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洗,璀璨如银。银盘般的皓月,是代表聚合的依依,还是离散的不舍?世间,能有几人知?繁星点点,分散四周,盈盈而立,俏眼迷离,如梦如幻。较之于孩子的眼迷茫,却更闪耀夺目。这,是属于夜的色彩。
不凡之夜,注定,会有异样之事。一切,都只是开端罢了。
鉴于阴辰魄与熏忆之间达成的协议,他立刻便付诸了行动,命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安装在各处的炸弹装置全部拆卸,一如之前投放时的神出鬼没。可这也从另一侧面说明,熏忆离开的日子,降临。
明日,便要被阴辰魄带离了吗?彻底地离开胡韩国,也彻底地离开棱翊的身边。两月不到的光阴,熏忆的心早已在不知何时泛起了浓浓的依恋与不舍。人非圣贤,岂会对身边这般默默关心着自己守护着自己的人孰视无睹?况且,那个人,还是一个权力与地位那般高高在上的人。那个本可以号召万民却唯独对她细心呵护、倾心不移的帝王——棱翊。如果阴辰魄没有出现,也许这一刻,她早已兑现她的承诺,早已……可惜,事实摆在眼前。如果,也只能是如果,不可能成为现实的一部分。
她,注定了,明天得随阴辰魄离开。而这一去,以阴辰魄的强势来看,估计便是不复返了吧。不过,谁又知晓呢?阴辰魄办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但凭一时喜好。
只是,在离开之前,她真的,好想见棱翊一面。既然负了他,那么,她便该对他有个交代。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聊胜于无……
但是,可恶的!阴辰魄竟将她软禁在这间四处有人把守的房中。她只能望月兴叹,却无济于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暗沉的夜,彻底淹没高空,笼罩大地。熏忆的心,也随之提起。黑夜完全降临,也就代表离天明愈发接近,也就代表,她见棱翊的机会愈发渺茫了……她……
不,她不能屈服,她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在房间内踱着步,步伐却略显急促,杂乱无章。望着窗外不时走动的黑色暗影,熏忆的脑中,努力思索着良策。
情急,真能生智否?此刻的熏忆突然便有了撞墙的冲动。为何脑子总在关键时刻掉链?真是该死!
死?
灵光闪现,熏忆的面上泛起一层深思,然后,一抹诡异的笑意浮现柔媚惑人的面庞。
魄,如果,我即将面临死亡,你,还能阻止得了我见翊吗?
不,你不能。如果你不想让我死,如果你不想让这场所谓的游戏太过于无趣,那么,便绝对不能。
思及此,熏忆立马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快步朝着房门而去。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可正当她的手即将触及房门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揪痛袭击着她的腹部,以狠戾狂烈的趋势排山倒海般向她压来。面上,潮红遍布;额上,冷汗涔涔;呼吸,急促万分。死命地咬住唇角,熏忆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可那股疼痛却似与她作对,不但没有下降的趋势,反倒愈演愈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正当熏忆百思不解之时,腹部似被利器再次狠狠毫不留情地撞击,随之下身便是一阵粘稠的液体沾染。感觉到那股不同寻常的湿润,熏忆的心一惊,难道是……
手毫不犹豫地掀起裙袂查看,但见那抹再熟悉不过的殷红,早已在不知何时而至,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呢?
她什么都没做啊,怎么突然便……
没有时间令她多做思考,熏忆凝聚起浑身的力量,扯开嗓子,向着房外寻求援助……
黑夜褪去,群星皓月消散,东方,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朝晖呈现,曙色也愈见澄明。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昨夜的圆月,今日的晴明,竟给人几许美好的感觉。但从一个反面,却也无声地宣示着真正的残酷,已然开始……
穹宇殿的西暖阁内,人头攒动,御医瑟瑟缩缩地跪了一地,低声私语,似正在讨论着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醒?”阴辰魄低沉的声音一如之前的每一次那般没有温度可言,无喜、无忧、无怒,平静得,竟给人以无害的错觉。可若仔细听,便会发现,那份不带感情的询问之中,早已是山雨欲来。
“启禀王爷,王妃身中奇毒,臣等已经为王妃清除毒素,孩子也已经保住。现在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等待。”一个花白胡子的长者抬头,与阴辰魄匆匆对视一眼之后又呐呐地垂下了目光。
“本王要的不是所谓的等待,而是醒来!本王要她马上醒过来!”怒意,肆无忌惮地席卷,阴辰魄的隐忍,也即将面临告破的边缘。
“微臣……微臣……”众御医头垂得愈发低,双眼极尽恐慌地望向地面,不敢与那双冷魅中无限人的眸子相对视。垂落于两侧的手,竟还在下意识之中瑟瑟发抖着。
身为胡韩国的庙堂之臣,他们其实根本无须对阴辰魄俯首称臣。深夜还在宫外各自的府邸高枕安睡之际便被人毫不留情地从被窝之中揪出,马不停蹄地被带到了此处。大感讶异与愤怒之下,却是刀剑迫,不得不从。只是没想到,劳师动众所要诊治的人,竟是大汗最深爱的王妃,那个从辰凌国来,以郡主身份和亲的女子。
可那个迫他们治疗的人,竟是辰凌国的绝杀王爷,那个据说残忍无情、冷邪狂佞的王爷;那个据说只手便足以遮天的王爷;那个据说实力足以席卷整个寰宇的王爷;那个据说……曾经是胡韩国王妃的相公的王爷……
历数不尽的“据说”,虽未曾亲眼见证,但却无人胆敢怀疑这些的真实度。胆敢怀疑的人,估计也早已不在这个人世了。
正因为如此,御医才会跪了一地,各个面无血色,战战兢兢。感觉,似乎比挑衅自家大汗的怒气更加得惊惧。
“还是不知吗?”阴辰魄幽深的眸色变得暗沉,似乎还隐隐透着醒目的红,阴冷的笑在他唇畔划过,竟幻化出一抹残忍的肃杀,“那让你们这些废物来做什么?”无用的东西,便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一刻的阴辰魄,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残忍妄杀。
大手一挥,阴辰魄朝着恭敬地站于一旁的暗卫做了一个杀无赦的手势。那般潇洒果决的力度,尽显不耐。而他的双眸,竟没有丝毫偏移,只是就这样静静地,一瞬不瞬地望着床上不动如山的熏忆,望着她面上显现的痛苦与挣扎,望着她不经意间对他显露的憔悴与无力。为何,见她如此,那种久违的心痛与纠疼,会愈演愈烈呢?
暗卫整齐有序地站成了一排,站在那群慌乱无章的御医身后。黑色的装束,冷酷的面庞,黑巾蒙面,只露出那冰冷的眸子,使人心惊。一如,他们的主子。看到自家主子剑眉轻蹙,他们知道,王爷的耐性已然告罄。没有半分犹豫,手一个轻微的晃动,随身的佩剑便已出鞘。齐齐地,对准身前之人的致命之处。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底下,早已乱成了一团,那惊天的求饶声遍布西暖阁上空,甚至还夹杂着凄凉的哭喊,冷汗涔涔,哀凉遍布。然后,伴随着一阵极有规律的戚戚哀喊划破半空,冲破旭日东升处的那层浅浅薄雾,所有的声音一下子都陨灭了。那般迅速,那般快捷,那般出人意外。便仿佛,之前声嘶力竭的喊嚷,只是一抹虚幻。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之中弥漫,血色涌动,带着异样的纷涌,直袭人的感官。地面之上,尸体一字罗列,紧然有序。巧妙的一场杀戮,只在一瞬之间便已完成,地上竟没有半丝血迹的侵袭。这,究竟是怎样一群训练有素的暗卫啊,不禁让人感慨训练之人的“用心良苦”,也替那群死去的冤魂感到无尽的悲哀与怜悯。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哀凉,孤鸿遍地的哀凉。
“清理干净,做到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循。”那股血的味道,竟使得阴辰魄体内暗自压抑下的某种执念被引出,他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气息,冷声吩咐,“对外放出风声,莱昂国的刺客混入胡韩国内,企图不轨。”
“是。”恭敬地一颔首,暗卫便忙碌起来,不消片刻,一切便已恢复如常。
人去声绝。房间内,只剩下负手站于床榻边一脸深思的阴辰魄与床榻之上闭目昏迷的熏忆。只不过,熏忆的面色,相较之前却愈加苍白了一些,甚至连她的整个身子,都有着一种遭受压抑的颓废。丝被之下的双手,也早已被紧紧地攥成了双拳。
又是一片静谧。但这一次,少了那抹肃杀,无形之中多了一份淡淡的复杂。愈明,不明。愈清,不清。
“丫头,因为你的自私,已经有这么多人丧了命。你,还打算继续吗?以自己的性命继续,或是以他人的性命继续,本王,都绝对奉陪到底。”
掷地有声的话语,阴辰魄一字一顿地对着床上那个小小的人儿说道。眼,紧紧地视,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势与强悍。
——————————————心语——————————————
感觉这一章过于残忍了一些,汗啊~~别敲偶啊~~恬恬遁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