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起,月高悬,星璀璨,媚几生。
前院大厅丝竹悦耳,悠远动人,不时夹杂觥筹交错声,热闹非凡。更有那舞者翩翩,彩带飞扬,娇媚如花,薄衫轻纱,引人无限遐思。
满座皆哗然,道好声声,此起彼伏。
后院天井旁,以石充凳,丁飘零坐于其上,手擒一杆棍,与置于桶中衣衫拼命奋战。
褪下了白日里那身爱不释手的水色长裙,转而换上了一身粗鄙不堪的陋服。她所有的衣服之中,就只有那一件长裙勉强还可以称作是衣服,而那一件,也正是丁费离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而给她置办的。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比下人还不如的衣衫。漏洞连连,粗麻淡布,穿在身上竟总会泛起难以抑制之痒。如果运气好,一天中有独自休息的时间,她一般都会换上那件喜欢的长裙,就仿如,她依旧是多年前的娃儿,那个娘亲手中的至宝,那个有人疼有人爱的丁飘零。
汗水侵袭那小小的后背,夏日的微风拂过,已分不清是热意还是凉意……额上早已沁满了汗渍,精致的面容上却是一抹倔强,手上的动作未曾停歇,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偌大的一桶衣服,其后更是并排着好几桶,都是明早必须交差的。一件件都是尘土飞扬,更是油垢异常,且都是男性之物,让一个女孩来洗,着实不妥。
但是,只有这般,才能在这个府中继续生存,只有这般,才能以自己最绵薄之力为已逝的母亲尽最后的孝道。
也许上天早就注定了吧,她,注定逃不脱丁府这个囚笼。
因为,有娘亲的地方,才是她所属的地方。
而她,即使费劲所有,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娘亲……
不会让她,在死后还要承受父亲对她挫骨扬灰的折磨……
“你这丫头,原来在这儿呢,让我一阵好找。”来人是丁府出了名的整人不吐骨头的闵二娘,是柳氏的陪嫁丫鬟。平日里仗着自己的主子狐假虎威,总是欺压着府里的一干人等,众人是敢怒而不敢言。而丁飘零,自小更是少不了苦头吃。
“娘亲?”丁飘零的面上是痴痴的傻笑,一如既往,那两个字被她唤了出来。只不过心中,却是止不住的难过。娘亲,明明那般崇敬的两个字眼,此刻竟被她用来唤这个总是欺压她的妇人……但也无奈地按捺下所有的情绪。因为,她是个痴儿。若想好好地生存下去,只能继续这般痴傻下去。
丁飘零心想着自己哪儿又惹她不痛快了,居然大晚上的还来找她麻烦,。只是手上的活却不敢放下。能节约一分便是一分,如若不然,今晚恐怕真的便不用睡觉了。那明日又哪来的力气继续抵抗他们的折腾呢?
“快快快,快随我到房里去换身漂亮的衣服,前头老爷可是催你催得紧呢。”不由分说,闵二娘便将丁飘零从地上给拽了起来,然后拉着她一个劲地往丁蓉儿的闺房跑。
“你先随意挑一件大小姐的衣服穿上,警告你,若是这衣服被你一不小心弄脏了,污了,破了,损了,那你以后也就不用再吃饭了,直接饿死算了。”将她拖到房内,闵二娘歪着一张嘴不忘尖酸地叮嘱。
丁飘零只是睁着一双美眸,困惑地望向她。
今夜那个所谓的爹爹宴请宾客,关她何事?平日里不是让她有多远滚多远的吗?哪像今日,竟像是要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吗?他这一次就不觉得她会丢他脸面了?
终究,还是迫不得已换上了一件淡蓝色的裙衫。其实这件裙衫是她在很久以前见到丁蓉儿穿时便偷偷在心里羡慕着的。那时的她,做梦都想有一天,自己也能穿上它。可那美梦,却是可望而不可即,所以也便永远都只能是奢想。只是竟不曾想,这一次,美梦竟然能够成真……
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发丝垂散,竟在突如其来的风中洋溢飘舞。淡蓝的长裙将她的婀娜身姿完美地呈现,紧窒的身躯发育得良好,举手投足间,身上的惑人之处竟能若有似无地牵引着人的视线。
丁飘零刚进入前院的大厅,便夺得了众宾客的眼球注目。有些好色之徒,嘴角竟不自觉地垂涎了几分唾沫星子。一双双眼,竟都不怀好意地往她的胸前扫去。
想不到,一个不过八岁的女孩,竟能够达到此等绝色程度,还真是有些感慨万千。
丁飘零抬眼,上首的位置一如自己所料,坐着丁费离以及她的二娘柳氏。而他们身旁,又设了另一张小几,她的弟弟丁斯翼恭恭敬敬地坐在一边。再往两边看,都是平日里与他相与的那些官场中人,甚至有些还穿戴着官府前来,也不知是炫耀还是如何。目光匆匆而过,岂料却对上一双泛着探究意味的蓝眸。
熟悉的桃花眼,熟悉的感觉,而他,便坐在距离她的父亲最近端的左侧,轻抿着杯中之物,眼却不放过她分毫。甚至在她望向他的时候,投给她一个暧昧的眼神。如果她理解不错的话,那种满含着掠夺之光的眼神,应该是有着几许暧昧的吧?
心猛然间一滞,那种强烈的感觉,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竟使得她心中原本的不安尽皆消散。只觉得,一抹暖阳迅速在心中升腾而起,融化了心中的那座无形冰山。
因为这个人,曾经对他的爹爹说,不准再伤害于她……
毕竟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场面,她便只是静静地站在大厅内,也不上前,亦不后退。
她很确定,她的爹爹定然是看见她了。只不过,这位父亲大人喊她来,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干站着的吗?
又或者,她是不是该给他请个安?
可笑,若真的如此,那她所有的伪装岂不是尽皆被拆穿了?
那今后,恐怕在这丁府之中,也便再无宁日了。
手下意识地抚触着腕际那冰凉之物。
这,是傍晚的时候玄聿所赠的玉镯。
她知道,戴上了这个,也便代表了她以后都是他的女人了。
只是,她却对这个并不排斥,反倒是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丁大人,令嫒果真是绝色之姿,超凡脱俗啊。”
“哪里哪里,实在是过奖啊……”
“丁大人谦虚了。令嫒那一举手,一投足,顾盼芳华,竟比那天仙还美上几分啊……”
“是啊是啊,怪不得丁大人总是把令嫒这么藏着掖着,敢情是怕人家被自己的女儿迷住了呀……”
逢迎的话你来我往,带着圆滑世故,无心倾听于这些,丁飘零只是低垂着头,摆弄着手上的玉镯。突然,清丽的眸子瞥见了地上的一个细小尘垢,几乎想也不想,她便俯下身想要拾起。
平日里被打骂惯了,只要房子里有一丁点的尘土,便是一阵好打。而这一次,她也便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岂料正是因此,她刚弯腰,那件原本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的淡蓝长裙竟顺势而下,露出了胸前大片的美好。由于娘亲早已过世,所以从来都没有人告诉她,女子应该穿上抹胸。所以,那抹早熟的高耸,也便直直入了众人的眼,顿时一阵唏嘘,似乎还有人竟不顾形象地喷出了鼻血。
“该死的!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人!”下一瞬,腰上便凭空多出了一双手,而她也被狠狠地按入一个宽广的胸膛。
男性的气息袭卷,热气夹杂着怒意喷洒而来,蓦然抬眼,竟恰巧对上那双熟悉的眸。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