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三更合并(1 / 1)

腊八寒冬,整个大周朝沉浸在过年的热闹氛围里。到处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自太后被送去碧云庵静养,皇宫越发安宁,过年前打发了一批美人姬妾出宫,皇帝勤于政事,后宫如同虚设。

除夕夜,皇帝在宫里设宴款待众臣。

歌舞升平,丝竹不断。

不知是谁,不合时宜地提起燕王的婚事。

“殿下早该娶亲,王府需要一位贤良淑德的女主人。”

燕王差点被酒呛着,摔了酒杯站起来,指着刚才说话的人,“多管闲事,本王娶不娶亲,关你何事?”

高位上坐着的人出声:“阿辞,不得无礼。”

燕王往上看去,皇帝端坐玉椅,好整以暇,姿态舒展,一双眸子深邃悠远,嘴里喝着酒,话对下面说,眼却盯着旁边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皇兄对苏承欢寸步不离。就连年宴,也为她在旁设座。

挨得那样紧,恨不得将人吞肚里。

袖子下的双手握成拳头,燕王直起脖子,苦呐呐道:“皇兄不也没立后吗?待皇兄立后那日,我再考虑娶王妃的事。”

他抬眼瞥向一身绣锦祥云的人,她低头逗猫,未曾有半分神情变化。

燕王心里忽地有些失落,掺杂着半分庆幸,连带着热烈的苦酒,全都往肚子里闷。

皇帝不理他。

下面的人知趣地转移话题。

待宴会结束,人都散完了,燕王仍在埋头喝酒。一张脸喝得绯红,双眸迷离惆怅,眉头似蹙非蹙,委屈地盯着上头轻言笑语的两个人。

皇帝挪开案席,准备去牵南姒的手,尚未碰到,燕王便喝道:“皇兄,我有话要对你说。”

皇帝寒着脸,“今夜朕要与苏相一起守岁,明日再说罢。”

燕王摇着头不肯,上前:“既是如此,我也要一起。”

皇帝朝老太监使个眼色。

老太监忙地带人前去搀扶燕王。燕王挥开他们,抬眸见高位上已无两人的身影,心中一急,脚步踉跄着往外去寻。

雪地里走了好久,一双宝蓝纹锦金丝靴浸湿大半,脚冻得僵硬毫无知觉,寒风凛冽,吹得他鼻头泛红,四处张望,总算望见皇帝携人前往寝殿的队伍。

他忙慌慌追上去,人已经入了大殿,他刚要往里去,便被小黄门拦下:“王爷,没有皇上的吩咐,今夜无人能入殿。”

燕王着急地喊起来:“皇兄,是我呀,快让我进去。”

老太监呼着气总算寻着他,忙地劝道:“王爷,天寒地冻的,您还是早些回王府罢。”

燕王咬住下唇,眼巴巴地往厚重的殿门后望,什么都看不见。

他不甘心地跑开,趁人不备,打算从侧殿进入,哪想侧殿也关紧了门。燕王贴在门边,浑身冻得发抖,实在受不住,缓缓倚着门蹲下来,身子蜷缩成一团。

忽地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像雪花飘旋落地,絮絮不断,却又转瞬即溶。

燕王听着听着,鼻子眼角一酸,豆大的泪扑簌往外掉。

他一边哭一边擦泪,掏出她常挂在腰间的金鱼袋,颤颤巍巍地往胸口处捂。

冬日飞雪,落在檐下玉砖上,彻骨清寒随风刮来。

今年的除夕夜,过得漫长又苦涩。

第二日燕王便病倒了。出了元宵,病还没好。

太医来报,说燕王不肯吃药,前去诊治的大夫全被赶了出去。

皇帝沉吟片刻,当日便动身前去探他。

床前搁着几碗凉透的药,温了不知几遍的饭菜尚冒着几分热气。

皇帝扫一眼,挨着榻沿坐下。

“阿辞。”

床上的人闷在被子里,没有一点动静。

皇帝抬手掀被,燕王挣扎,往墙角躲,背着身,横竖就是不看皇帝。

皇帝重新坐回去,坚毅冷峻的面庞无情无绪。

他说:“不要闹脾气,没人会像小时候那样纵着你。”

锦被微微颤动。

压低的抽泣声从被下飘来,他模糊的声音道:“我知道。”

皇帝闷叹一声,许久,他涩涩地闭上眼睛,帝王深沉的声线里透着无可奈何:“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燕王从床上翻滚起来,哭了不知多久的脸蛋皱成一团,他拉住皇帝的衣角,眼睛里写满渴望:“我要苏承欢。”

皇帝眼底并未露出震惊,推开他的手,缓缓道:“她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燕王俯身向前,用小时候求人撒娇的眼神看向皇帝:“哥哥,我想娶她,让我一回,好不好?”

皇帝起身。

燕王哭吼起来,“哥哥,十三岁我第一次为你杀人时,你说以后荣华富贵定会与我一起共享。可如今我不想要荣华富贵,我只要一个苏承欢。”

皇帝眸中一黯。

他记得阿辞执刀全身沾满鲜血的样子。少年稚气的面庞上,满是害怕,饶是如此,依旧毫不犹豫地将刀插入了刺客身上。

没有阿辞,就没有他的今天。过去那些冷酷残忍的岁月,是阿辞陪着他一起走过来的。

皇帝转身,少年抱膝痛哭,因情绪的激动忍不住地发抖。

皇帝上前,将他抱入怀中,一下抚着他的背,道:“阿辞,除了苏承欢,哥哥什么都可以给你。”

燕王不再压抑自己的嫉妒:“你不娶她,又占着她不放,凭什么不让我娶,凭什么!”

皇帝一僵。

顷刻,他退回门边,黯淡的光从窗棂透出,映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皇帝的声音里透出嘶嘶寒气:“你以为我不想娶她吗?她连皇后之位都不要,难道会看得上燕王府的王妃宝座?”

燕王怔愣。

片刻,待皇帝离去后,少年呆呆地拉紧两肩搭着的锦被,带着泪腔嘟嚷道:“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兴许我可以呢……”

皇帝回去后就命人将苏相召进宫来。

宫人们心照不宣,在殿里备好一切物什。

大寒的天,他故意选在地龙热气笼不住的角落,将她身上剥个精光,冻得瑟瑟发抖,只能紧紧抱牢他取暖。

“你自己动。”

她柔弱嫩白的身体攀上他的,脸上因为寒冷而生出两种不同的红。

一种是寒冷的僵红。

一种是情-欲的晕红。

动了十来下,她喘气停住,“没力气,不做了。”

皇帝大掌抚上去,翻身从后面进入,力道一下比一下深。

他说:“今日我去看阿辞了。”

她嗯一声。

“阿辞向我求娶你。”

她又嗯一声。

她背对着他,皇帝俯身压下去,抬手将她的脸转过来,寻着唇颤颤地吻上去。

纵使知道她的答案,他依旧没有自信,嫉恨地重咬一口:“我没答应。”

她嘤咛飘出一声。

是欢愉的爱意。

皇帝贴着她的脸,更加卖力,微垂的眸里满是痛楚:“他若来招你,你也不许答应他。”

她微喘的呻-吟里忽地飘出一句:“阿辞似乎很喜欢我呢。”

皇帝发狠地捣鼓,他说:“他只是喜欢,又不爱你,你有我爱,还不够吗?”

她要什么,他都给了。

她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便将朝政全部奉上。

她要自由身不受拘束,他便再未提起纳后之事。

这世上所有能讨好奉承的活,他都为她做尽。究竟还要怎样,她才愿安心待在他身边。

他做着做着就泄了,南姒勾住他的脖颈吻过去。

她的手很灵巧,轻而易举就让他重振雄风。皇帝得了她的喜,很是愉悦,所有烦恼都抛至九霄云外。

再次高潮时,他听得她道:“我给你们贺兰家生个孩子吧。”

——

开了春,朝中之事越发繁忙。比起之前,众臣肩上的担子不止重了两倍。

苏相发狠逼着他们布防各地练兵以及贸易往来的事。

像是要一口气将大周几十年内做的事全部压在一起,百年基业所需要的大格局,已经颇显框架。

在府里待了三个月,燕王总算肯出门走动。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得到相府的书信,责他无所事事不为朝廷分忧。

燕王得到书信后立马就爬起来换衣梳洗,新做的大红袍,招摇爽朗,他蹲在相府门口等。

管家让他进府等,他不肯,进去等就看不到她回府的轿子了。

等啊等,终于盼到。乘着夕阳的金光,她款款而来,一双手纤细柔软扶他起来:“等多久了,也不事先说一声。”

燕王笑嘻嘻,“我刚来,没等多久。”

她转眸扫他一眼,“病好了?”

燕王不自在地摸摸脑袋,“好了。”

她抬步往里走,手中的折子往他怀里一塞,“边关闹事,没个停歇,烦死了。”

燕王屁颠屁颠地跟进去。

待进了屋,侍从摆好酒菜,南姒屏退左右,歪在榻上将最近朝政的事同他细细说。

他耐心听着,偶尔给出几个建议。

她提笔记下来。

燕王喜上眉梢,觉得自己总算还有点用处。

说了好一会话,他替她斟酒,桃花酒温和,暖身子,两杯喝下去,方才觉得穿得太闷,浑身紧得慌。

她俯身为他解开一颗盘扣。

“穿这么多也不知道松松气。”

他痴痴盯着她,视线从她白净的面庞落至衣袖滑落半截的皓腕。

视线一黯。

她身上,有皇兄的痕迹。

燕王想起皇帝那日说的话,她不愿嫁皇兄,那么,她愿不愿意嫁他呢?

总要问问的。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她手臂上的吻痕,温热的指腹贴着那块肌肤,来回摩挲,像是要将那块红渍擦掉一般。

“我给你当夫婿好不好?”

南姒一愣,正好通灵玉爬上榻,喵呜着朝燕王叫唤。

燕王搂起它,爱怜地摸摸它的脑袋,对南姒道:“我可以入赘,只要你愿意,以后我随你在苏府生活,百年之后,也同你一起入苏家祖坟。”

她脸上恍惚带了点笑意,摇摇头,“小傻瓜。”

燕王抿抿唇,“我不是小傻瓜,我比皇兄更好。”

她笑问:“哪里好?”

他被问倒,数秒后回过神,声音一虚,急急道:“哪里都好。”

对面没了回应,燕王抬眸望过去,见她似乎在想什么,以为有了机会,立马挪步挨近她坐下:“我比他俊朗,比他年轻,而且……”

他一时想不到什么,脑子一乱,脱口而出:“而且我没碰过女人,只要你要我,我就是你一个人的。”

南姒眼睛张大,蓦地俯下身笑出声。

他见她嗤嗤地笑,喜欢得不得了。顾不上一时语快的羞愤,孩子气地拉住她的手,“你就答应我罢。”

她明知故问:“答应你什么?”

他说:“答应嫁给我,不,不对,应该是答应让我入赘给你当夫婿。”

南姒道:“可我不需要夫婿。”

燕王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那你需要什么?我都做。”

少年英俊的眉眼透着求而不得的烦闷,她伸手轻轻抚上去,自他漂亮的眉毛到他红薄的嘴唇。

她的声音又轻又慢,缓缓荡在他耳边:“我要你好好辅佐你的皇兄,守护大周万里山河。”

他攥住她,“山河有你守护,我守护你便行。”

南姒抽出手。

“我不喜欢没有雄心壮志的男人。”

他恨不得将一颗心剖出来,“我有。”停顿半秒后,他想到什么,发狠站起来道:“是不是我当皇帝你才肯看我一眼?”

通灵玉喵喵跳到南姒怀里,主仆两人的对视,意味深远。

忽地她抬眸,将猫放在地上,扇手轻赶出去。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南姒勾了勾他的衣袖。

燕王懵懂地转过身,见她媚眼如丝地望着自己,不由地低下头。

南姒拉着他重新坐下。

她的手如藤蔓般攀上他的身体,娇柔的声音在耳畔低吟:“以后不准有这种念头,知道吗?”

燕王鼓着腮帮子不应话。

南姒搭在他的肩头,将话送进去:“当皇帝没什么好的,你看,你皇兄不照样娶不到我吗?”

他立马反驳:“可他得到了你!”

南姒一怔。

这样的情形何曾相似。她也有过如此傻气的时候。

只是她比他好,她至少称心如愿了。

少年低下头埋在她怀里,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愧疚:“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南姒叹口气。

罢了,反正她也有此打算。折腾了那么久,都没能怀上,换个人兴许可以。

“你皇兄尝过的,你想试试吗?”

他僵住。

她牵着他的手往身上引,一张朱唇凑过去。

燕王紧紧闭上眼。

那唇是甜的。

那手是热的。

那温濡的肌肤含在嘴里,是香的。

他明明只喝过两杯桃花酒,却如饮数坛烈酒醉得七昏八晕。

原来,女人的滋味这般好。

他双手撑起,不敢压她,小心翼翼地动作,一边顶一边问:“疼不疼,要停下吗,你……你喜欢这样吗……”

她仰起身子,“嗯。”

简单一个字,他兴高采烈,仿佛得到夸赞的学生,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本领全部拿出。

到底不敢唐突,撞一下就要问一句:“我能再快点吗?”

南姒哭笑不得,“能。”

他欢喜地往前送,憋不住时,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异样,急得连忙吻住她的唇。

她安慰他:“不要紧,在里面可以。”

他问:“那皇兄呢?皇兄也是在里面吗?”

南姒不回答他。

临到顶点的狂潮生生逼回去,他觉得嫉恨,不肯停下,示威一般,宣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末了,他喘着气,将她揽入怀里,赌气一般,道:“不要给皇兄生孩子,给我生吧。”

南姒懒懒地往后一仰。

那就要看天命了。

——

春末,丞相府传出喜讯——苏相有身孕了。

文武百官虽震惊,却无人敢说什么。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不重要,反正孩子的母亲是苏相即可。

就在大家猜想着孩子他爹时,有两个人站出来了。

一个是皇帝。

一个是燕王。

兄弟俩同时抵达丞相府。

没了侍从在旁,屋里就只三人一猫,兄弟俩几乎立刻动手打起来。

“贺兰辞,你好大的胆子!朕的女人你也敢碰!”

燕王驳回去:“你只说不让我娶她,又没说不让我碰她,更何况,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女人!她是我的。”

剑拔弩张,硝烟弥漫。

南姒头疼得紧,“要吵去外面吵,别惊着我肚子里的孩子。”

兄弟俩立即安静下来,视线看向南姒的肚子。

皇帝再怎么恨,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只能打碎苦楚往肚里吞,红着眼问:“谁的?”

燕王小声念叨:“肯定是我的。”

皇帝回过头,一巴掌就要劈过去,燕王躲开,瞪眼道:“反正我也不怕死,你要杀要剐随你。”

“好了,都闭嘴。”她无力地吐出一句,倚在榻上道:“都坐下。”

兄弟俩看向她。

她吐出一句:“我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信,这孩子肯定是我的。”

若是有刀,皇帝只怕当场就要砍人。

他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南姒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不是说,只要我喜欢,怎样都行吗。”

他咬牙问:“有过几次?”

“两次。”

皇帝忽地松口气。惊讶于自己的大度,他久久无法回神。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忽地坐下来,手覆上她的肚子,弯下腰,耳朵贴过去。

听了很久,明明什么都没听出来,他心里却升起异样的喜悦。

那是一种为人父亲的雀跃。

因目前情况的复杂,不由地透出几分心酸。

南姒的手垂下,抚摸着他的头,柔情似水,她说:“你会爱护这个孩子吗?”

皇帝犹豫数秒,而后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她抬眸,望向一旁手足无措的燕王,“殿下呢?会爱护你的侄儿吗?”

燕王点点头,“兴许不是我侄儿,是我……”

皇帝猛呵:“闭嘴!”

南姒动了动身,她从未有过身孕,这感觉令她新鲜又好奇。

她让燕王出去。

燕王不肯,见她甚是坚持,只能听话离开。

他走后,南姒抬头同皇帝道:“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我没时间抚养他长大成人,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木已成舟,你若是真心爱我,就请好好养大他。”

皇帝一愣。

她语气里满溢悲伤和绝望。

他说:“我又不杀你,怎会没时间……”

南姒的手轻轻遮住他的唇,轻巧地吐出一句:“我就要死了,活不到明年开春。”

如雷轰顶,皇帝所有的坚忍在此刻烟消云散。他震惊地看着她:“怎么会……”

他知道她一向体弱多病,可是总以为调养几年就会好起来。

这世上的玲珑宝物,他还没有全部搜罗齐全送给她,那么多想要一起做的事,还没有做尽,她怎么可以死?

他面上透出几分焦灼,揽住她的衣袖道:“你不要想用这样的手段来逼我就范……”

只要她求求他,她和阿辞的事,他可以当做没发生,一切还能像从前一样。

她不该拿生死大事来吓他。

皇帝等着她像平常那样趾高气昂地庆祝胜利,却什么都没等到。

她说:“我没骗你,我真要死了。”

皇帝不肯信。

她虚弱地俯身贴过去,像平时欢爱那样,双手从前往后搂住他的肩膀:“我这一生,全奉献给了你们贺兰家,临到死,能留下点血脉也是好的,只是我心有遗憾,若不达成,死不瞑目。”

皇帝整个人是僵硬的,他依稀听得自己的声音从胸膛里挤出来:“你说。”

她道:“一,不能辜负我这些年的努力与抱负,大周朝在你的手里,必须繁华鼎盛。二,不能溺爱我的孩子,你要给他一个强盛的王朝以及撑起王朝的能力。”

她说着,咳嗽起来,咳得那样厉害,甚至咳出血来,腥红的血染上他袍上叠层江涛绣锦,掀起深深血海,一路漾到他的心里。

她这是在交待后事了。

皇帝呆呆地愣着。

她见他不回话,一手抓住他的衣袍,狠狠道:“说你答应我。”

皇帝阖上眼,许久,他从被捏得粉碎的五脏六腑里翻出一句:“我答应你。”

她嘴角带笑,重新躺回他的怀抱:“我与阿辞的事,你不要怪他。阿辞是个治国的好苗子,有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在,他定会全心助你成就霸业。”

皇帝鼻子一酸,忍住蓄势待发的眼泪,“我不需要霸业。”

她说:“可我需要。”

皇帝颤抖着。

南姒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仰面亲了亲。

她的唇那样冰凉,所碰之处,几乎要将他冻僵。

她喊他的名字:“贺兰瑾,你是帝王,你不该为个女人落泪。”

皇帝低头,呜咽着咬上她的手臂。

南姒任他发泄,抬起另一手抱住他的后脑勺。

许久,她听得他道:“苏承欢,我恨你。”

她笑着亲亲他的额头,“没关系,我愿意被你恨。”

自那日之后,相府关门谢客。

春去夏来,夏尽秋至,初冬这天,相府上下乱作一团。皇帝的仪仗被挡在相府外,燕王翻墙失败,只得怏怏地躲在队伍里一起等。

从白天等至黑夜,相府的门终于打开。

管家抱着一个襁褓婴儿走出来。

皇帝和燕王同时上前,是个男婴。

兄弟俩多月以来的隔阂在这一刻瞬时消失,皇帝颤抖地抱着孩子,同燕王道:“你从下面托着,我怕摔着他。”

燕王小心翼翼地捧着。

刚出生的孩子看不出什么模样,脸皱巴巴地,丑得像个猴子。

皇帝却看得很是欢喜,直道:“真好看,和他母亲一样好看。”

他想起她,迫不及待就要入府探望。

管家却拦住他:“皇上,苏相有句话托老奴带给你,她说,等她想见皇上的时候,自然会去见,还请皇上不要强求。”

她在孕中,不肯让人瞧见发肿的模样,一律不见外客。

他多次苦求,她也不肯。

皇帝没有办法,只得抱着孩子离开。

燕王悄悄地折返,他敲相府的门,那管家仿佛知道他会回来一样,打开门什么都没说,将一封信塞过去。

“苏相说,若是燕王殿下折返,便将这信交于殿下。”

燕王捧着信,像皇帝捧着孩子那样,揣在怀里生怕摔了跌了,紧紧用胸口温热,回了府邸关起门来,这才颤颤巍巍掏出来看。

“与君相识,甚是欢喜,来生已许陛下,若有来来生,期与殿下再续前缘。吾之子嗣,托于殿下,大周山河,亦托付于君,百年之后,吾于黄泉碧落静候佳音。”

她要他守护她的江山。

守护她的儿子。

唯独就是不要他守护她。

燕王捧着信,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疼,视线落在那行再续前缘,满眼眶的泪却不敢往下掉,生怕弄脏了她清秀的字迹。

病秧子的无情算计,一如既往。

这个栽,他认了。

小寒之天已做隆冬大雪。

相府。

通灵玉舔舔南姒的手,问:“主人,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为何穿成这样?”

南姒摸摸它,“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完。”

宫里,太子的满月宴,皇帝内心焦灼不安。

他不停地问:“苏相呢,苏相人在何处?”

她修书给他,答应见他最后一面。

老太监硬着头皮道:“苏相说,鼓声起的第三下,陛下就能看到她了。”

皇帝看向不远处的楼台。

鼓声敲响第一声。

第二声。

第三声。

丝竹声起,楼台高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大雪纷飞,她着一袭红衣曼妙而舞,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皇帝愣住。

继而眼泪汹涌。

他想起自己床底之间的戏言:“苏相倾城倾国貌,若是舞起佳人曲,该是怎样一番倾倒众生的模样?”

那时她笑着说:“微臣体弱,不善舞蹈。”

他非要戏弄她:“若朕非要看呢?”

她道:“那就等臣死的那天吧。”

一语成谶。

大周和盛十年壬子月戊辰日,一代传奇女相苏承欢病逝。

后人修碑祭奠,赞其开创大周百年繁华之端。

大周和盛二十年,燕王贺兰辞领十万铁骑,攻下晋国都城,杀王子敏耳。和盛二十五年,大周领土再度扩张。和盛三十五年,大周一统六国。自此延续百年盛世,各方俯首做臣。

大周五十五年,燕王贺兰辞病逝,终身未娶,依遗言所嘱,死后未入皇陵,入棺葬于苏家祖坟。

大周五十六年,周帝贺兰瑾驾崩,未留下只字片语。

虚无缥缈的白雾中,通灵玉揉揉眼睛,“主人,三个条件皆已满足,这次的任务,依旧是满分。”

南姒点点头,快要进入下一个世界之前,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能看看这个世界所属的黄泉碧落吗?”

通灵玉开天眼。

奈何桥上,贺兰辞龙钟潦倒等在桥头,他问鬼差:“可有苏家小姐在此待我?我来向她复命,她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

前头贺兰瑾已迈过奈何桥,他回头道:“阿辞,我先去来世寻她。”

贺兰辞仿佛没听到一般,蹲在桥头傻傻望着。

南姒怔怔看了一会,片刻,她转身离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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