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实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开,如昙花一现,但他出现的方式太特别,给杨家人留下了不小的震撼。以至于钱玉芳都忘了要回去找杨东进和那个女人的麻烦,失魂落魄地跟着女儿女婿回了家。
一路无言,等回到家,卧室里只有她们母女时,钱玉芳终于按捺不住,问女儿:“小眉,那个……你继父他如今在做什么啊?”
其实柳眉的好奇心一点都不比钱玉芳少。在回家的路上,她就已经搜过了,也跟还留在老家的小姐妹联系了一下,所以知道了个大概。
提起这一点,柳眉亦是神色复杂,怔了怔说:“他……跟人合伙开了一家垃圾回收公司,做得好像还不错,获得了风投的青睐。”
风投什么的,钱玉芳不懂,她只知道林老实开了公司,挣了大钱,摇身一变,从一个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变成了一个大老板。
同样是五六十岁的人,差别咋了这么大呢。杨东进退了休,每月领着不菲的退休金,拿着卖房子的千万巨款,找个比他小了差不多二十岁的小保姆,天天饭来张口,衣来张手,充大爷,美其名曰,辛苦了一辈子该享福了。
而林老实,同样年过半百,却开始创业,奔向人生的新起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比之年轻人也不逞多让。
这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给人的感受都不同。钱玉芳是最直观的感受者,她说不出太深奥的道理,但就是感觉看到林老实,你不会把他跟老联系在一块儿,可瞧见杨东进,你却能直白地感受到,这是一个日薄西山的迟暮老人。腐朽是他身上最明显的标志。
钱玉芳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嗫嚅了几下,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那他结婚了吗?”
柳眉扬起眉看着母亲,她不是个心机深沉之人,那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
“妈,他结不结婚都不关咱们的事,咱们还是说说杨轩他爸这事怎么搞吧!”柳眉有心提醒她。她跟杨东进的婚姻现在虽说是名存实亡,可两人是实打实地领了结婚证。
钱玉芳想到才分开住几个月就又找了个小保姆,而且还可能跟保姆搞在一块儿的杨东进就厌恶得很,嘟哝道:“他不是要跟我离婚了吗?还提他做什么?”
柳眉知道,她这是看到林老实心思又活络了,所以对杨东进不大上心。这简直就是捡了芝麻丢西瓜的典型,看到哪个更发达就瞅准哪个,最后很可能什么都捞不着。
柳眉可没那么傻,她语重心长地说:“妈,你得为我想想。阿轩跟他外公舅舅闹得这么僵,都是因为林老实。你去找他,阿轩能同意吗?林老实又能拿出几百上千万给我们买房子吗?不行的,别提他的事业才起步,就是真有这个钱,他也不可能轻易答应。别忘了,我们跟他已经撕破脸了。”
被女儿直白地点出了藏着的小心思,钱玉芳捏着衣摆,弱弱地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这辈子可就只娶过我一个女人,还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她妈可真是天真。男人有了钱,甭管什么出身,多大年纪,都不愁找不到老婆,没看杨东进,才跟子女分开几个月,就跟放飞的野马一样,又找到了第二春。
现在的林老实可不是当初在村里一文不名的林老实,会稀罕你一个老寡妇吗?
“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已经有了更多的选择。妈,你就不要惦记着了。”揉了揉额头,柳眉提醒钱玉芳,“今天这事你不要在阿轩父子面前提起,他们在林老实手里吃了大亏,不待见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把爸给哄回来吧!”
准确地说是把他手里的钱给拿回来,不然依他这劲头,迟早会霍霍光。
钱玉芳虽然有点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身价倍增的林老实,但她一向听女儿的习惯了,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次也不例外。她压下心里泛起的涟漪,说:“行,那咱们该怎么做呢?”
“我先跟阿轩商量商量吧。”柳眉说。
等晚上杨轩回来后,她窝在被窝里,头枕在白玉般的胳膊上,仰头望着杨轩,惆怅地说:“爸这么一直住在外面也不是办法,我想过了,明天让妈带着洋洋过去跟他一起住。咱们也过一过二人世界,你觉得怎么样?”
好歹是枕边人,杨轩明白了她的意思。现在杨东进谁的面子都不卖,他们去都讨不了好,估计也只有他最疼爱的大孙子能打动他。
“你这办法不错,先让妈带着洋洋过去吧,希望爸别这么糊涂。”杨轩皱眉道。他今天是真的很窝火,也得亏丈母娘后来又跟他爸复婚了,不然瞧他爸这样子,很可能悄无声息地拿着户口本就跟那个女人领了证。
次日,柳眉把孩子的日用品打包好,又给钱玉芳收拾了几件衣服,开车把钱玉芳送到了杨东进那边,并亲自将祖孙俩送上楼。
还是昨天那个女人开的门,瞧见柳眉母女,她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喊道:“杨东进,你老婆和儿媳妇来了!”
看她的样子,现在是知道了钱玉芳的真实身份。
柳眉不跟她吵。杨东进还在生他们的气,又跟这个小保姆打得火热,她越吵,杨东进越向着对方。
柳眉越过女人,拎着东西进了门,笑容满面地对板着脸出来的杨东进说:“爸,最近我工作比较忙,要经常出差。阿轩的单位也有先进评比,经常加班,所以就把妈和洋洋送到你这儿来,麻烦你帮忙带带洋洋。”
说话间,她将东西放在柜子上,抱过洋洋,抓起他软软的小手,指着杨东进说:“洋洋,你看,这是谁啊?是最疼你的爷爷,还记得吗?”
洋洋已经一岁多了,会走路,说话也流畅了许多,他张着殷红的小嘴,奶声奶气地说:“爷爷,爷爷……”
白白胖胖的团子,浑身软软的,乌黑水润的小眼珠子里充满着好奇和不解,但看向人的目光带着无条件的信赖,看得人心都化了。
杨东进对大孙子的纯真眼神也毫无抵抗力,忘了跟儿子儿媳的矛盾,连声应道:“诶,诶,爷爷的乖洋洋,来,爷爷抱抱!”
洋洋不认生,扑了过去,抱住了他,小手还好奇地去抓他的胡须。
杨东进一边躲一边轻轻地点了点洋洋的小鼻梁:“调皮,爷爷的胡子扎手吗?”
说着还用胡子去扎洋洋的小脸,逗得洋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见他很高兴地接纳了洋洋,柳眉松了口气,给钱玉芳使了一记眼色,然后拎着包说:“爸,我去上班了,洋洋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有事给我和阿轩打电话。”
杨东进看也没看她一眼,摆了摆手:“行了,他是我的乖孙子,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柳眉这才高兴地出了门,留下钱玉芳跟那个女人大眼瞪小眼。
钱玉芳自觉自己是正室,不把那个女人看在眼里,拿斜眼看了对方一眼,走进去,坐下摆出高姿态说:“给我倒杯水。”
女人不理她,走到杨东进跟前:“我不干了,你把钱结给我,我现在就走人。”
“小雨。”杨东进抬起头讪讪地看着她,又瞥了一眼手里的大孙子,最后还是大孙子在他心目中占了上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好吧,你等我,待会儿我送送你。”
说罢,杨东进回了卧室,不一会儿出来,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了女人。
钱玉芳看得眼睛都直了。瞧信封的厚度,怎么也要上五位数吧,就伺候一个浑身健康,能吃能跑的老头子,要这么贵?
那女人把信封塞进包里,推着行李箱就走了。
杨东进恋恋不舍地跟在身后,眼巴巴地把她送出了门,又送到电梯口:“小雨……”
小雨剜了他一眼:“行了,什么都别说了,杨东进,你把我当傻瓜耍……”
“不是的,小雨,我早就跟她分居了,你看见的。相信我,很快我就会跟她离婚的。”杨东进信誓旦旦的保证,但电梯当着他的面合上了。他最后看到的是小雨那张冷然的脸。
在热乎劲头上就这么被打断了,杨东进有些不得劲,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一进门就对上钱玉芳那张刻薄的脸和尖酸的讽刺:“怎么,舍不得那个小妖精啊?那就把她弄回来啊,正好我也不想洗衣做饭了。”
杨东进睨了她一眼,懒得跟她多说,走过去,扶着洋洋,逗孙子玩。
他不搭理钱玉芳。
在气头上的钱玉芳也不理他。
老两口就这么冷战,谁都不主动搭理谁。
直到中午,洋洋吃了饭睡着了,厨房里除了洋洋的那点吃的,什么都没有,冷锅冷灶的,杨东进憋不住了,使唤钱玉芳:“还不做饭?”
钱玉芳洗了个苹果啃,搬出柳眉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我减肥,不吃,你要吃,你自个儿做去!”
连生活费都没给她,她才不伺候这老头子呢。冷他几回,他就知道她的重要性了。
钱玉芳光想着拿捏杨东进,但她忘了,杨东进可不是村里娶不上媳妇的光棍会把她当宝。别人口袋里有钱,她不做饭,杨东进还能饿着自己不成,出门哪里没吃的啊。
懒得理她,杨东进拿着手机和钱包出门了,一下午都没回来,钱玉芳给他打电话过去,他也不接。
直到天黑,在外面吃过了饭,杨东进才回家。钱玉芳见了,张牙舞爪地说:“你又去找那个女人了?”
“神经病!”杨东进懒得理她。回了卧室,洗了澡就睡,任凭钱玉芳说什么他都不理。
所以哪怕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老两口的关系也没任何的改善,相反,还越来越差。杨东进嫌钱玉芳没小雨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钱玉芳嫌杨东进老不修,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小保姆搅在一块儿,尤其是有了踏实肯干,还干出一番成绩的林老实在一旁做对比,她心里对懒懒散散什么家务都不干,总当甩手掌柜,还总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杨东进越发不待见。心里还暗暗后悔,早知道林老实会发达,她就不跟他离婚的,何至于跑到杨东进这儿给他当保姆,还被他嫌弃。
这跟柳眉送钱玉芳过来的初衷完全相悖。
在电话里知道钱玉芳不仅没有修复跟杨东进的关系,反而搞得老两口像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仇人后。柳眉没辙了,只能去接她回去。
进门后,她细声细气地跟杨东进商量:“爸,咱们一家五口长期这么分开住也不是办法,我看咱们还是再买套大一点的房子,全家住在一块儿吧。我跟阿轩都有公积金,还能贷几百万。”
用他们的公积金,不就要写他们的名字。杨东进可没这么傻,现在跟儿子儿媳的关系都闹得这么僵了,真把钱给他们了,谁知道他们会怎样对他。
杨东进不愿意:“这个以后再说吧,行了,你们把你妈和洋洋接回去吧。”
“哼,把我赶走了,好把那个小贱人名正言顺地接回来是吧,我偏偏就不走!”钱玉芳抱着胸,执拗地说。
她知道,现在杨东进的魂儿都被那个叫小雨的勾走了,三天两头偷偷摸摸跑出去找那女人,还想跟她离婚好娶那个女人。
杨东进瞪了她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真是后悔,当初干嘛要跟这个女人复婚,不,他当初就不该跟这个女人结婚的,不然何至于把好好的家搞成这样,连房子都卖了。这个女人就是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看,林老实跟她过了一辈子都穷困潦倒,跟她一分开就走运了。而自己一家,本来好好的,但自从娶了她之后就诸事不顺。
钱玉芳看着杨东进眼底不加掩饰的嫌恶,怒急攻心,口不择言:“杨东进,你个窝囊废,一大把年纪了,不要脸,跟小保姆搅和到一块儿,就你这窝囊样,跟林老实提鞋都不配!”
林老实那就是哽在杨东进嗓子里的一根刺,本来就不舒服了,还被钱玉芳这样使劲儿的戳。
杨东进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朝钱玉芳吼道:“怎么?知道林老实要继承魏家老两口的几百万,后悔了?你这种眼皮子浅的女人就只配这种乡巴佬,离婚啊,离了你去找他啊!”
钱玉芳也被戳中了痛点,痛痛快快地承认了:“没错,我是眼皮子浅,那又怎样?人家林老实是个乡巴佬又如何,但人家好歹从一个农民工摇身一变成了个大老板,而你呢?却在这里混吃等死,你哪里比他好了?”
“大老板?哈哈,吹牛皮不要钱啊。钱玉芳,我看你真是疯了,为了刺激我,连这种谎言也说得出口,吹啊,看牛皮都被你吹上天了。”杨东进觉得钱玉芳是在撒谎,下意识地否认。
看到他这幅样子,钱玉芳倍觉痛快,又快又利索地说:“人家开了个垃圾回收公司,还有风投投资呢。你当是跟你一样,天天不是下棋就是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也不看看,自己都是当爷爷的人了!”
柳眉看着老两口当着她的面吵得不可开交,头痛不已。这话是没法谈了,她上前拉住钱玉芳:“够了,你们是不怕被邻居们跑过来看笑话是吧?”
女儿的话,钱玉芳还能听进去几句。杨东进也不想在儿媳面前闹得太难看,两人彼此厌恶地瞥了对方一眼,冷哼着别开头了。
杨东进板着脸对柳眉说:“小眉,你都看见了,我跟你妈真是没法过了,住一起什么的还是算了。有空你劝劝你妈,咱们这样过着有什么意思,离婚对大家来说都是解脱,以后她想回头找你继父也可以。你们年轻人也不必夹在中间为难。”
钱玉芳想说什么,被柳眉给拉住了,柳眉扯了个笑容说:“爸,都这把岁数了,你说啥呢。今天是妈不对,回头我好好说说她。”
杨东进明白她这是拖延之计,摇摇头道:“别说了,小眉,我跟你妈是真过不到一块儿去。”
柳眉心里来气,现在过不到一块儿去了,去年怎么就能过到一块儿去?说白了,还不是他变心了。男人,不管多大的年纪,都一副德行,最擅长见异思迁。
劝不住他,柳眉回去对杨轩说:“我看爸是被那个叫小雨的勾走了魂,现在非要跟妈离婚,你说怎么办?”
杨轩也很头痛,一个好好的家,搞成这样四分五裂的样子,是他始料未及的。扒了扒头发,他反过来问柳眉:“你说怎么办?他们实在要离,就让他们离吧,让爸买套房子,写咱们的名字,给他住,他爱咋滴就咋滴,都随他去吧!”
杨东进是他的老子,手里攥着大把的钱,又有退休金。杨轩根本没有制约他的办法。哎,以往他妈在的时候,他爸也没这么糊涂啊,谁知道他妈才走三年,他爸就越发不着调了。
柳眉听他这么说,暂且放下心来。说到底,柳眉也不是一定要将自己的妈跟杨东进绑在一块儿,只不过是怕他把钱给了外人而已。如果杨轩能说通他爸,自然是皆大欢喜。
到了周末,杨轩拎了两瓶杨东进喜欢的酒上门,对那个去而复返的保姆小雨也客客气气的,还留下来陪杨东进下了一盘棋,中午又陪杨东进喝酒。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几十年的父子情没那么容易抹去。等吃过饭,杨东进对杨轩的态度已经好了。
见他心情好,比较好说话,杨轩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爸,你这么一直租房子住也不是办法。咱们买套房子吧,用我和小眉的公积金贷款,能省不少利息。”
杨东进的眉头蹙了起来:“这是柳眉给你支的招吧?你呀,别什么都傻兮兮地听那女人的,她跟她妈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可是几百上千万的事呢,她一分不出,就想要一半的产权,算盘可打得真精。”
“不是,爸,你误会小眉了,她说咱们可以约定好份额,她只占一成,就当她公积金还贷那一部分。”杨轩替柳眉辩解。
杨东进因为跟钱玉芳闹得非常僵,加上还有一个小雨吹枕边风,所以也连带的对柳眉不待见起来,嗤了一声:“说得真好听,谁知道她们又在盘算什么!”
见杨东进油盐不进,杨轩有点恼了,说:“爸,这笔卖房款中,也有一部分属于我的。那是妈,留给我的遗产。”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要跟老子算账是吧?老子把你养这么大,供你上学,给你买房结婚,你算算,你欠我多少!”杨东进恼羞成怒地吼道。
杨轩也不乐意了:“爸,生了孩子就该养,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再说了,又不是你一个人养,还有我妈呢!”
杨东进听得不高兴:“翅膀长硬了,我的话不听不说,还要跟我算账是吧?行,你回去好好算,算好了来找我!”
说着,他直接把杨轩给赶走了。
杨轩带了一肚子气回家,本不打算理他爸的,结果没过几天就瞧见杨东进的朋友圈更新了,细浪白沙,碧海蓝天,高大的棕榈树,各种肤色的美女……
再看定位,他去马尔代夫旅游了,而且瞧拍的照片,还不止他一个人。
这一趟,一个人就得几万,两个人就得翻倍,随随便便几万就没了。
这么洋气,可是他妈在世时都不曾有过的大方。看他爸这样子,分明是老房子着了火,挡也挡不住。
杨轩忧心忡忡,焦虑得嘴上都冒起了泡。
柳眉看在眼里,知道连杨轩也拿他爸没辙了,只能及时止损,便道:“爸既然执意要跟我妈离,就让他们离吧。不过这么离了,等洋洋长大,咱们这房子太小,住不开,妈就没地方可去了,让他把上次说好的那套房子给妈买了吧。”
县城一套房就几十万,在一千万面前只是个领头,杨轩浑不在意,点头应好。他更担心的是他爸被那个女人给骗了。
盯着朋友圈的照片看了许久,杨轩说:“爸要执意不肯给我们买房子,那就让他把妈那份遗产分给我吧!”
现在是能拿一点回来算一点,不然万一杨东进被那个女人骗了,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回来。
柳眉没意见,要是家里能多出两三百万,也会宽裕很多,她也不用经常为了钱的事跟杨轩吵架了。
等杨东进从国外回来,杨轩就找上了门,提出了这个要求。
杨东进虽然不爽儿子来跟他谈分钱的事,但小舅子的前车之鉴还在那儿呢!虽然房子证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但根据继承法,儿子也是有份的。
他要不给,闹到法院,那也是他理亏。
再说,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又不是外人,他也不至于一毛不拔。
所以只一思量,杨东进就答应了杨轩的要求。
父子俩谈好了,杨东进给杨轩两百万,再给钱玉芳五十万,转完账后,老两口就离婚。
约好后,次日父子俩一起去了银行办理转账手续。
杨东进把卡递给了柜员:“转250万到这张卡上!”
同行转账,没有限制,柜员先接过杨东进的卡刷了一下,然后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抬头看着杨东进:“抱歉,先生,你卡内余额不足!”
“不是,怎么会余额不足呢?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杨东进慌了,下意识地拒绝相信这个可能。
柜员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杨先生,目前,你卡上的余额是元!”
“12万5?怎么可能,同志,是你搞错了吧……”杨东进脸色一变,拒绝相信这个可能。他吓得浑身颤抖,腿一软,啪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抖个不停的双手艰难地抓住冰冷的桌面,眼睛带着希冀的光芒,巴巴地望着柜员。
杨轩也吓呆了,弯腰凑到柜台前的玻璃窗前,脸皮紧紧贴着冰凉的玻璃,伸长脖子,想要看屏幕:“美女,你再查查,我爸账户里应该有差不多一千万才对,怎么会只有十几万呢,你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柜员小姐看到两人异常的反应,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迅速调出历史记录,然后将电脑屏幕推过去,面向他们父子俩:“你们看,从这个月的12号开始,用网银,连续四天,单次50万,一天最高上限250万,总共转出去了950万元。”
12号,那时候杨东进还在马尔代夫旅游呢!
对,旅游!父子俩一惊,同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齐齐变了脸。
杨东进抓住儿子,爬了起来,脸趴到玻璃上,盯着屏幕看,上面有转账时间,是每天的凌晨12点。
那会儿他早就睡着了,对,睡着了。
杨东进惊骇不已,忙说:“这,这不是我转的,有人偷了我的钱,我要报警……”
950万不是小数目,柜员报了警,大堂经理过来把他们父子俩请进了旁边的办公室询问调查。
没过多久,警察来了,调查后发现,银行这边并无漏洞,而且经过调查发现,钱都是从杨东进的手机银行app上转走的。
这下警察和银行工作人员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了。
杨东进这会儿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他扒了扒自己的头发:“是……是小雨,肯定是她。她知道我手机的开机密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转过几次账到支付宝里,可能被她看见了,记住了我的网银密码。”
警察记住了这个关键的信息,然后询问了一番杨东进关于小雨的身份和来历,银行那边也调查了一番转出去的账户,然后发现账户里的钱都已经被转走了。
因为涉案的金额很大,警方立了案。
短时间内这事也不可能出结果,杨东进父子俩面如土灰地出了警察局。
一天的时间,杨东进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倍。他佝偻着背,跟在杨轩后面,弱弱地喊了一声:“阿轩……”
杨轩现在恨死他了,扭头用血红的眼睛阴鸷地瞥了他一眼:“别叫我,我没你这样的爹!”
丢下这句话,他气恼地开着车子回去了。
因为是周末,柳眉在也,她正在给孩子喂饭,瞧见杨轩阴沉沉地跑回来,怔了怔,站起来问道:“阿轩,怎么啦?爸,临时反悔了吗?”
杨轩将车钥匙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拍,目眦欲裂:“别提了,钱……钱都被那个女人给偷走了!”
“什么?”柳眉手里的勺子掉到了地上,她也无心管,站起来,紧张不安地看着杨轩,“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搞错了?”
杨轩抓住额头:“警方已经立案了,那个女人转走了950万。他卡里就只剩十来万块了。”
从厨房里出来的钱玉芳听到这句话,气得两眼一翻,往后一仰,摔在地上。
柳眉见了,赶紧去把她扶起来。
钱玉芳坐了起来,捂住脸,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房子,还有那么多的钱,都没了!
杨轩被她哭得烦躁死了,不耐烦地吼道:“哭什么哭?天天就只知道哭,这个家都被你哭霉了!”
柳眉被他的迁怒搞怒了:“杨轩,你怎么说话的?是你爸不学好,跟保姆鬼混在一块儿,被人骗走了钱,你冲我妈发什么火啊?”
杨轩白了她一眼:“要不是你妈没本事,连个男人都拴不住,会有今天这事吗?你当初让她带着洋洋去我爸那里是为了什么,结果她怎么做的?还天天惦记着你那继父,跟我爸吵架,把我爸推向了小保姆,你自己说,这不是你妈的责任吗?”
“什么叫我妈的责任,杨轩,你爸他是个成年人了,自己不学好,跟个小保姆搅和在一起,还把什么都告诉对方。明明是你爸做错了,对不起我妈,你还怪我们母女俩头上。”柳眉在气头上,也不让杨轩了。
杨轩看着涨红着脸,像喷火龙一样的柳眉,抓起车钥匙:“行,行,是我们爷俩对不起你们娘俩,那这个家就都留给你们吧,我也滚,这下你总如意了吧!”
说完,甩门而去。
钱玉芳被门关上来的声音吓到了,停止了哭泣,愁眉苦脸地看着女儿:“小眉,妈对不起你,妈错了……”
柳眉揉了揉太阳穴:“妈,洋洋哭了,你去哄哄他吧!”
接下来三天,杨轩都没回来,柳眉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接。整个杨家一片愁云惨淡,钱玉芳惴惴不安,说:“小眉,阿轩现在不待见我,要不我回乡下去吧?”
柳眉瞥了她一眼:“妈,你就别添乱了,你走了,谁来照顾洋洋。我们现在可请不起保姆。”
“可是,我看阿轩这次很生我的气,万一,万一他因为这件事要跟你离婚怎么办?我回乡下,等他气消了再回来吧。”钱玉芳可怜巴巴地说。
离婚,杨轩应该不至于。不过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柳眉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犹豫了半晌,她模棱两可地道:“再说吧。”
钱玉芳听到她这句话,心都凉了半截,女儿这意思是真的不排除送她回去了。
可回到乡下,她能去哪儿呢?她已经跟林老实分开了,不可能再去他家。娘家,父母都不在了,兄嫂的家,她天天住着,时间一长,对方肯定会嫌弃她。
而且她身上也没钱,女儿现在也是焦头烂额,肯定不可能给她多少钱。她一个身体不大好,又没钱,又没住的妇女回到乡下能怎么办?
钱玉芳很焦虑,晚上都睡不安稳。
熬了两天,等周末放假,柳眉带着洋洋去找公司宿舍找杨轩后,她也紧跟着出了门。
林老实已经把她拉黑了,钱玉芳联系不上他,只好跑到魏外公家的楼下蹲守。
等到中午,她终于看到林老实拎着菜从外面回来。
蹲得腿都麻了的钱玉芳赶紧上前,泪眼朦胧地叫住了林老实:“阿实……”
林老实回头,见是她,拉下了脸:“有事?”
钱玉芳巴巴地看着林老实,抹了抹眼泪诉苦:“阿实,杨东进太不是东西了,跟个小保姆搞在了一起。”
“然后呢?”林老实不耐烦地问道。
钱玉芳怔了怔:“我……我跟他没法过了。我也不好再留在小眉那里了,不然小眉也为难。你……你现在住哪儿啊,我可以去帮你洗衣做饭的,我什么都不要,你就管我吃住就行了……”
平心而论,钱玉芳还是有点姿色的,否则也不可能跟杨东进好上。她还差一点才五十岁,因为很少干农活,皮肤比较白,身材也没发福,加上柔弱的性格,哭起来有几分惹人怜的味道。
她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所以一见面就哭,而且把姿态摆得极低。
但这幅姿态一点都没博得林老实的同情,相反,还让他觉得恶心又厌恶。这女人当初攀上高枝,毫不留情地踹了于她有恩的原主,做出这种不恩不义的行为,今天哪来的脸又回来找他?
当他是收破烂的不成?还是她以为自己是天仙,别人都得围着她转,无条件地原谅她?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吧!
沉下眼帘,林老实不咸不淡地说:“你跟杨东进领证了吧?再过来给我洗衣做饭好吗?”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阿实在意这一点?钱玉芳欢喜极了,忙保证道:“我们早就分居了,我这就回去跟他离婚。”
林老实不置可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讥诮地勾起唇,他可没给她任何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