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都城气氛有些诡异,朝堂之中,皇帝病重,太子监国,又有啟王从旁督促,朝堂风气也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以七皇子和太子为首的两股势力胶着在一起,不分上下,而皇帝缠绵病榻已经一月有余,后宫中也渐渐变了风向。
“皇上病重,臣实在忧心,听闻民间有冲喜一说,而且颇为灵验,臣觉得可以一试。”宰相顾令双手拢在袖间,言语看似恭敬,可态度极为傲慢。
然而,在朝中,能真正压宰相一头的,就是病重的皇帝。
宰相顾令,年轻时就跟随在皇帝身边,是皇帝的患难之交,当年皇帝连自己的亲妹夫都杀了,可这顾令却好好活到现在,可见其城府之深,加之这些年在朝中根基已经扎得很深了,一般人撼动不了。
太子眉头一皱,正想开口说话,这时候见风使舵的几个朝臣急忙站出来道:“臣等附议,此计或许可以一用。”
这几人虽然是看着太子回话,而眼睛却滴溜溜地直转,在他们看来,这发号施令的人是当朝宰相,并不是什么年轻气盛的太子。
太子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啟王,那人却低着眉眼,看也不看他,他知道若是现在驳回了宰相等人的建议,不出明日,这都城中传的不是太子不效,而是太子有意谋害皇帝。
今日之事来的太突然,绕是朱佑也没有想到,七皇子等人会拿他婚事来做靶子,就算他心里有多不甘,但是为了能坐稳这个太子之位,娶一个不爱的人,也无所谓。
“各位大臣的苦心,孤都知晓,这几日孤为了父王的病也是极为担忧,若是冲喜能够冲去父王病气,可谓是一举两得。”朱佑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欣慰地朝着众大臣说道。
七皇子一党见太子不怒反笑,也一下子摸不准朱佑的想法,不过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这冲喜是他们主动提的,无论结果如何,他们也逃脱不得。
“这太子对太子妃的人选可有想法?”宰相顾令又“适时”地开了口,众大臣看着宰相对太子步步紧逼,不由地捏了把汗,宰相得罪不了,这太子更加得罪不了啊!
“这都城中适龄女子众多,此事让礼部着手去办便可,婚期越快越好,父王的病拖不得啊。”太子言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太子殿下英明。”当了半日隐形人的啟王终于想起来他身处朝堂之中,不疾不徐地抱拳作了一礼,众大臣见啟王如此,也纷纷下跪,朱佑心里堵得慌,随意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殿下,为何这……突然要冲喜?”服侍太子朱佑的内侍一边接过披风,一边疑惑问道。
这冲喜之事一看就是蓄谋已久的算计,怎么一点风声也无,七皇子和宰相府都有太子的人,这实在让人想不通。
“自然是为了能够让父王恢复,此事莫再多言。”朱佑这几日本就是头大得很,他太子之位还没坐热乎呢,这一大群人想用联姻来捆绑他,他身后除了啟王这股中坚力量,其他人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刚才在殿上,啟王没有出言阻止“冲喜”一事,那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朱佑站在巍峨耸立的宫殿之上,只觉得走向那个位置的路途十分艰难险阻。
冬末的最后一场风刮过,朱佑听到的不是万物复苏的声音,从他耳边掠过的,是一阵刀光剑影,他看着一辆马车飞快地驶出宫门,眼底寒意尽显。
坐在马车内的正是在朝堂上当了半日隐形人的陆啟宗,他正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整个人冷冷清清坐在一处,好似这世间万物与他无关,让人不敢靠近。
“我说,你可够狡诈的,隔山打牛、借刀杀人将众人耍得团团转。”说话的男人正是朱祁,他今日可是对陆啟宗的伪装大开眼界了。
“有人急功近利,有人犹豫不决,这话是我说的,可听不听得进去,与我无关。”陆啟宗依旧是一副高贵冷傲的模样,长着一张顶风作案的脸,偏偏众人都未察觉。
朱祁一手扶额,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道:“对对,宰相那个没脑子的确实有那等心思,这我管不着,可是你算计我侄子,这就不对了!你以为我傻吗?”
朱祁停了停,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道:“你伪装成七皇子的人去给宰相当幕僚,然后有意无意在宰相面前提了冲喜一事,这时机也挑得好,还偏偏在人家上朝递了纸条,可怜我侄子,被人坑了不说,还强塞了亲事。”
“惦记我女人,能活着,已经不错了。”若是可以,陆啟宗不会选朱佑,可这皇帝的儿子,除了丑就是智残。
太子若是安安稳稳些还好,媳妇儿任他挑,可是好死不死盯上宝儿,此事可就不能将就了。
“你脑子的积水还有多少?”看着朱祁猫哭耗子假慈悲,他就奇怪了,别人的脑子发育挺好的,而朱祁脑子是不是缺了某一处,这演起戏来一套一套的。
“咳咳咳,你……你闭嘴罢!”朱祁第一万零一千次深刻反省,惹谁都不能惹陆啟宗。
陆啟宗冷冷看了朱祁一眼道:“过几日,准太子妃会在宝儿去南宁寺祈福的路程中,派杀手过去,你到时候带人埋伏在一旁,留一个活口报信,只说宝儿已死,然后我的人会将宝儿等人带去一个安全之地。”
“宝儿侄女又不是我媳妇儿,我去干嘛!”朱祁哼哼唧唧道,他可是王爷,怎么在陆啟宗这厮面前,这价值这么低!
“不巧,徐梦梦也会去。”陆啟宗似笑非笑地看了朱祁一眼,慢条斯理喝了口茶。
“你这只老狐狸!”朱祁气急败坏,陆啟宗算计人竟然算计到他媳妇儿身上了,这不能忍!
“你要是不希望她一家子活命,你大可拒绝。”陆啟宗再一次被朱祁的脑子打败,常人一说就能懂,朱祁非得掰碎了讲才行。
朱祁刚想甩袖离去,听得陆啟宗一说,脸色一变,笑嘻嘻凑到他身边问道:“这……这事态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宰相起了那等心思,到时必定封城,徐正清一直是中正之派,宰相定会杀鸡儆猴,你一个闲散王爷,打算用几幅山水画去谈判?然后来个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不成?”这次皇帝病重,多半是七皇子的手脚,虽然发现及时,但是也伤及了根本,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太子刚上位不久,怎么斗得过在朝中根基深厚的宰相?
而且,宰相拥护的人是七皇子,这一场仗,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宝儿是他的软肋,他一定要确保宝儿一家安全,而朱祁那厮又是他交命之友,能救的人,他自然会救。
“那我……需要做什么。”朱祁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他明白陆啟宗的苦心,可是他不愿意被护佑在身后。
“你?先去把脑子里的积水清干净罢。”陆啟宗话音一落,车窗外就传来了一阵笑声,韩青等人实在憋不住了,这祁王爷怎么比他们还傻?
朱祁心里堵得慌,他发誓,以后在惹陆啟宗生气,他就是狗。
这时候元伯候府已经在收拾行囊了,自宝儿那日将陆啟宗递进来的信件给燕氏和元伯候看了以后,他们就打算去南宁寺避避风头,燕氏坐在榻上,一边清点着东西,一边听元伯候说着今日上朝之事。
“夫人,过几日你带着宝儿和朱漙一同去,为夫不便前往。”元伯候斟酌再三,到底说出了口,他是天家的兄弟,只能护得家人周全,但是没有逃跑一说。
燕氏听了元伯候所说的话,收拾行李的手顿了顿,将头偏到一侧,继而道:“我明白,你……万事小心!”
元伯候张了张口,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了过去,环抱住自家夫人,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宝儿这时候站在门口,手里牵着朱漙,她心里头一酸,转头一看,自家弟弟两眼红通通,然后蹲下身去抱住了朱漙。
朱漙虽年纪尚小,可是这几日他能够感受到府内的气氛,下人们还好,就是爹爹和娘亲,虽然脸上带笑,可是笑中有苦。
“姐姐,爹爹和娘亲为何不高兴?”朱漙将自己白嫩的小脸搭在宝儿肩膀上,委屈地问道。
“大人总有大人的烦恼,就像小孩儿总有小孩儿的烦恼一样啊。”宝儿眼角晕着水汽,虽然朱漙迟早要面对成年人的尔虞我诈,但是宝儿还是想给朱漙一个快乐的童年。
“姐姐带你去吃酥糖奶酪,然后去睡觉好不好?”宝儿抱着朱漙,离开了主屋,爹爹和娘亲需要离别的时间,她先安抚好怀里的小团子罢。
“好。”朱漙奶声奶气,听到有酥糖奶酪可以吃,便将刚才的不开心抛之脑后了。
冬季风起,一切看似寻常,实则暗流涌动。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我又改了改~对了,大家想看番外吗?差不多快要完结啦~所以,我最近拔头发中,不知道这番外咋写哇,你们想看什么呢?假如可以,方便说说建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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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佬:钱我有,老婆我也有。
朱祁:我也有啊!
陆大佬:你还有一样,独一无二的。
朱祁:我媳妇儿!?
陆大佬:……你脑子里的大海。
朱祁:他再说什么?
众人:说你脑子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