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缭绕,水雾弥漫。北疆秋末岁算不上是寒冷刺骨,但这里的百姓也已经穿上了棉衣。只有顾月敏这样的内家高手才能在这样的天气里穿着薄薄的中衣和长衫,不具严寒。元殇的内家功夫稍差些,但有了神医的教导和未来药物的配合,也不弱了顾月敏多少,这时候的她,不但不冷,还有一股燥热。不知道是因为刚下腹的茶水太热,还是旁边公主殿下的故意摆出的姿势太诱人。
元殇难以抑制心中瞬间涌起的异样,混着茶水咽了咽口水,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么?又不是初尝情事……
但是,虽然穿着衣服,却也不能阻止一个对人体了若指掌的杀手透过薄薄的两层纱衣宵想内里的风景。顾月敏摇着扇子的手,更是引诱着她想着公主府的夜晚,那纤长手指在她身下如入无人之境攻城拔寨的功绩……
顺着轻薄的衣服向上,眼神停留在锁骨,强烈的清晰的记忆让她难以停止心中臆想,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留在那里的吻痕。
房中忽然想起一声轻笑,元殇抬头,正好与那双带着笑意的双眼相遇,媚而不妖,勾魂夺魄,霎时间已撩动了元殇心弦。
元殇站起来,上前两步,坐在顾月敏身边,面对顾月敏似笑非笑的眼神,毫无怯色的抓住了顾月敏摇扇子的那只手。顾月敏微微一愣,看了看元殇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又见她眼中流露出的情欲,脸色微红,反握住元殇的手,嗔道:“十三,这还是白天!”
元殇微微皱眉,有些不解的问道:“白天夜晚有什么区别?”元殇另一只手便去解顾月敏的衣衫。顾月敏又羞又急,拉住她手腕,哭笑不得,低声道:“十三!”
顾月敏已经渐渐明白,元殇这个人,不像是在人间长大的,倒真的如那次在白马寺下想见时她说的那样——她是在世外桃源长大。元殇的想法,和平常女子完全不同,就从房事上看,从第一次之后,只要左近无人,对亲热之事从来不会顾及和害羞,做事喜欢直来直去,用最简单快捷的方式解决问题。
元殇的手给拉住,依旧不依不饶,俯身去亲吻顾月敏樱唇。顾月敏伸出右手食指抵在她的眉心,状似随意的问道:“十三,白天那个人人是谁?”
顾月敏是何等聪明的人?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的手段随手拈来。她原本就想问刚才那件事,但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兴师问罪,反而让元殇缠了上来。
元殇听见她问话,毫不犹豫的答道:“不认识。”
顾月敏挑眉,“不认识?为什么她叫你‘琪妹’?连你女扮男装都能看出来,必然是对你熟悉至极的人!”
元殇沉默片刻道:“或许是从前认识的人。不过,我在驸马府大病那次,从前的事都忘了。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应该不认识了。”
顾月敏闻言,怔了怔,露出一丝怜惜,点在她眉心的手指沿着她的眉角滑下来,抚着她的脸颊。
元殇对自己的“失忆”毫不在意,道:“我听苏荫说,从前后秦的刺客给爷爷下毒,毒在补药之中,送给母亲误服了,我的双胞哥哥生下来几个时辰便夭折,我虽保命,也因先天不足而自小体虚,为了调养身子,便送给了江南肖家抚养。”
肖家,便是元殇母亲所在的家族。肖将军,赵国公,以及当今皇帝三人,年轻时就认识,乃是生死之交。打天下时,肖将军为了救皇帝和赵国公,在天下一统之前就去世了。肖将军足下子嗣单薄,只有一个女儿,两个义子。其中女儿嫁给了赵国公的儿子苏策,两个义子一个也为皇帝征战而死,剩下的一个不愿意当官,也不会打仗,却是个武林高手,并且精通商道,在江南开了一个商行,暗中又有皇帝照顾,不几年就成了天下有名的肖家商行,暗中积累的金钱无数,表面上更有肖家武馆,以便协助江王一统江湖,一边每年私下缴纳大笔金钱充入皇帝的小金库。皇帝这次之所以敢同时对匈奴和吕帝叫板,不惜巨资御驾亲征,就是腰包丰满了——打仗打的就是钱啊!
这位肖大侠,全名肖一舟,人称玄剑秀士,乃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虽然没算在武林五大宗师之中,但武艺上也相差不远了。有这位舅舅罩着,比朝廷安全得多,加上肖家武馆的总部在江南山清水秀之地,正适合调养身子,苏琦五岁之后便过去了。
肖一舟在几年之后才知道唯一妹妹给人下毒杀了,唯一的外甥也死了,剩下的外甥女还面临着暗杀,那还得了?没和苏策商量,当下就派了手下的三十个好手,冲进京城,把有嫌疑的几个官员暗中逮捕,用私刑逼供,就连皇帝都拦不下。肖家三代单传,肖将军为救他而死,长子战死,女儿因国事而被毒杀,唯一的“孙子”苏琦也要死不活,皇帝的脸皮再厚,也没脸面面对唯一还完好的肖一舟,只得任由肖一舟将苏琦接走。只是,皇帝亏欠苏琦的却是越来越多了。
苏琦在江南原本就是躲避暗杀,所以也没用本名,化名肖琦。整个肖家,除了肖一舟,以及后来过来服侍她的苏荫,再没有别人知道她的性别。初至肖家,苏琦体弱,不常出门,只有年纪最接近的六师兄周云泉和七师兄单寺南常去看她,无意中还识破了她的女儿身。小女孩儿渐渐长大,自然就春心思动,和六师兄两情相悦,少年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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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琦十五岁时,皇帝还记挂着远在江南故友之孙,连苏琦的面都没见过,就下了一道旨意,将最心爱的女儿赐给她。这里面当然还有太子党的谋划,也有皇帝自己对肖家的补偿之意。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忽然赐婚,圣旨已下,肖一舟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和苏策商议。苏琦的女儿身,皇帝和赵国公都不清楚,原本也是为了不让赵国公知道嫡长孙的死而伤心,现在却成了欺君之罪!皇帝甚至已经将苏琦的名字写进了皇家族谱,这下难办了!
还是公孙奇出了主意——就让女子的苏琦先去应付着,然后么,已调养身子为由回江南,等两年风头过了,再以夫妻不和的理由和离。只要太子之位稳固下来,苏策在暗中透露一点支持太子的意思,想必公主也会配合。更重要的是,最近高丽受到吕帝的威胁,给大燕天朝送来了一批人参和雪莲,据说对身体很有好处,苏琦来京,可以就近用药。
于是苏琦便成了女驸马。
但是苏琦毕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更在暗中有了心爱之人。苏琦身份特殊,不敢将真实身份告诉六师兄,只能骗他说家中有急事须得回去,此番诀别,心中自然万分不舍,却又无法实言相告;到了京城,母亲去世之地,多了几分哀愁;再见了公主一面,震慑于公主的倾国容貌,自比之下,自惭形秽。多方缘由之下,原本就有旧疾的身体便撑不住发病了。这一病,突发之下,十分猛烈,不到几个呼吸就奄奄一息,明辉公主和苏荫都吓住了。还没等叫太医,却忽然又平稳下来,只是不住的流汗,眉头紧皱,像是被噩梦缠绕一样。
当然,这些都是听苏荫说的。更具体的,苏荫也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明辉公主就都知道了。
顾月敏听完元殇说的话,眼中露出明显的杀机,说道:“这公孙奇,明显是想害死你!若有机会,我定然不饶他!”
见元殇不明白,顾月敏解释道:“公孙奇这样的谋士,怎么会不知道你的身体?若你……若你不测,皇帝对肖家的愧疚之情更重,对拥兵数万的苏家猜忌会减少许多,还可以,让苏家减少太子党的烙印。而最重要的是,你的女子之身,可能会给苏家带来杀身之祸,为了消除这祸患,他自然希望你早死才好!”
元殇听见有人要杀自己,立刻警惕道:“公孙奇要杀我?为何还派了苏荫这样的高手来保护我?”
顾月敏冷笑道:“那个苏荫,想必也是公孙奇派来监视你的。若是来一个精明一点的人,恐怕会给苏策看穿,索性派个简单容易控制的人,既可以掌握你的动向,又不会惹人生疑。我看连苏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细作……我就说,为什么给你这个嫡孙配的护卫竟是如此幼稚的少年。”
顾月敏和江王顾睿身边的护卫个个不弱。顾月敏身边的墨言,心机武艺都不弱,江王的两个灰衣护卫也是一流高手。
元殇对苏策等一干亲人没有什么感情,但依旧觉得心中有些郁郁,道:“难道父亲也任由公孙奇杀我?”
“等你已经不测,苏策就算生气也已经晚了。为了抵挡赵国公的怒火,同时保全苏家,说不定还要为公孙奇遮掩。更重要的是,你常年体弱,病逝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不会有人怀疑。”
元殇点头,淡淡道:“原来如此。”难怪在京城几个月时间,从来没见过苏策和公孙奇,不是不能见,而是苏策对自己的女儿愧疚,不敢来见。
顾月敏的掌心放在她的手背上,道:“十三,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哪怕是苏策和公孙奇!就算是父皇,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
元殇脸上露出笑意,道:“皇帝待我比你还好,怎么会伤害我?就算他知道我是女儿身,想必也会装作不知道。”
顾月敏忙道:“千万别!父皇平日里是个圣君,但惟独有一个逆鳞,便是不允许别人的欺骗。若让父皇知道,责罚还是轻的,若是将你我分别再赐婚可如何是好?”
元殇道:“原来你是舍不得我。”
顾月敏没想到元殇还会开玩笑,正要取笑,却见元殇一脸认真,眼神真诚,哪里有玩笑的意思?元殇的这句话,是一本正经的、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顾月敏不知道该好笑还是感动。笑她迂腐不懂玩笑情调,却更感动于她每句话都真诚无虚。
顾月敏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十三,你说你失忆,为什么却懂得那许多刺杀、兵士训练之术?”
元殇沉默良久不语,顾月敏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眼中隐现黯然之色,淡然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不用一定告诉我。”
元殇道:“你只需明白,自从驸马府苏醒的那日起,我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我是元殇元十三,不是苏琦。从前的苏琦,与我毫无瓜葛。”
顾月敏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凝,喝道:“谁?”
话音未落,窗边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窗边滚落进来。
在顾月敏眼神变化的时候,元殇已经跳了起来,在空中抽出背上的刺客细剑,一剑朝黑影脖子上刺去。黑色人影右手举起格挡,发出“当”的一声,却是此人手腕上有一个铁制的护手,挡住了细剑。
元殇一剑不中,又是一剑刺他前胸。此人坐在地上,躲避不及,只能被动抵挡,左手拿着一柄匕首,再次拦下了元殇的细剑。元殇却没有再刺第三剑,而是后退了一步。这一退,明辉公主手中的长剑刚巧送到,剑刃带着银光,一剑刺中那人右肩。元殇手中的刺客剑顺手插回背上,一脚后踢,脚跟踢向身子侧后方的桌子,桌面的惊雷刀因这一脚的震动跳了过来,元殇握住刀柄,划了一个长长的弧度,抵在闯入者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