问道:“吕振海不是一直准备借机西进?这次东北战事紧张,如果吕帝借机进犯,是否会给黄河漕运带来严重影响?”
老道说道:“那就不知道了。打仗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大战打起来,恐怕也得一两年吧!”
他夹了一块鸡肉,一边嫌弃没元殇做的好吃,一边又道,“顾建坤这个皇帝是打仗出了名的厉害,当年还是跟匈奴人大战而起兵。这次他御驾亲征,又有顾嫦依那个丫头做副手,我看匈奴人迟早得败退。倒是吕帝这鲁莽皇帝,像当年那样做做武林高手、江湖霸主还成,打仗可就比不上顾建坤这小子了。嘿,趁着大战刚开始,我们赶紧出海,否则漕运也将成为顾建坤和吕振海打仗的地方。咱们这次去高丽,不着急回来,就慢慢在那边种几年人参——师父,你可答应我了,要教我种人参的法子!”
元殇点点头,道:“我说的鲱鱼和鳕鱼在欧洲才有,高丽之后,我们就走丝绸之路去欧洲!”
神机子乐得拍手:“好好!就去莲藕粥!我要尝尝那鲱鱼和鳕鱼!啊,还有你说的那东瀛国的牡蛎!”
元殇道:“东瀛的鲍鱼也不错。”在现代社会,一头鲍已经很难见到了。但是在这时候的日本还泛滥成灾。
旁边的苏荫听着他们的话,有些犹豫的说道:“小姐,那个莲藕粥很远吗?咱们还是不要吃了吧!江南的莲藕粥也很好吃。”
神机子吹胡子瞪眼道:“谁说的?京城有鲍鱼吗?京城有松露和鹅肝酱吗?”
苏荫只怕元殇,却不怕神机子,半年的相处,他已经不把这位武林高手当做前辈看待了,道:“小姐答应过我,从高丽回来就南下去闯荡江湖!”
神机子道:“这半年还没玩够么?这中原武林我玩了快一百年了,都玩腻了,我要去莲藕粥,还有那什么飞舟,那才去玩!”
苏荫道:“这半年大多数时候都在山里采药,都没怎么玩过!小姐,你可别听他的!”
最终还是元殇说道:“美食处处都有,不过我需要找些草药树种,只有非洲才有。现在海上走不安全,只能从欧洲改道过去。等找到了东西,我们再回大燕。最多三年便能回来,到时候我们闯荡江湖,慢慢游玩。”
苏荫一边想着没见过的美食风情,一边惦记着好久没见到的京城赵国公、国公夫人,痛苦的纠结着,低头继续扒饭。
午时已过,此间已是未时,清晨出门做工的人这时候都陆续回来客栈吃午饭,人越来越多,客栈逐渐嘈杂喧闹。
这里是黄河帮的地盘,来往做苦力的,也多是黄河帮的帮众。一大群男人,中,只得一个女子,并且美貌倾城,试问这些粗人怎么可能待之以礼?
刚开始的时候,这里人还不多,看见元殇、苏荫等人身佩长剑,他们还不敢妄动。现在人多了起来,众人便开始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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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姑娘,孤身一人,可不太安全呐!”一个大汉靠过来,贴着元殇身边想要往下坐。
还没等他坐下,忽然惨叫一声,翻倒在地,捂住双腿膝盖不住的打滚儿。“哎呀,痛死我了!”
旁边的十几个大汉立刻站起身来,手持长刀,恶狠狠的看着这一桌。
元殇看也未看他们一眼,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神机子继续老神叨叨的一边数着花生米一边抱怨这花生没有元殇做的好吃;苏荫左手放在桌边的剑柄上,冷冷的看着他们。
众人看见他们如此胸有成竹,倒不敢轻举妄动了。不多时,一个绑着汗巾、看起来像是首领模样的黝黑汉子走上前来,道:“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们黄河帮的人!给我拿下她!”
大厅中顿时一阵混乱。这里人来人往,客栈内的自不必说,客栈外的也驻足观看,看着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个个被丢出客栈,或从窗户掷出,或从大门踹出。
这位小姐和少年动手,旁边的老头却喝着小酒看热闹,道:“好!这招使得好!师父,你的武艺大有长进!要不了多久就能超过徒弟我了!”
元殇手中的筷子射出,插在一人眼中,在那人的惨叫声中道:“要不了多久是多久?”
神机子掰着指头数:“一、二……恩恩,你天资聪慧,习武极快,在药力外物的帮助下,差不多二十年就能超过我了!”
不多时,整个大厅内没有一个黄河帮的人能站着了。
地上的黄河帮众连滚带爬的离开客栈,那绑着汗巾的首领不忘回头指着她道:“你给我……”
“记住,是吧?”元殇冷笑道,“一群大男人打架输给了女子,还有脸放话?你敢回来,尽管来试试看!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黄河帮的人。我任何时候可以找到你,你却找不到我!”
在场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哈哈!好!好!说得好!”一个俊俏的少年从客栈楼上的客房走了出来,一身玄色长衫,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身后两个灰衣仆从,腰间一把宝剑,大有世家公子的派头。他身后的两个灰衣仆从面无表情,眼神默然,微微弓着身子跟着这少年。
“黄河帮的岳老七,黄河帮里就属你最无赖!”
岳老七的汗巾上沾满了额头上的鲜血,嘴唇给苏荫的剑柄打肿了,牙齿掉了两颗,正捂着嘴放狠话呢,看见楼上下来的少年,愣了愣,忽然陪笑道:“原来是叶睿叶少侠!昨儿个帮主还提到您呢!”
少年靠着扶梯不紧不慢的走下来,道:“这几位是武林前辈,你也敢招惹?”
岳老七纳闷儿道:“武林前辈?”
少年指着神机子道:“这位就是武林五大宗师之一,神医门的神机子前辈;这位小姐想必就是江湖上传闻,神医门的雪莲花——元十三元小姐!”说着又看着苏荫,兴致勃勃的满面微笑道:“苏荫老弟啊,怎么没见着我那妹夫?”
岳老七等人一听“神机子”、“雪莲花”的名号,立刻吓得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虽然百姓们都对神医门敬奉有加,但江湖人还是明白一点内幕——神医门就是一毒门,只是医术好,和医德扯不上边。
苏荫见着他,惊讶道:“是你,江……”后面的“王”字还没出口,便给顾睿的一阵大笑止住了:“哈哈哈哈哈——江湖何处不相逢?半年不见,最近可好?”顾睿笑意盈盈的走过去,在桌上唯一空着的一方坐下,道:“神机子前辈,昨儿个黄河帮的帮主陈铁送给我一坛好酒,您老要不要尝尝?”
神机子眼前一亮,道:“好酒?什么酒?若是不好,老道可饶不过你!”
顾睿道:“自然是好酒!”
神机子还未答话,元殇却道:“一会儿就出发了,有好酒船上喝吧!”
神机子点头道:“我师父说得对,船上喝、船上喝!”
顾睿疑惑道:“你们要坐船?去哪儿?”
神机子道:“去高丽!小子,你去不去?不去就把酒给我,我拿酒走!”
顾睿笑道:“自然将酒送给前辈!叶三,去把陈帮主给我的那坛酒拿来!”
他身后一个灰衣人低低的答一声,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你这护卫武功不错!”神机子赞道,“就是太刻板了些,应该曾有拔苗助长,今后他们再难寸进。”
顾睿笑道:“这是老爹给我的保镖,忠诚可嘉就好,就算成了武林高手也没用。”又问,“我那妹夫跟你走了之后,怎么没听到消息?”
苏荫心里紧张,低着头扒饭不说话。神机子倒是毫不犹豫的扯谎:“你妹夫?当然在神医门学武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老爹叫你来问的?”
顾睿摆摆手,笑道:“不不,怎么会呢?老爹没有问过,我就随便问问而已,您别生气!”顿了顿,笑嘻嘻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前辈,今日我在这儿,想必您也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前辈正好在这里,可否顺便帮个忙?”
这几句话,连元殇都能听懂了——有个神鬼莫测的公主夫人,元殇对政治再无知,也能培养出几分敏感。顾睿能在这里,自然是为了掌控黄河的漕运。吕振海若是来了,首先就会将攻击的重点放在黄河上。而黄河的漕运是向北方运送粮草的重要通道,不容有失。让神医帮忙,能帮什么忙?自然就是给吕帝的军队下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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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机子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道:“大量残杀生灵,有伤天和。上次北伐,杀的是匈奴人,伤了天和老道撑得住;但你让我杀汉人?这可不成!老道虽然是毒医,但也是武林医生,打仗是你们朝廷的事,与老道我无关!”
顾睿眼见不成,做出一脸沮丧的神色。这位王爷对表情的把握,就像顾月敏的职业微笑一样,怎么看怎么逼真。
不多时,那灰衣人拿着大坛子来了。顾睿道:“我送你们上船吧!三门峡附近,我也算有些面子。”
码头上,浪花滚滚,昏黄的河水拍打着码头。顾睿四人站在岸边,举杯作别。
顾睿先与神机子敬了酒,到给元十三的时候,却不急着喝酒,说道:“虽然第一次见你,但我总觉得和你很熟悉……姑娘,咱们应该是前世见过!在下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也是武艺高强,仪表堂堂!姑娘如果没有许人家……”
元殇打断他的话,道:“我已许了人了。”
顾睿“咦”了一声,大为惊讶道:“怎么会?什么样的人配上姑娘你这样的仙子?你说说,我去找他理论一番!我就不信了,谁比我顾睿还厉害!”
元殇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微笑,道:“她武艺超群——比你可高多了,相貌天下绝色,身份尊贵,绝顶聪明,温柔体贴,这世间在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说完淡淡一笑,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迈步上船。神机子在船头跳来跳去,指挥着开船,似乎对这船十分感兴趣。这艘船是他们三人包下,倒是十分轻快。
顾睿迷惑的道:“你……你说的是男子还是女子?怎么……”
当船缓缓开动,船上淡绿色的绝色身影渐渐远去的时候,顾睿看见元殇身边毕恭毕敬的苏荫,再看元殇的身材,忽然反应过来,大叫道:“是你!是你!你是我妹夫,你是我妹夫!”顾睿跟着船跑动起来,口里不停,“元十三,你回来,你回来!你可知道,我妹妹日日都在想念你?你给我解释清楚!”
顾睿看见元殇站在船尾,河风之下,衣袂飘飘,随船而去,眼中神色淡然,犹如要飞回天界的仙子。大船渐渐加快,顾睿可没有顾月敏那般好的功夫,轻功已经渐渐追不上了,只能看着大船进了河心,直往天边而去。
他忽然想到,半年前,苏琦跟着神机子离开的时候画的那幅山水图,两岸青山,江面船帆点点,和现在他眼中看到的景象是那么的相似。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凄凉的感觉。他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苏琦会是女子,为什么驸马苏琦和小妹念念不忘的女子元十三竟然是同一个人,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是——回去,如何向妹妹交代?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锦袍的人骑马从远处疾驰而来,还未来得及到达,便从马上飞跃而下,一个翻身,急不可耐的赶到顾睿身边,一个踉跄,朝着顾睿倒了下去。
顾睿一看,急忙扶住他道:“古砚,是你?你怎么来了?”这一扶,才发现他的前胸已经被鲜血染红一片,血腥味儿十足,只是他穿着红色的锦袍,不十分明显。
古砚紧紧握住他的手,嗓音嘶哑,“殿下,不好了,楚王叛乱,八千精兵攻进了皇城,监国的太子殿下和未成年的众皇子公主都给围在了皇宫,现在楚王正带兵攻打,皇宫就要坚持不住了!”
“你说什么?”顾睿大惊失色,“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小妹呢?你怎么没有跟着月敏?”
古砚双眼含泪,道:“公主指挥公主府的护卫进了皇宫死守玄武门,属下拼死前来报信!”如今京城附近,只有顾睿一个成年皇子,又是嫡出,占了大义名分,能号令兵士,阻止叛乱。
顾睿手足冰凉,道:“我五哥呢?他不是有兵吗?他的封地离这里只有两日路程,我派人速速求援!”
古砚道:“来不及了!殿下,您须得带上人,立刻启程!陈谦已经去通知齐王殿下,两日路程,来回就算快马也至少要三天,皇宫连一日都守不住了!殿下,公主已经受了伤,你,你救救公主吧!你救救公主!”
古砚这位最镇定的公主府侍卫首领痛哭失声,跪倒在地。
顾睿平日里混迹江湖,虽然小聪明不断,勾心斗角也不差,但在兵家大事上,一向是听从顾月敏的话,这会儿让他肩挑整个顾家皇室的生死,他如何镇定的下来。
猛然看见远处船头上的元殇,像是在黑夜中找到了明灯。听小妹说,当年白马寺就是她救了小妹,文武全才,还有神机子前辈武艺绝顶……想到这里,顾睿朝着江面大船方向运足内力大喊道:“妹夫!你回来,你回来!敏儿她受了重伤,你快回来救救她,你救救她!”
远远的,看不清船上元殇的表情,顾睿但见她依旧站在船尾,一动不动的过了几息时间,忽然跨前一步,猛然跳进湍急的黄河中。
古砚愕然:“驸马爷?驸马爷在哪儿?”
顾睿终于不再惶惶不安,微笑道:“元十三来了!”
古砚愣了一下,继而满脸惊喜道:“元十三?白马寺那个元十三?她来了?她在哪儿?”
顾睿指着黄河中快速游过来的身影道:“那儿!”
史书《燕帝国?苏琦列传》记:大燕朝明达十一年,秋末,九月初九,重阳。燕高祖亲征匈奴,二皇子楚王宽叛乱,与明辉公主战于玄武门。驸马苏琦于三门峡黄河河中闻讯,入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