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就是年,姚浅这个年过的着实不安心,好在相国府诸多事宜都轮不上她参加,问过听雪之后她才知道,需要她参加的也只有年三十守岁而已。
谢韶是个腼腆内向的少女,自然乐意清闲,但姚浅是有任务的,和谢远臣相处时间那么短,她再怎么样也没办法攻略,想了又想,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兵行险招,她又不指望在这里嫁人生子,大约也只有闹一场大的,誓死不嫁给那个王尚书的小舅子,然后熬到剧情开始之后,那时谢远臣众叛亲离,她再暗中去给他报信,水磨工夫,总能见效。
姚浅这样打算了没多久,忽然有一日谢远臣让夏霜传话,约她隔天傍晚在水榭见面。
姚浅思量许久,不明白谢远臣是什么意思,听雪却猜出了什么,给姚浅梳妆的时候就差没多长几只手,衣服挑了再挑,最后取了件压箱底的雀翎斗篷,不得不说谢韶性情柔弱得很,长相却是如妖似仙,美得惑人,配上华贵的服饰,更显美艳。
姚浅总觉得这打扮不太符合谢韶的人设,而且这斗篷似乎也太过华丽了,至少谢韶的记忆里没有过。
见姚浅疑惑,听雪顿了顿,笑道:“这是主子以前的衣裳,主子从前……很受宠的。”
姚浅更疑惑了,谢韶对自己生母一无所知,她却是知道的,谢韶生母只是个通房,连妾侍都不算,受宠到这种地步,压根不可能。
姚浅试探着道:“我穿这一身出去,不会被人指指点点吗?”
听雪道:“这是当年相国送主子的,谁敢指指点点?”
姚浅更怀疑了,不过她没把心思表现在脸上,解开雀翎斗篷,放在一边,仍旧披上了那件有些旧的蝴蝶穿花斗篷。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这衣服太过贵重,穿出去碍手碍脚,还不如就这样。”姚浅笑了笑,面容温婉,她注意到听雪的眼神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路上姚浅一直思考着听雪的奇怪表现,她越发确认自己不是谢平渊的女儿,但是原先以为是谢平渊被戴了绿帽子,可是听雪现在让她光明正大的穿戴华服美饰,这里面,可就值得推敲了。
姚浅想,大约两个可能,一是她爹原本位高权重,现在良心发作准备认她了,二是她爹本来落魄,现在得势了,而且势力肯定要比谢平渊这个相国大。
傍晚的水榭依旧冷,现在越来越临近过年,偌大的湖面开始结冰,一眼望过去倒有一种和夏天莲花满湖的美景完全不同的观感。
谢远臣远远的负手,他身姿高大,面容沉静,立在水榭前,就像是一副水墨画,夕阳映照,仿佛给他渡上了一层金边,看上去俊美的晃眼。
姚浅被闪了一下,本来已经有些想要退缩,但是猛然间又想起刚才镜子里那张如妖似仙的脸庞,顿时底气又回来了,都是盛世美颜,谁怕谁?来呀,互相伤害呀!
“见过兄长。”姚浅俯身一礼,温婉中带着些许柔弱,任是谢远臣也没看出她外表下奔放的内心。
谢远臣身边没跟着人,听雪也不好上前,姚浅进到水榭里,她就等在岸边。
“不用这么多礼,三妹妹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母亲这事做的确实有疏漏,我代她向三妹妹道歉。”谢远臣给姚浅斟了一杯茶,微微一笑。
姚浅心中顿时了然,面上还是受宠若惊的接过茶。
谢远臣撩袍坐下,轻咳一声,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看着姚浅的眼睛说道:“父亲和我商议了一下,现如今有两个上好的人选,一是礼部左侍郎张邯,大约你在闺中也听过他的名声,二是振远大将军李鸿威的庶长子李超群,武将世家不问出身,他年纪大你一轮,立下过赫赫战功,这次归京就要升任忠武将军,三妹妹心仪谁,只管对我说。”
姚浅有些发愣,身为一个庶女,他们给她的这两个人选也好的太过头了吧?一文一武,听上去都是人中龙凤,寻常人家嫡出的女儿都等着排队呢吧?
姚浅茫然的看向谢远臣,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谢远臣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手就僵在了半空,妹妹已经快要嫁人了,他更应该避嫌才对,怎么一个不留神就摸上去了?
姚浅却不觉得逾越,她爱死了这个逾越,趁着谢远臣发愣的工夫,她轻轻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然后顺势倒在他怀里。
谢远臣愣住了,想要推开她,一滴眼泪落在他披了斗篷的肩头,发出轻微的响动。
“父亲平日从不关心我,定是兄长在为韶儿转圜。”少女低泣,“韶儿要如何报答兄长大恩……”
谢远臣的心不由得又软了软,他拍拍姚浅的后背,柔声道:“总不能看着你嫁给那种人,何况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功劳,没有父亲……”
姚浅一点也不想听谢远臣给谢平渊辩解,她抱着谢远臣看着蹭蹭蹭又涨了十点的好感度,感动的哭出了声。
谢远臣没得到回答,反而被死死的抱住了,他有些无奈,却也有些怜惜,和其他的庶女不同,三妹妹自小没有生母,只怕他是第一个对她表达出善意的人了,她想要和他亲近无可厚非,他确实不应该太敏感,伤了三妹妹的心。
姚浅抱够了,看着好感度一栏里金光闪闪的50,顿时怎么看怎么觉得谢远臣顺眼。
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下来,谢远臣一腔柔情,不由得按着姚浅坐了下来,把张邯和李超群两人详细的说了一遍,姚浅还沉浸在一个抱抱换了10点好感度的兴奋之中,完全没有注意。
“……如果要听我的建议的话,那为兄建议你选择李超群,此人行军打仗颇有章法,战功赫赫,许多贵女都心仪于他,却碍于他的庶子出身,拉不下脸面,当然,李超群年纪比张邯大,相貌也平庸。”谢远臣叹了一口气,女子总是爱俊俏儿郎的,他说的再多也就是个建议了。
姚浅微微红了脸低下头去,心里却是一个咯噔,谢远臣这确实是帮她了没错,但是她不想嫁人耽误别人啊!一个两个的都是人中龙凤,这让她连拒绝都没有理由了啊!
谢远臣说完,一抬头就见妹妹的脸上满是红晕,美人含羞,越发美不胜收,他愣了愣,忽略掉心中一丝异样的触动,温柔道:“自然,三妹妹可以等见过人之后再做打算,过几日母亲姚带府上女眷去云间寺上香,三妹妹那时就可以见到张邯,至于李超群,过年的时候他会来府上的。”
姚浅含糊了几句,低下头,用美腻的红晕掩盖了内心的万马奔腾。
天刚擦黑,谢平渊从宫里出来,路上转过几条小巷,轿子回了府,人却进了一处暗巷。
里头早有人打着灯笼出来迎,是个面容白净的小太监,十分熟稔的开了侧门,迎他进去。
院子里四面都点着灯笼,照的如同白昼,院中梨花树下坐着个人,不远处搭了个小戏台,五六个戏子正在唱戏。
谢平渊上前,对着那鹅黄衣衫的人行礼,“见过主子。”
那人转过脸,面容出乎意料的年轻,眉眼俊俏,浑身上下沉淀着一种尊贵的气势,只是鬓角微白。
“行了,又没外人。”那人摆摆手,似乎有些戏谑,“多少年了,就你还叫一声主子。”
谢平渊笑了笑,“主子就是主子。”
赵传翎抬手招呼谢平渊,“好了,过来坐,这戏正当时。”
谢平渊坐了过去,一看台上架势,穿着戏服龙袍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唱词,不由顿了顿,道:“这是狸猫换太子?”
“狸猫换太子听腻了,这是梨园排的新戏,叫罪己诏。”赵传翎嘴角弯了弯,“说是一个皇帝犯了错,在求天下人原谅。”
谢平渊顿时就觉得端在手里的茶喝不下去了,他抬眼看向戏台,那个演皇帝的戏子已经在掩面哭泣,唱词委婉,动人心魄。
赵传翎却觉得很有意思,他甚至跟着调子哼了几句,眉头轻轻的上挑。
“罪己,罪己。”
“不想千年万年过,后来人都笑我……”
赵传翎唱完,低笑一声,“这写词的也太没文采了,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听的人云里雾里,倒是把话说清楚了啊。”
谢平渊捏着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给捏碎了,抬眼看向赵传翎,后者悠悠闲闲的端着茶,间或还打几下节拍。
说实话,戏台上的戏子唱功极好,但确实架不住那没文采的唱词,可凡事真不能往深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