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勾唇一笑,手指一转,把玩着酒杯。
“呵,有趣有趣。许久未曾出来,没想到还能遇见你这般有趣的人。”
“他在哪?”从这个男人的语气中能听出,若是不能尽快找到李念,只怕他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男人并不理会,自顾自的又问道:“你可曾说过被皇帝逐出云都的季凝烟曾落脚在这个客栈?”
“不知!”季凝烟昂首挺胸,丝毫不畏惧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势。“我们初来乍到,对此事曾有耳闻,却并不在是在什么地方,哪个客栈。”
男人瞄了她一眼,“那你为何要派人跟踪我?”他眸光犀利,似要把季凝烟看穿看透一般,危险十足。
“我……”季凝烟迟疑了一下,这个男人行事谨慎,绝不是那群要杀她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废话。
她勾唇,傲慢的看向他,故作语气凌厉,“为何不能跟踪你?小小客栈出现你这么个神秘人物,若是我遇到什么危险又该如何?跟踪你并非真的跟踪你,只是要排除你对我是否有危险。”
她扬眉吐气的又道:“我爹爹告诉我,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行走在外,很多坏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狼,我留个心眼又怎么了?”
明明是她派人跟踪这个男人,却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怪只怪这个男人太过神秘。
男人嗤之一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天一客栈!”季凝烟声音嘹亮,实则也是为了将她的人引来。
男人摇摇头,“错,这是江湖!所谓江湖,不问来历,不问去路。每个人都有隐私,你最大的错就错在不该跟踪我。我见你并无敌意,且饶你一命,只是你派来的小子,太弱不禁风,败在我手下,他就该自认倒霉。”
“你什么意思?”季凝烟急红了眼,“莫要伤他性命。”
“每个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要牺牲一个手下,而你的手下则要牺牲他的性命。”
男人豁然起身,慢悠悠的向着门外走去,冷不丁的撂下一句,“饶你一命,就是我对你最大的宽容。”
季凝烟连忙追了出去,“等等!”
她上前拉住了那男人飘飞的腰带,用力一侧,腰带散落,而那男人的衣服也在刹那间敞开。
微凉的夜风袭来,撩起男人衣袂飞扬。
他蓦然转过身来,露出雪白健壮的胸膛,男人胸膛上有一个醒目的图案,是一只狼头,印在他胸膛的正中心。
图案上的狼张着血盆大口,獠牙锋利,好似这个男人,神秘而危险。
季凝烟似乎没想到这个男人身材这么好,一时间看痴了眼,来到这个世界后,这约莫是她看到过身材最好的一个男人,和他的惨白,以及阴柔的面貌格格不入。
“松手。”男人怒斥着,用力一扯,季凝烟就被他带了过去,狠狠撞在他的胸膛上。
这个男人似乎很反感与女人接触,当季凝烟与他身体接触到那一秒,刹那间就把季凝烟给推了出去。
季凝烟原本能稳稳站立,但她不想锋芒毕露,故意顺着这力道狠狠跌倒在地。
“你……”她怒嗔着,“你这个男人好不懂怜花惜玉,竟如此待我。”她几乎是捏着嗓子,发出娇滴滴的声音。
男人面红耳赤,羞的别过头,他并非有意伤季凝烟,“你若不扯我衣服也不会有这一出,怪不得我。”
话落,男人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李念还在那男人手上,季凝烟自然不能让他跑了,连忙追了出去。
她一路跑一路吼,“来人啊,快来人啊。”
顺着长廊跑过第五个房间,房间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只见萧瑾玄从房间里探出一个脑袋,笑眯眯的看向飞奔而来的季凝烟。
“凝儿,你跑什么?”
季凝烟柳眉一低,“你怎么在这?”为了方便照应,萧瑾玄就住在她隔壁房间。
萧瑾玄神秘一笑,一把将季凝烟拉进了房间,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房间里有一盏灯,而那盏灯上有一根绳子,顺着绳子的方向看过去,李念被绑在悬梁之上。
在李念脚下,是一把铮亮的大刀,直立在地面。
她终于明白了那个男人所言,李念耗不起时间。
一旦灯火将绳子烧断,李念就会掉在地上,而那把立在地上的大刀,也将准确无误的插入他的心窝。
她连忙走上前,试图将李念从悬梁上放下,萧瑾玄却道:“夫人莫急。”情急之下,‘夫人’二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挡在季凝烟身前,“你不能放他下来。”
“为何不能?”
季凝烟焦急的看向李念,不明白萧瑾玄为何要阻止她。
再耽搁下去,李念就没命了。
萧瑾玄指着悬梁之上,无奈道:“你看,一旦你解开绳子,悬在悬梁上的火盆就会掉下来。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人在地上倒了酒,火苗遇上酒,就会瞬间将这间屋子吞噬。”
萧瑾玄继续分析道:“那人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要抓李念?他,有没有伤到你?”
其实萧瑾玄听到了那个男人和季凝烟的所有对话,之所以再问一遍,不过是想知道季凝烟是否会骗他,他在季凝烟心中的位置。
季凝烟蹙着眉头,“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么多了,赶紧把李念放下来。”
她焦急的看向屋外,剩下那七名捕快一个都没跟来,这约莫就是人到用时方恨少。
萧瑾玄眉目间闪过一丝失落。
他迟疑着,“好,都听你的。”
他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又拿过一根凳子,环视了一番,方才对季凝烟说道:“待会我割断绳子,你将他接住。然后立即离开房间。”
“那你呢?”不知为何,一夜之间,萧瑾玄似乎成长了许多,他的眉目间不再是清澈透明,安静祥和,反倒是多了几分沉稳。
萧瑾玄傻笑,“笨蛋,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季凝烟自然不能让萧瑾玄以身犯险,试图抢过他手里的匕首,却被萧瑾玄轻松躲开了去。
他神色严肃,“时间不多了。准备好了吗?”
“可……”
就在季凝烟犹豫的刹那间,萧瑾玄忽地割断了绳子,只见李念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季凝烟连忙接住他,顺势一滚,滚到一旁。
而悬梁上的火盆子,在绳子被割断的刹那也从横梁上落下,萧瑾玄浑然不顾火盆的温度,愣是将火盆接住,只听到‘嗤嗤嗤’的响声,他抱起火盆飞奔向门外,然后将火盆扣在地上。
季凝烟连忙跟了出去,只见萧瑾玄的手,被滚热的火盆烫伤,血肉模糊。
而萧瑾玄呢,愣是强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没哼出以省,额头上豆大的汗滴源源不断的滚落,他蹙着眉头,紧咬着牙关,像是要把牙齿咬碎似的。
季凝烟的心死死揪在了一起,又急又气,心疼的大骂道:“蠢货!蠢货!你这么这么蠢?”
她手忙脚乱的从腰间掏出一瓶金疮药,颤立着双手抖在萧瑾玄受伤的两只掌心。
一滴晶莹不争气的从眼角滚落,季凝烟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萧瑾玄却在此刻笑了,笑得温文尔雅,如日月生辉,让人痴迷。
“莫哭,我不疼,一点都不疼。”
季凝烟报复似的有意从药瓶子轻轻戳了一下他的伤口,疼得萧瑾玄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怎么不继续嘴硬?”季凝烟埋怨道:“真是一个蠢货。”
她全然顾不上昏迷不醒的李念,拉起萧瑾玄径直朝楼下走去,在下楼的时候恰逢另外七名捕快,便吩咐他们将李念送回房间,并好生保护。
而她,则带着萧瑾玄去大街上寻了一间药房。
“其实,没那么严重。”萧瑾玄并不愿深更半夜的出门,若是再遇上什么厉害人物,他可真就无能为力了。而他,不想季凝烟陷入任何的危险之中。
季凝烟怒视着他,“你若不去找大夫包扎,你的手随手可能废掉。难道你想当一辈子废人吗?你曾对我,倘若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那我就是一个废物,可你呢?你才是真正的废物!”
季凝烟声嘶力竭的发泄着,吼完一通后,终于平静下来。
萧瑾玄至始至终都微笑的看着她,神色宠溺,更多是满足。
他知道,季凝烟心里有他,这就够了。
他忽的将季凝烟拥入怀中,两只被烧伤的人不敢抱她,只能垂在半空。
他深情的呢喃道:“夫人,夫人,让我再叫叫你夫人,好吗?”
季凝烟锤了一下他的胸口,“蠢货,我说过不可以叫我夫人。”
萧瑾玄笑了,“可我就喜欢叫你夫人,你迟早都是我的夫人,就当提前练习不好吗?”
“谁要当你的夫人?”季凝烟气呼呼的试图推开他,“走啦蠢货,赶紧去包扎伤口。”
萧瑾玄却不为所动,站立不动,“你若不答应嫁给我,这双手,废掉也罢。没有你,就是行尸走肉,不在乎一双手。”
看似深情的告白,却暗藏威胁。
而季凝烟最讨厌萧瑾玄的威胁,以前讨厌,现在讨厌,将来会更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