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拐角的雅阁。
站在房门口,倾听着里头一片寂静与凝重,成忆想要敲门的手,终究还是无力地垂落。
刚刚才凝聚起来的信心,居然在顷刻间悉数瓦解。只知道,若这次进去,肯定又会少不了一顿讥讽与挖苦。她,还能再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吗?
秀眉,不自觉地紧蹙,带着一抹前所未有的不安。
原本里头那个,是她的夫,是她的君,是她的一切。可是现在呢?呵,现在的她,竟沦落到害怕去见他的地步……
她,害怕他的无情;她,害怕他的狠戾;她,害怕他对她的陌生……
是啊,她在害怕……
明明对自己说不爱了,无所谓了,可自己的心,却总是那般不受控制……
有时想想,自己还真是找罪受,典型的喜虐型。
当初他对她的残忍,差点导致她的清白不保,更是间接扼杀了她尚在腹中的孩子……那狠戾无情的字字句句,言犹在耳。本想着此生,与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可偏偏……翊对她爱得至深,为了救她,将她亲手推离……
万死难辞毒再加之以媚诱之毒,两相夹击。虽然媚诱早已被阴辰魄解开,但却依旧有余毒残留。再加之以七老子和风清淋对万死难辞毒尚不能完全奈何,便导致了如今她体内毒素每次发作便令她痛不欲生的局面。而且这样下去,愈演愈烈,到最后便只有一个“死”字。虽说早已试过不下千百遍的法子,但最终还是无效。风清淋断言,若想要彻底根治,除非与当初替她解开媚诱之毒的人再行一次房事。本身,他替她解了媚诱之毒,他体内会存在抵抗力,这便跟现代的抗原和抗体原理差不多。利用这一点,两人结合,她也便具备抵抗这一残留毒素的能力。然后再由七老子出面,将她彻底治愈。前提,便是她必须与阴辰魄再次结合。
犹记得当风清淋说出那最终的办法时,棱翊将自己关在寝房三日三夜。那三天,他谁也不见,东西也不吃,更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便只是这般将自己关在里面。她喊他,他也没有开门,只是冷着声音将她赶离。她知道,他一定在做强烈的思想斗争。她当时便明确地告诉他了。他宁愿就这样死去,也不会再让那个男人再有伤害自己的机会……
而他……却固执地……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三日后再见面时,他的眼眶都已泛着黑,那原本俊朗不羁的面庞,竟已然凹陷。整个人,竟犹如那最脆弱不堪的残烛,摇摇欲坠。然而,他却没有倒下。只是固执地,将手中黄色的锦帛交给原本随身侍候的咋哈。
圣旨宣读,她这个名义上的郡主,以和亲的方式,远赴辰凌国,嫁于绝杀王爷阴辰魄。而后来,便马上得到了辰凌国阴易封的回应,接受和亲。
三日三夜思考的结果,便是这般吗?当时的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很痛,浑身,都在抽痛。那种痛楚,似要将她的心彻底地剥离,带着血一般的兹狂。
因为太爱,所以不忍见她受苦,更不忍见她死去。于是,便做了那般的决定吗?
让她以和亲的方式嫁于阴辰魄,是不想她平白无故地失去清白吗?呵,难道她不知,她和阴辰魄之间的纠葛,多一回房事对她而言,完全无足轻重。只是,她那颗心,却早已伤痕累累……
他就这样容不得她做半点反抗,将她推给了另一个男人吗?那他可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可知道她心中的想法?
便只是这般一意孤行地替她拿定了主意吗?
而她现在呢?
现在面临的处境……呵……谁又能告诉她,她究竟该如何?
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而面上,却是如常的平静。成忆真不知是该佩服自己的淡然,还是该赞扬自己的处变不惊……
“吱呀”一声,房门毫无预警地被打开,也将成忆远游的思绪,彻底拉回。
出乎意料,开门的竟是这寒烟楼名声只在花魁漓之下的绿染。见是成忆站在房门外,只是淡笑着邀请她进去,然后她自己,则赶忙慌不择路地奔出房门,往楼下逃窜。
成忆有感于她的变化。平日里见她虽说有些骄横,但她的才华倒也实在是能够博得人的好评。在客人面前,她也凭借着此撒娇,如此一来,就属她在寒烟楼中赚得的钱在其她女子之上。花姑也特别待见她……
只是这会儿见她如此样子,花容失色不说,更是面色惨白,额上沁出的汗,似乎在宣示着她的紧张与不安,看着让人顿觉几分惊心。而不经意间见她开门的指尖,竟也早已泛白。
成忆心下疑惑,恍惚间忆起似乎之前菊华好像说了若是达不到阴辰魄的满意,便要自废一双手的话来。难道……是他……?
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房内望去,却恰好对上一双阴鸷的眸子。倏忽间,她便这样掉入了这幽黑的深渊。
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只余……漫天的寂静……
“还杵在外头干什么?还不快进来!”见她只是一个劲地发愣,剑眉,几不可察地轻蹙。
收回与他对视的眼神,成忆刚想将视线胡乱转移,却不曾想望见挂在他身上的几个女子。有两个成忆是认得的,虽说到寒烟楼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们堪称是这寒烟楼的顶梁柱,成忆也便留了几分心。至于另外一名,却只是一味地低着头,许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害羞怯场罢了。成忆也便没有多在意。
三人虽说是冲着那一千两黄金而来,但刚刚这绿染都无法弹奏出,连那双手都差点因此而毁了……心中便多了几分忌惮……不过瞧这绝杀王爷,今夜竟有几分怪异。若是往日,定会言出必行,可今夜,竟让她开门将站在门外良久的那个人给请进来便了事了。而绿染虎口余生,马不停蹄地逃走……
心知自己弹奏不出,双手也即将不保,这时候不会有第二个成忆站在门外,定然不会有那般好运逃脱,几人便忙不迭挂到阴辰魄身上。虽说这美人计对他绝对不会起任何作用。但有好过于无,死马也便当活马医了。如若不然,自己当真将双手给废去,也便再不用活在这世上了。
使劲浑身解数挑逗,三人胸前的薄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那若隐若现的美好,呼之欲出。有一人甚至还觉不够,竟然在成忆进门的瞬间,踮起了脚尖,将自己胸前的美好塞入正端坐椅上不动如山的阴辰魄的口中。萎靡的画面触目惊心,看着竟有几分令人作呕的缭乱。为了留住自己的东西,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然而是否又曾想过,若是没有之前的贪婪,又怎会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该死!”阴辰魄想也不想便快速出手,没有人看清他的手法,只是,不过一瞬,原本那名挑逗他的女子便已被震到地上。
而她原本半裸的丰盈之上,已是血迹斑斑,似乎那使她骄傲的高耸,被阴辰魄毫不留情地毁灭了。血,顺着那敞开的衣衫缓缓流溢,愈发鲜艳夺目起来。女子面上一阵扭曲,额上的冷汗,竟是一刻不停地淌出。惊恐与畏惧遍布那双美眸,死灰般的寂然。而她的口中,呐呐地,只是如同机器般,重复不断地说着“王爷饶命”四字。仿佛她天生,就只会说这四字……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冰冷的声音,便如同来自地狱的撒旦,一字一字地从那薄唇之中迸发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这般污秽肮脏,竟还敢让本王的唇触碰。呵,还真是不知廉耻到了几点,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阴辰魄这番话虽说是对着地上的女子所言,可那深邃的眸子,却是望向成忆站着的方向。
原本踌躇在门外的成忆终究还是迈出了脚步。此刻,她便站在离他不过三米的远处。静静地,便这般伫立着,仿佛什么都不曾见到……眼中,有着一抹虚无……
青原,他不能死……
曾经,她答应过青鸾,若有一日他有难,定当全力相助……她,不能食言……
只是此刻,恍然间觉得,当初对青鸾的承诺,并不算什么了。也许此刻她最在意的,只是希望得到他的同意。是否,内心深处认为他还能依稀记得她,所以才要这般执着地来找他收回命令?一如……棱翊对她的执着……
“自废双手,然后给本王滚出去!”冷冷地,阴辰魄的声音传入耳膜,竟使人泛起一层阴寒。
他已经毫不留情地毁了一个女人身上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现在居然还要让她自废双手。这与杀了她,又有何区别?
地上的女子已然疼到了麻木,只是任由着眼眶中的泪水流出,却无动于衷。眼中的绝望,似要将所有人掩埋。
“绝杀王爷果真是绝情妄杀,真是人如其名。”轻到极致的一句话,从成忆的唇畔溢出,带着一股难言的压抑。话出口,便满是讥讽。而她,似乎是忘记了。她所面对的,是一头狠戾的狮子,残佞无比,对他这般的不敬,恐怕她会惹祸上身。
“呵,郡主还真是富有爱心呢。”对上那双清丽之中染上丝丝愤慨的眸子,阴辰魄嘴角突地便扯开一抹弧度,幽深的眸中也划过一抹戏谑,“如果,你代替她,那么本王便饶了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