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都下跪祈求原谅了,林老实还无动于衷,难免给人留下一种不近人情、不孝顺的感觉,尤其是四五十岁以上的那一辈,更是看不惯林老实这种行为。
今天的事传出去,对林老实的影响也不好。不要低估舆论,舆论能让人生,也同样能让人死,看那些明星对娱记又爱又恨就知道了。
吴飞有心帮林老实解围,立即夺过他同学的话筒装模作样地问林父林母:“请问林先生、林夫人,关于林老实要求你们去戒网瘾体校体验两个月的要求,你们怎么看?”
他故意又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还用上了话筒,扩大音量,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哼,转移重点嘛,谁不会,他就不信他一个天天玩笔杆子的还说不过去两个没多少文化的中年人。
林母支支吾吾地说:“可……可我们是大人啊,哪还有去……上学的道理。”
吴飞笑呵呵地指了指林老实:“他就不大吗?二十几岁了,结婚早点的都当父亲了,不一样去学习了?学无止境,不分年龄嘛,再说你们都是为孩子好,那去体验体验,回来也比较有说服力不是?否则,你们怎么认定这个戒网瘾学校就好呢?”
林母下意识地说道:“这个,他二大爷家的表舅的孩子就去里面呆了一年,回来后,可听话了。而且这个学校还上了咱们本地的电视台,它要不好,电视台也不会播放不是?”
吴飞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也就是说,你是从电视里的广告和别人口头上的宣传,觉得这个学校好的,你并没有亲自去考察过这个学校的师资力量,学习环境,课程安排,平日的作息时间和娱乐活动等等,对吗?”
林母总觉得这话好像是陷阱,可她又想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吴飞眼神闪了闪:“据我调查所知,戒网瘾体校是一所民办技校,虽然在教育局挂了牌,但并不是什么名校,更没有特别出众优点了。你连他们学校的老师有没有资质都没调查清楚,课程具体怎么安排,内容有哪些也完全不知,又怎么能说这是个好学校呢?至于电视,谁不知道这就是戒网瘾体校自己掏钱打的广告啊,真正有才有学,不愁招生的学校,会去电视上打广告吗?你们g市外国语学校同样是一所民办学校,他们打过广告吗?不都是家长抱着钱,到处找关系,挤破头也想把孩子塞进去。同样是民办学校,你说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样一所资质未知,课程未知的学校,你们就放心把孩子送里面去吗?作为一名处处为孩子好的家长,不应该进去体验体验,感受一下这些课程究竟对孩子有没帮助再考虑把孩子送进去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林父林母,两人面红耳赤,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啪啪啪!
四周的年轻人自发地拍手鼓掌。这个记者的问题问得真是太好了,看看他们还怎么好意思扯着“为孩子好”这面大旗强制干涉孩子的人生。天天为他们好,真觉得好自个儿进去呆几天啊。
林母就一普通的市井妇人,让她去跟菜市场的大妈大爷争两句还行,跟吴飞这种笔杆子打嘴仗,讲道理,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无助地望向林父。
林父就更不是个讲道理的,他凶巴巴地瞪了吴飞一眼:“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别多管闲事。”
吴飞扯了个笑容,乐颠颠地说:“这怎么能算闲事呢?我是记者,发布事实真相,传播新闻,是我的工作,职责所在,大叔莫怪。”
没脸没皮!林父平时最不耐烦应付这种人,但顾忌着吴飞的身份和对准他的镜头,又不敢破口大骂,只能阴沉沉地瞪了吴飞一眼,收回了目光,跪在地上不动。
他就不信了,他们老两口在这里一直跪着,林老实能一直不管他们。
见两口子不说话,只跪着,包括林老实在内的不少人都明白了他们的心思,尤其是戒网瘾体校的受害者们,没少被父母用亲情、用养育之恩绑架过,这会儿看到林老实遭遇同样的事,勾起了他们不好的回忆。
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但顾忌着林老实,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看林父林母的眼神更不好了。
林老实瞥了林父林母一眼,心寒不已,为了逼他改变主意,这两个人真的是豁出去了。呵呵,以为只有他们会玩道德绑架这一招是吧?
他身体一转,正对着林父林母,然后当着所有的人面,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了下来,然后身体往下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爸,妈,活到老学到老,既然你们这么欣赏戒网瘾体校,身为子女,我也不能不孝顺你们,那我送你们进去养老,帮你们交学费,你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还能这样?
吴飞见了,脑子一转,高声说:“叔叔阿姨,进步不分年龄,你们就成全林老实这片孝心呗!”
有他带头,其他机灵的年轻人反应过来,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对,进步不分年龄,我们也愿意孝敬父母,送父母去戒网瘾体校学习!”
他们一声一声,不断地重复,声音几乎同步,格外响亮,引得路人都纷纷往这儿看,媒体更是一个不落,赶紧拍下这激动人心地一幕。啧啧,真是太有意思了,当父母的道德绑架儿子,结果儿子联合戒网瘾体校的学员反过来道德绑架他们。
不是说这戒网瘾体校很好吗?不是为了孩子好吗?那就自己去啊!让儿子女儿进步之前,先把自己的坏毛病改了,别自己五毒俱全,反过来却要求孩子做个完美的人。
几十个人跪在对面,这完全不在林父林母的计划中,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他们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
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林老实悄悄给朱律师使了一记眼色,让他进去递交起诉书。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家三口身上,也没注意到拎着包的朱律师悄悄进了法院。
对峙了几秒,还是林母先绷不住,带着哭腔说:“阿实,阿实,以前都是爸妈不对,可我们的心都是好的,都是为了你好,可能做法让你不开心了。就你原谅我们这一回,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回去,好好过日子,忘掉这些不开心的好不好?我跟你爸都给你准备了买房的钱,等咱们给你买了房,回头就给你说亲娶媳妇,一家人和乐融融多好啊。”
她哭得这么伤心,又搬出要给儿子买房,博了不少同情,有的老大爷、老大爷看不过去了,劝林老实:“孩子,这人哪儿会不犯错呢。你爸妈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们吧。他们还是为你好的,省吃俭用了一辈子,最后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啊!”
一套房子,让不少人都改变了看法,毕竟房子在任何时候相对当地普通市民的收入来说,都不算低。儿子要告父母,当爹妈的却在盘算着给儿子买房娶媳妇,这对比,让很多人的屁股都歪了。
察觉到四周这些不赞同的目光,林老实没吭声。棍子打在谁身上,谁才知道痛,无论是他,还是原主又或者现场其他的受害者,他们要的都不是房子,而是自由。只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能明白,自由的可贵,相比之下,一套房子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还年轻,可以去挣。
林老实不吭声,背脊挺得直直的,跪在烈日下方。他跪的位置比较特别,刚好在烈日正下方,而几步之遥的林父林母则处于树荫下。
七月骄阳似火,上午十点多的太阳火辣辣地烤在人身上,没几分钟,林老实就开始浑身冒汗了,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到下巴,再钻进脖子里,弄得锁骨处都汗淋淋的。
林老实难受,林父林母也不好受。他们跪的地方虽然是在树荫下,没有暴晒,可架不住这天气太热啊,地面粗糙不平,两人又是没跪过的。跪的时间一长,膝盖疼,腰也疼,浑身都不舒服。
可再不舒服,也只能憋着,现在爬起来,怎么收场?
双方对峙,过了几分钟,忽地,林老实动了一下,身体晃了晃,结结实实地往侧面倒过去,摔在了滚烫的水泥地上。
“阿实,阿实……”吴飞吓坏了,赶紧蹲下身扶起林老实。
他那同学在一旁咋咋呼呼地说道:“他该不会是伤又犯了吧?快送去医院。”
两人联合,扶起了林老实就往人群外面跑,林父林母见这情况,赶紧跟着站了起来,想追出去。
旁边跪了一地的前戒网瘾体校的学员见状,赶紧起身,拦在他们面前,义正言辞地斥责道:“把林哥逼得晕倒你们就满意了?你们是不逼死林哥不甘心是吧?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爱吗?这样自私、狭隘、以自我为中心的爱,我们宁可不要!”
“对,我们宁愿你们别生孩子,别把我们带到学校,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配为父母!”
林母被年轻人们的愤怒吓了一跳,紧张地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知道他的身体这么弱啊……”
“你不知道?几天前你们才逼得他跳楼。从五楼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他身上没伤吗?这才几天,伤得还没好,就跪在滚烫的地上,他能撑住才怪了。你们要真心疼孩子,就不会这么逼他!别打着爱孩子的旗号出来恶心噩梦了,真的爱孩子的父母舍不得这么为难、伤害自己的孩子!””
“对啊,我们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满足你们控制欲,弥补你们人生遗憾,实现你们梦想的工具。你们自己都没出息,平庸平凡,非要逼着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要不要脸?”
“你们光天天喊着望子成龙,那你们做过什么?关心过孩子的学习吗?下班检查过孩子的作业,陪孩子读过书,带孩子去过图书馆,逛过书店吗?没有,通通没有,你们让我们不要玩电脑,早睡!那你们呢?干什么去了?通宵达旦地打麻将,碰到好看的电视就看到半夜,天天在客厅里抽一堆的烟头。自己一个大人不能以身作则,偏偏要求孩子要尽善尽美,可笑!”
……
七嘴八舌的声音嗡嗡嗡地在林母面前响起,说得她脸色发白。她自认为辛苦,要上班挣钱,回家还要伺候一家老小的生活,照顾孩子的起居,已经够对得住孩子了,可最后呢?在这些年轻人的眼里,她做的似乎都是错的,阿实也这样认为吗?
林母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林父本来就是个暴脾气,今天听了闫主任的话,刻意伏低做小,还跪了那个臭小子,结果什么好都没捞着。他不耐烦了,抬起手肘,用力推开了挡在面前指责他的年轻人:“你们算哪根葱?老子的家务事,要你们管,滚开,不要挡道!”
这可捅了马蜂窝。这些年轻人,都曾受到过父母以爱为名的伤害,碍于孝道和伦理,不能对自己的父母动手,那还不能对别人的爹妈动手吗?
几个脾气较冲,心里憋屈许久的年轻小伙子忍不住了,上前就给了林父一巴掌:“这是我们还你们的!”
林父被这一巴掌打得耳鸣眼花,好几秒才回过神,怒不可遏,扑过去,跟小伙子打成一团。但他一个人哪打得过那小伙子,旁边又还有好几个年轻人拉偏架。
等在旁边维持秩序的警察跑过来拉开双方时,林父的脸上跟开了酱料铺一样,青青紫紫红红,煞是好看。
因为涉及斗殴,警察直接把他们带回了派出所批判教育。
林母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们两口子把老脸都豁出去了,结果什么事都没办成不说,老林还挨了揍,一家子还上了电视,以后他们还怎么在邻居、同事、亲朋中抬头啊。
瞧见林母又哭了,林父临走时,回头瞥了她一眼:“哭什么哭,去找那个臭小子啊,都是他指使这些人揍我的,不孝子!”
明明是他激起了群愤,却非要把这顿打安到林老实头上。得亏林老实晕倒送去了医院,不然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林母被他一吼,反应过来,抹了把眼泪,赶紧往医院那边跑去。
吴飞和他同学着急地把林老实扶上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医院而去。路上,林老实睁开了眼睛,轻轻朝还扶着他肩膀的吴飞眨了眨眼。
吴飞惊喜地看着林老实,正要说话,却见林老实朝他摇了摇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吴飞不傻,他们才刚上车呢,林老实就醒了,醒了也不让他声张,藏着掖着。
意识到林老实是在装昏迷,吴飞乐了,嘴角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这招高啊,一下子就把围给解了,不然还得一直在那儿跪着,跪个没完没了。
咳了一声,他装模作样地扶着林老实,去了医院,看了医生。
进医院后,林老实“悠悠”醒来,医生看过后说他只是有点中暑,开了一盒藿香正气水给他就算了。
吴飞缴了费,拿了药,就带着林老实离开了医院。
出了院,吴飞问林老实:“咱们现在去哪儿呢?”
“找个地方吃午饭吧,我跟朱律师联系,待会儿让他过来找咱们。赶紧走,免得记者又来了。”林老实说道。
三人找了一家饭馆,要了个包间,点了菜等朱律师过来。
林老实给吴飞和他同学倒好茶水,将杯子放到他们面前:“先喝点水,太热了。”
吴飞捶了他一记,啧啧啧地:“好家伙,你刚才装得真像,连我都给骗过了。”
他同学也笑道:“可不是,那么硬的水泥地你都敢倒下去。”
装晕倒不难,难的是装摔倒,因为人有保护自己的本能,明知地面很硬,摔下去很痛,很多人在装晕的时候都不敢果断地倒下去。
林老实揉了揉后脑勺:“没办法,我怕我再不晕,他们就晕倒了。”
吴飞两人恍然,闷了几秒,摇头道:“对啊,幸亏他们没想到,他们要晕了就麻烦了。”
明天很多媒体肯定会写“父母下跪气晕,儿子置之不理”,这对林老实的影响很不好,也会给外界一些不知内情或者偏向父母那边的人借口。他们会说,看看,把自己的亲爹妈都给气晕倒了,这种不懂事的孩子就该送去接受接受再教育。
所以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林老实晕倒走人。这样一来,就变成了“继逼得儿子跳楼后,又害儿子晕倒”,被指责,承受舆论压力的人就变成了林父林母。
虽然很假,但世人就是喜欢偏向弱者,不然怎么会出现那么多我弱我有理的家伙。
想通这个环节,吴飞马上对林老实说:“这两天你别上网了,也不要发布任何的信息,不要露面。我写篇稿子,就说你头晕,身体不是很舒服,需要静养,这段时间都不会露面。”
林老实挑眉:“那你这不是说谎了?”
吴飞眨了眨眼:“有吗?难道你还要露面?不会,这就对了。我也没说谎啊,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林老实没意见。起诉书已经交了,现在就等法院受理案子,通知原告,准备开庭,这段时间他是应该消停点,不然还没开庭,市民们就审美疲劳了。到宣判结果出来时,反而没人关心。
而且,适当地卖卖惨,装装可怜也没坏处。
“好。回去后q我也不上了,你打理吧。”林老实痛快地答应了。
菜上齐之后,朱律师才找了过来,推开门后,他坐下喝了一杯茶:“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人了。法院那边的手续已经办好了,现在就等通知,留的是我的电话。”
“辛苦朱律师了。”林老实又给他添了一杯茶。
四人吃过饭,没有坐火车回去,而是喊了一辆汽车回去。因为在医院里没找到他们,媒体甚至包括林家人很可能都去火车站蹲他们了。
这件事中午就上了午间新闻,看到电视里主播委婉的批评,闫主任气得差点把电视机给砸了。
陈教官见他重重地把遥控器砸在了沙发上,不想撞在枪口上,站在一旁不吱声,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闫主任没看他,气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边走边骂:“蠢货,他儿子都知道晕,他们不知道晕,晕不了装啊!什么都要老子跟他说啊,这么蠢,这么不知变通的东西,怎么会生出那么个狡猾的小子!”
等他骂完,陈教官给他递了一杯温茶水过去:“主任,先喝茶,消消气!”
天气热,闫主任骂了一通,也口渴了,他接过杯子,凑到嘴边,正想喝,忽然外面一个工作人员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闫主任,不好了,教育局发了整改令给咱们,校长让我来通知你,明天还有教育局的检查组过来检查。”
闫主任一愣,将刚抿进嘴里的茶水,噗地一声吐了出来:“这么热的水,你想烫死我啊……”
遭受了无妄之灾的陈教官非常郁闷,水温他试过的,不冷不热,怎么就烫了。说到底,还是闫主任的心火旺吧。
闫主任确实很着急,教育局真来检查,他们这里有太多不能让人看的东西了。好在,这里面看电视的时间和频道都是受控制的,这些学员不能上网,又不能跟外界接触,肯定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让他们闭嘴。
放下茶杯,闫主任疾言厉色地吩咐陈教官:“通知下去,马上开会,今天要整顿学校。”
他得在教育局的考察组来之前,先把这些人的嘴给封上,免得明天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给他们学校带来麻烦。
因为要应付上级,闫主任也就没空关心林老实了。
林老实顺利地回了吴飞家,当天晚上,也没再抱着电脑,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今晚好几个台,播放了白天的新闻,而且g市电视台还表示,他们去采访了g市教育局,教育局表示将派出考察组去调查戒网瘾体校是否存在违规现象。
这是个好消息,政府开始出击了。只要查实,让戒网瘾体校关门都是迟早的事。
群里的戒网瘾体校受害者们看到这个消息有的都哭了,纷纷表示要是自己当时在里面的时候遇到教育局考察,他们铁定抱着教育局的大腿哭泣。
小五:别扯淡了。在里面那会儿,你都被打成了老鼠胆,还敢跟他们对着干?他们一个眼神扫过来,你都得瑟瑟发抖,乖得跟鹌鹑一样。
这是事实。在里面就是再骄傲不驯,再不听话,再大胆的人最后都会被驯得老老实实的。
群里一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几秒,小五又发话了。
小五:戒网瘾体校那群龟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天还不是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我要跟林哥一样,起诉戒网瘾体校,趁着这股劲儿,一口气把它打趴下!
一枝花:算我一个!最艰难的路,林哥一个人走了,后面的路,我要陪他一起!
……
林老实今天在g市,戒网瘾体校的大本营正式起诉他们,闫主任这群人都没敢露面。这无疑给了小五等人极大的勇气,事实证明,这个曾经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给他们极大阴影的庞然大物并不是无坚不摧!
有了人带头,后面陆续有许多人表态。
小五:这样吧,我统计一下愿意共同起诉戒网瘾体校的有多少人。有意向的私聊我,将联系方式和姓名留下,咱们约个时间和地点,线下见个面,找律师商议该怎么做!
其他人都没意见,于是小五把他们小群里的几个人拉起来,大家一起统计信息,商定见面的时间地址等等。
一晚上他们就忙活这个去了。
次日清晨,林老实起床就看到了吴飞给他的留言:小五他们准备起诉戒网瘾体校,初步统计,有748人愿意参加,你醒了给他们一个电话吧。
后面还附赠了一串号码。
林老实拿起手机拨了过去,一道清亮的女声在电话中响起。
林老实有点意外:“你是小五?”
“对,我是,你……是林哥吗?”电话那端的姑娘非常兴奋,“吴记者说会让你给我打电话,是你吧!”
林老实笑着应道:“是的,我是林老实。你们的事,他已经跟我说了,你们找到了合适的律师吗?”
小五冷静下来,否认道:“还没呢,我们准备见面商议商议再做决定。”
听她的声音,这姑娘年纪并不大,估计也就二十岁出头。林老实想了一下说道:“一事不烦二主,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替你约一下朱律师,看看他有没有时间接下这个案子吧!”
小五听了很高兴:“那真是太好了,咱们两个官司一起打,这下戒网瘾体校有得头痛了!”
林老实被她开朗的笑声感染,也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那你等我消息,我马上联系朱律师。”
挂了她的电话,林老实给朱律师打电话过去,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朱律师很乐意接这个官司,而且还给他们提供了许多建议。比如这么几百号人一起打官司这种情况,只要签代理协议就行了,然后在这些人中选几个代表,走集体诉讼的路子,这样也不用大家碰头商量了,节省时间和距离成本,能让更多的人作为原告一方,加入到这个案子中。
人数越多,这样案子就越引人注目,同时最后的赔偿金额也会越大。
林老实把朱律师的意思转告给了小五,并把朱律师的电话号码也给了她。
小五回头跟大家商量了一番,陈述清楚了厉害关系,又有两百多人要求加入集体诉讼,人数一下子迈过千人大关。最后大家选定了小五、一枝花三人当代表,参与诉讼。
小五二人也来了省城,去律师见朱律师,正式签订委托协议。
林老实跟他们见了一面,两人都很年轻,最小的一枝花今年才刚满18岁,但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十八岁这个年龄该有的意气飞扬和年轻人的冲劲,说话做事都很老练小心,跟网上的形象反差很多。也许只有网络这样的虚拟世界,能让他放松。
小五比他大一点,21岁,两个人都是两年前从戒网瘾体校出来的。逃离那地方后,他们就偷偷顺走了自己的身份证,攒了几百块就去南方打工了,两年没再回过g市,跟家里也断了联系。
“林哥,如果不是你这次站出来,我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小五感慨地说。
一枝花也跟着点头,说道:“是啊,我也不想回来。g市就是我的噩梦,打完这个官司之后,我是再也不会去那破地方了。”哪怕那里有他们的亲人、同学、朋友、邻居,有伴随着他们长大的一草一木。
林老实能理解他们。估计他们俩也有一对不逊于林父林母这样的双亲,不然也不会强制把孩子送进去关两三年。
“嗯,不想回就别回,在外面过得开心就行。”林老实举起了杯子,跟他们碰杯。
三人难得相聚,又因为有共同的经历,毫不陌生,很快就混熟了,一枝花年纪小,憋不住气,说着说着就提起了他曾经在戒网瘾体校的事。他14岁就被关了进去,理由很荒谬,因为他成绩不好,比较叛逆,是学校里的问题学生。父母认为他不服从管教,家里管不了他,就把他送进了戒网瘾体校。
说起这个,一枝花就委屈:“他们俩开了个小破公司,那个男人在外面有了小三,女的不肯离婚,两口子就经常吵架,我天天放学回去家里都是冷锅冷灶的,连口热饭都没有。男的,要么夜不归宿,要么喝得烂醉如泥大半夜回来,女的见了就抱怨吵吵嚷嚷,白天没事就沉迷于麻将馆和美容院,整天不着家。你们说,这样的两口子还要求儿子乖乖的,不抽烟不打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不是做梦吗?”
……
他抱怨了一堆,林老实和小五耐心地听着,眼神安慰地看着他。本来像一枝花这样的年纪,正是该在校园里埋头学习,参加高考的年纪,但因为父母的不负责任却毁了他一辈子,十六岁就漂泊异乡打工自己养活自己。
过了一会儿,忽地小五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赶紧接起来。
过了几分钟,她挂断了电话,语气沉重地说:“出事了,戒网瘾体校出事了!”
一枝花马上停了下来,眨了眨眼,不让自己哭出来。然后看向小五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五一脸焦急,对林老实说:“林哥,把你电脑打开吧,有视频,他们传到了群里。”
手机速度太慢了,打不开,小五也只听了个大概,并不是很清楚。
“等一下。”林老实拿出笔记本开机,插上无线网卡。
很快,电脑开了,,点开群聊,找到了视频点开。
但无线网卡的速度很慢,一个视频下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打开。
视频开始是教育局考察组的几名同志站在戒网瘾体校的操场上,跟闫主任在讲话。
以前在他们面前高高在上的闫主任,这会儿表情格外谄媚。拍摄视频的距离有点远,所以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
过了几分钟,闫主任带着考察组的成员往台阶上走去,就在这时,一队学员从里面出来,要到操场上锻炼。双方擦肩而过时,有个瘦巴巴的学员突然从台阶上冲了下来,抱住闫主任的胳膊就咬。
闫主任吃痛,下意识地踹了那个学员一脚,他的力气很大,直接把那个学员踹得摔在了台阶上。
那学员歪歪斜斜地躺在台阶上,动弹不得。估计闫主任刚开始还以为他是装的,叫了两个学员去扶起他,送到医务室。
但两个学员刚弯腰就看到一团殷红的血从台阶上流了下来,顺着台阶往下,淌了一地。
两个人赶紧缩回了手,紧张地看着闫主任。
闫主任这才意识到出了事,赶紧打了120,叫救护车过来将这个学员送去了医院。
视频的最后,是那个骨瘦如柴的学员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呼啸而去的画面。
“这个人不会死吧?”小五有些后怕地说。
现在大家也没空关心在考察组面前闹出这样的事,戒网瘾体校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了。大家更关心那个年轻人的安危。
林老实心里的触动更大,似有一团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他闭上眼,难受地说:“我认识这个人,他叫小刚,是因为性向不被认可送进去的,他逃过一次,但被抓了回去。”
余下的,不用说,小五和一枝花也明白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了。
沉默了一会儿,林老实站了起来说:“我要去g市。”
小五和一枝花也迅速站了起来:“我们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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