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中行走一段路后,冷青堂直视前方,突然问:
“丫头,你很喜欢小孩,是不是?”
“!”
督主的提问太过唐突,顾云汐不敢贸然回答。
明显的,他是太监,今后两人就算一块儿堆过,他们之间也不可能有小孩。
眼下他偏要问这种问题,她自然而然的认为他是自卑,所以故意试探她。
“督主,您干嘛这么问?”
“刚刚见你不顾自身,为救哮症幼儿嘴对嘴灌他喝药,总感觉你该是喜欢小孩的。”
他昂头阔步继续走,俊美的凤目微眯,优雅的笑容透出一丝狡黠坏坏的劲头。
“我、我才不喜欢小孩呢!”
顾云汐微微低头,斩钉截铁答:
“督主,您不知道那些小孩子有多烦人!我自己都是孩子,要督主抱着走路,怎么可能让其他小孩与我来分您的宠爱呢?!”
呵呵,小丫头越发乖觉了,小嘴儿比蜜糖都甜——
冷青堂垂目,正对上顾云汐仰慕讨巧的小眼神。
明知她没说实话,他并无责怪。反复品味她的话,他的心已被无边的温情踞满。
邪魅扬起唇角,俊白的脸庞浮起一丝浅笑,督主声音旖旎道:
“那好,以后……白天我便把你当女儿宠着……”
白、白天?
顾云汐似懂非懂,总感觉督主这句话并未讲。可等了一刻,却听不到他再继续说半个字。
诧异抬头,只见督主神情舒展,目视前方,脚下每一步走得十分带劲。此刻,他的内心感慨万千:
云汐,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身份。那时,我便以天下为聘,风光娶你,绝不委屈你——
顾云汐突觉额头微痒,是督主正用一侧脸颊轻蹭她的发帘,表情宠溺。
相视间,脉脉柔情在两人心头浅浅的荡漾,一波一澜,弥弥散开。
顾云汐微赧,躲闪的眸光不经意瞥向后方。不远处,那一行人或是偷笑,或是窃窃私语,一时半刻叫顾云汐越发羞涩,将头深深埋进督主暖热泛香的胸膛里。
郭府——
郭夫人早就施完粥回来了,此刻正焦急等待着顾云汐他们。看到督主亲自抱回灰头土面的顾云汐,身后打狼般的跟了一大群人来,惊异不已。
“这是怎么了?”郭殷氏问。
女儿翡衣答:
“粥棚被积雪压塌了,险些伤到提督夫人。女儿这就吩咐下人准备热水,让夫人沐浴更衣。”
郭殷氏大惊失色,急忙命下人来回一阵忙碌,又是烧水又是准备新衣,随后还张罗着去哪里请个按摩大夫来,给顾云汐看看脚伤。
冷青堂的表现倒没有郭氏母女那般紧张,微笑着对她二人道:
“不必麻烦,本督亲自照料她便是。”
一盏茶的工夫,浴房里面备好了热水。
顾云汐刚站起来,督主的长臂已向她递来了。
要不要这么紧张——
顾云汐借力,在督主的搀扶下试着走了两步。除了脚腕有些酸软以外倒没感觉其他毛病,她便欢天喜地随翡衣去沐浴。
郭府不比冷青堂的提督府,这里没有火墙,每间屋子都靠烧炉子取暖,只在浴房备有地暖。
一进来,顾云汐就感觉整个空间暖烘烘的,面前的大浴盆里不断冒出白烟,在她身体周围氤氲飘浮,热水上漂浮着许多干花瓣。
翡衣还怕顾云汐感觉冷,又多挪来两个炭盆。
安排好一切,翡衣退了出去,留晴儿伺候顾云汐。泡过澡,顾云汐换了崭新的衣裙,晴儿为她裹紧御寒的大氅,护送她一路回到屋子里休息。
晚饭是郭殷氏亲自带人到顾云汐屋里的,她还告诉两个姑娘,太守回府了,此时正在饭厅陪冷督主用晚膳。
离开时,郭殷氏留给晴儿一包东西,里面是按照民间秘方配的草药,专治筋骨挫伤。她说,只需用热水浸泡草药一刻给顾云汐泡脚,就可缓解筋骨不适。
待她和下人们出去后晴儿才打开包裹查看,无非是些红花、姜黄、田基黄和鬼甘等草药。于是烧了热水,把草药放在脚盆里泡了会儿,端着盆来到床前。
屋门“吱呀”响过,冷青堂进来了。他刚沐浴过,进屋时身上裹着一股子潮湿的淡淡香气。
晴儿正蹲在床边,准备为顾云汐脱下鞋袜,伺候她泡脚。听见动静回身看到督主,自是一愣。
“爷……”她顾不得起身,急忙颔首恭拜。
“晴儿,你累了几天,去厢房好好歇着吧。今晚,我来照看你家小姐。”
冷青堂神色随意的说完,侧身从桌上取过茶杯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起来。显然,那挺身站立的姿态就是在等晴儿给他腾地方。
晴儿马上会意,起身道:“我、我给您换套新被褥。”
与顾云汐对视时,两个姑娘的脸色都显紧张而局促。
天啊!今晚……爷他,这是要和小姐同房了?
晴儿暗想间,从床头的雕石榴花枣木箱子里取出崭新的被褥,动作麻利的替换,又把旧的叠整齐,码在箱笼上。
顾云汐干干坐在床边,默默看着晴儿忙碌,独不敢轻易去和督主对视。
当然,自打他进屋说出那样一番话后,她已经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督主今晚要睡在这间屋里,而罗汉床,只有一架——
晴儿做完了事,转身时又向顾云汐脸上看了看,一刹那的眼神交流,仿佛在对她说:
姑娘,您自求多福吧……
经过督主身边,晴儿闷声对他再次福身,随后低头走出去。
屋里只剩下顾云汐和督主,两人的面部表情反差极大。一个不知所措,一个轻松自如。
“坐好,把鞋袜脱了,趁水热泡泡脚吧……”
他看着她笑,边说边卸了蟒袍,摘了头上的玄帽。
顾云汐倒是听话,慢悠悠脱了鞋袜,露出一双脂白可爱的脚丫。
晚饭前才洗过澡,眼下这两只玉足细腻柔滑,被一层湿润的气息包裹得严实,样子格外的可爱、诱人。
她乖乖把它们泡进姜黄的药汤里面。那些被热水浇得发软的药渣子硌着她的脚底板,让她感觉双脚异常舒爽。
冷青堂已经撸高中衣袖子,搬着矮凳坐到她的正前方,把一双素白的大手直接插进药汤。
“督主!”
顾云汐看到自己的小脚丫被他两只大手捉个正着,逐的轻叫一声,羞臊到耳根发热。
冷青堂察觉到她的抵触,抿唇微笑:
“既然肯跟我,是我的人,你还羞什么?趁这药汤子热,药效尚在,我给你揉揉脚,总归事半功倍,脚伤会好得快一些。”
顾云汐闻言不再乱动。
也对!既然决定一辈子跟他,作他的人,就要学会适应,适应与他肌肤相触的感觉,适应同处一室的生活。
再怎么说,由他亲手施针为自己治疗痼症时,身上被他看到的地方,哪样不比自己这双脚更为隐秘?
见顾云汐终于肯听话坐好,冷青堂便抓了她那只崴到的脚,将它从药汤里提了出来。
顾云汐的脚生得很漂亮,小巧洁白,如温玉般没有半粒痣或者其他瑕疵。这个优点,有次在东厂里为她掖被角时,他就已经见识过了。
十指在那只纤白的脚上细致的轻揉、按压,加之他通晓穴位,指法力道施展得恰到好处。
反复捏一阵,顾云汐便觉得脚腕处没有方才那么酸胀沉重了。
嫩滑的皮肤一经生有薄茧的手指触碰,那持续微痒奇妙的感觉使顾云汐难为情的怔了怔。
寂静中,顾云汐偷瞄督主。他的动作明显越来越缓慢,一对牢牢聚于大腿上雪白脚丫的沉默目光,似乎正变得迷离。
“督主,水凉了……”
又过一刻,见他动作完停下,凝住的眼神却没有移开的意思,顾云汐小声提示。
“哦……”督主回神,不好意思的对她轻笑。
用帕子抹干双脚的水渍,督主横抱起她,放到了床上。
许是太过羞怯,许是按摩足部穴位确实有效,此时顾云汐身发热,渗出一层薄薄的香汗。
过后,不光是脚,连带她的整个身体也跟着轻盈许多,精神抖擞。
“老实等我,乖一点。”
放下意味深长的话,冷青堂把脚盆推到床下,转身走到面盆架子那边净面净手之后回到床前。
顾云汐坐在床上,双腿躲进暖和柔软的撒花孔雀蓝锦被里面。抬眼看时,正看到身形高大的督主穿了锻子白的寝衣,直直立在她的眼前。
一颗心像是突然失重,变得莫名忐忑,毫无节奏的乱跳。
“愣着干嘛?往里面挪挪,给我留出睡觉的地方啊!”
冷青堂早已截获到顾云汐翦水双眸之中滑过的惊惶与不安,他的笑容柔和自若。
“哦……”
含含糊糊应了声,顾云汐两个脸颊浮出嫣然好看的红色。迅速低下头,她把身子向墙头那边靠了靠。
冷青堂脱靴上床,撩开锦被,一双修长的腿伸了进去。
寂静,异常寂静——
顾云汐紧张无度,干张两眼直挺挺坐在床上,一双小手放在被子上用力捏住锦缎的被面。
阵阵熟悉的冷香气息,随着身侧之人一寸寸的靠近,向她鼻腔里越灌越浓。
“被子是郭家的,就快被你扯坏了。”
冷青堂轻声说了句,手臂落在她的肩上,将她圈入自己怀中。
身子紧挨着身子,中间只隔两件纤薄的睡衣。彼此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无论之前如何亲近,眼下却是真正与他同睡一榻,彼此没有饮酒,神志清晰。
顾云汐身躯一震,感觉措手不及,两眼不受控的低垂下去,始终不敢去迎督主的目光。
“怕我?”
冷青堂在她耳边轻问一声。
似是彼此挨得太近,此刻她那频率失常的心跳声已经被他尽数纳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