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的有些近,连带着整个人的气息都跟着围过来,陶鹿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说:“不是。”
她说:“今天是来学校见老师的。”
商桉直起身子,“老师?”
陶鹿因点了下头。
商桉看向旁边女同学,小声问:“十岁该上几年级了?”
没等女同学回答,陶鹿因先说:“四年级。”
商桉眸光转向她,很轻地哦了一声,“原来是四年级的小朋友。”
陶鹿因没说话了。
旁边女同学实在没忍住,搭着商桉肩膀笑了起来,“商桉你怎么回事,怎么还逗小孩呢,没看见人家脸都红了吗。”
商桉想回“我就是随口一说”,结果低眸看去,小孩果然脸红了,连带着白嫩耳根都泛着绯色,颜色也不像是太阳晒的。
这么容易害羞啊?
“姐姐没逗你,”商桉重新低下身,认真的看着她,“你刚才说去见老师了,哪个小学的?”
陶鹿因瞅她一眼,“星年小学。”
“巧了!”旁边女同学叫林璃,她笑嘻嘻地说:“我和商桉正好都是那个小学的,现在好像重新翻盖了,是不是啊?”
商桉:“我前几天路过,大楼操场都是新的。”
林璃啧啧几声,“果然,还是后来者享福。”
陶鹿因没注意这些,她只抓住了其中一个重点,“姐姐也是星年小学的吗?”
“是啊,”商桉说:“小学里的老师脾气都很好,你在那里要多交朋友,好好学习。”
陶鹿因怕她误会,“我其实学习成绩很好的。”
商桉嗯了一声,指尖轻拨了下小朋友的刘海,“阿因成绩最好了。”
正处放学期间,学校门口不让堵人,没多久保安大叔过来轰她们。商桉把书包带往肩上提了提,叮嘱陶鹿因回去找爸爸一块回家,随后和林璃一块去了公交车站。
等车的期间,林璃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你不是独生子女吗,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商桉:“邻居家的。”
“邻居?你邻居不是那个烫头阿姨么,她儿子都结婚参加工作了吧,什么时候又生了个出来?”
商桉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梁姨旁边的那家,新搬来的。”
林璃嘴里咕哝着“新搬来的”,还想再问些什么,抬头就看见一辆公交车抵达站牌。
商桉跟她坐的不是同一辆,说了句走了,就先上了车。
商桉投币后,走到后排靠窗的位置,书包被拎下来放在膝盖上。公交车缓缓往前开,她稍侧了侧头,透过车窗玻璃看外面刷过的树影。
才走了很短的一段距离,商桉就有了新发现——
她琥珀色眼珠里映出了两个人影,大人牵着小孩的手,在砖石路上慢慢悠悠往前走,似是在带她认识些什么,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话。
小女孩时而点点头,大多数都在安静的听着。
公交车在两人身边一掠而过,谁都没发现。
商桉收回视线,想起刚刚被牵着往前走的陶鹿因,唇角稍弯了弯,无意识地说:“小朋友。”
陶鹿因入学手续办的很顺利,隔天按时按点被送到了学校,许老师知道这是个安静内向的孩子,本想着多照顾着,结果发现小女孩根本不需要,自我介绍也说的很流畅,丝毫没有唯唯诺诺的气态。
许老师明白了,她也就是话少一点,但并不怯懦。
许老师给她安排的同桌也是女生,陶鹿因刚坐好,女生凑过来说悄悄话,“下课我们一块去小卖部啊。”
陶鹿因看了眼外面的烈日,不大想动,“你去吧。”
“算了,空气太热,要不我们一块上厕所吧。”
陶鹿因不好拂了人家想很自己亲近的好意,点点头说:“好。”
这个年纪小孩一块走路都是牵着手或者挽着手臂,好像身体不贴近一点显示不了她们关系好似的,同桌女生也是这样,她搂着陶鹿因手臂,特别欢快的朝厕所走。
陶鹿因不太适应这种感觉,想不动声色抽出来,女生挽的更紧了。
陶鹿因:“……”
从厕所出来后,陶鹿因不仅洗了手,手臂也全都认认真真洗了下,把汗都冲了下去,女生见她的手臂皮肤上沾着水珠,便没再挽着。
上课铃响,许老师拿着三角板尺子和练习册进来,关上教室门说:“练习册翻到35页,我们讲一下昨天的作业。”
陶鹿因有这本练习册,十几分钟前刚发下来,崭新空白的一本,连名字都没写。她打开笔帽,工工整整写下名字后,就见旁边移过来半页书。
“你今天刚转来,肯定还没写,”同桌女生叫庞西,庞西说:“你看我的吧。”
陶鹿因看了眼35页上的题,摇摇头说:“不用。”
“咋啦,”庞西哀怨地看着她,“你该不会不待见我吧?”
“不是,”趁回答的时间,陶鹿因看着第一题的题目,把答案写进括号里,“这些题很简单,我会做。”
说着,她又往下填了两道。
“这简单?!”庞西看着她的操作都震惊了,不可置信道:“这一页题我写了整整一个小时呢。”
“啊……”陶鹿因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答案正确不就可以了么。”
“好吧。”庞西撇撇嘴,身体还倾向她那一边,想看看她写的这么快正确率到底有多高。结果一节课下来,陶鹿因的答案百分百全对,没有一道错误的。
而且,她做完这些,只花了二十多分钟。
庞西敏锐地感觉到,新来的同桌可能是个学霸。
这个想法,在其他课程上得到一一证实。
庞西感觉自己捡到了个宝儿。
陶鹿因从办公室领完其他新课本回来后,就对上同桌亮亮的目光,她有点莫名其妙,“怎么啦?”
“你爸爸妈妈是不是给你报班了?”庞西问。
陶鹿因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庞西一脸了然的笑了笑,她就说嘛,就算学习天赋再高也不可能做题速度那么快的,肯定是假期偷偷报班学了,更何况,刚刚陶鹿因在英语课上念的句子单词她都没学过。
庞西又觉得有点心疼,“上辅导班是不是很累啊,我妈妈之前也想给我报,我使劲哭才没让报成。”
陶鹿因:“还好吧。”
“你上辅导课得上多久啊?”
“现在就不上了。”
“为啥?”庞西问。
陶鹿因不太喜欢把离婚这种家事肆意散扬,只是道:“因为搬家了。”
庞西似懂非懂:“哦。”
小学放学时间早,课程表在下午四点过后就是一片空白,陆陆续续有家长过来接人,陶鹿因没等多久,就等来了接她的陶家伟。
他问了几句学习的情况,把书包拎过来挎在自己肩上,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课本。”
“不多。”陶鹿因说。
真的不多,也就拿了语数外三科课本和练习册回家,其他的都留在教室里。
她狐疑地瞅着陶家伟,“爸爸你觉得很重吗?”
陶家伟轻咳了声,“没有。”
陶鹿因点点头,生怕他累垮似的,“那就好。”
陶家伟:“……”
他是怕她觉得重,怎么反倒自己被她坑了一把。
这个时间点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地皮发着烫,鸟都没了扑棱的劲头,缩在树荫里打着盹。
陶家伟把女儿送到家后,转头又出去找工作了,陶鹿因听到大门锁上的声响,回了二楼卧室,书包拉链拉开,课本练习册一一放在小书桌上。
她花了一个小时把留的作业全部做完,又拿出了孟瑶之前给她买的练习题,总共过了两个多小时吧,她就有点无事可做了。
而此刻,陶家伟还没回来。
她以前基本没有空闲的时间,孟瑶会带着她到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少年宫里乱窜,有段时间甚至一连报了七八个,有绘画、拉丁舞、钢琴……更多的还是学习。
陡然轻松下来,陶鹿因还有点不自在。
陶鹿因透过二楼窗户往下看,此刻的野禾巷静俏而安逸,被烘烤的柏油路上没有多少人往来,只有梧桐树叶浅浅浮动。
这个时间,隔壁姐姐应该还没有放学吧。
陶鹿因忽然没头没尾的想。
她靠着看电视捱过了一段无聊时间,终于听到了梁姨熟悉的大嗓门:“回来啦!今儿累不累啊!!”
陶鹿因当即撇下了遥控器,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噌噌爬上了二楼,透过玻璃看楼下的人。
商桉正巧经过她家的房子。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少女高高扎起的马尾和秀挺的鼻梁,侧脸轮廓干净秀气。
梁姨说:“今儿还来我家吃饭!”
商桉笑着:“好。”
陶鹿因小手扒着窗玻璃,脸蛋也几近贴上去,就这么以偷窥的角度看着商桉从自己家门前经过,人都走出视线老远了,才回过神似的下楼。
她重新看起电视,这次怎么也没看进去。
陶家伟回来后手上拎着两个大袋子,袋子上面刻着某个商场的字样,他进了厨房,熟练地开始处理食材。
然后在他的巧手下,一道道菜开始上桌。
陶鹿因看着份量能装满一大盆的红烧肉,想了想,说:“我想盛出来一些,给阿姨家送去。”
“为什么?”陶家伟随口一问。
“太多了,吃不完,”陶鹿因说:“阿姨还请我吃过饭。”
陶家伟想了想也是,拿过个小盆装了一些让她带过去,又把盆装进塑料袋里,给她,“别摔了啊。”
“好。”陶鹿因笑了笑。
梁姨家没关门,陶鹿因两只小手捧着红烧肉盆子就去了,商桉注意到她,主动端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爸爸做了肉,”陶鹿因气息微乱,说:“让我送过来一点。”
商桉低眸看了眼,盆随手搁在餐桌上。
“跑着过来的?”她问。
陶鹿因没看她,“不是。”
小朋友撒谎的样子太明显了,眼神都是闪躲的,商桉笑了下,故意似的说:“那怎么,走两步就喘成这样?”
陶鹿因立即缓下来,让自己稳着别喘。
“阿因体力不太好啊。”她声音一本正经地,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扬起的桃花眼很明显就是在逗她。
陶鹿因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总有种小心思被抓包的感觉,万幸,在她万分心虚的时刻,有人过来解了她的围。
“鹿鹿怎么在这儿,”梁姨大咧咧的嗓门从身后响起,“刚好,我在摊上买了个西瓜,等会儿切了你们吃。”
“梁姨,”商桉唇角稍弯,“阿因是来送菜的。”
“送菜?”
商桉指了指红烧肉。
“姐姐,”见她们把重心都放在红烧肉上,陶鹿因终于抓住机会说:“现在不烫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结果商桉说:“姐姐不吃这个。”
陶鹿因愣了。
“对,”梁姨补充,“小桉不吃肥肉。”
陶鹿因活像被雷劈了。
“那……”她丧丧的耷拉着脑袋,又想起什么抬起头来,朝商桉凑近几步,小手拽了拽她的裤缝,“我爸爸还做了其他菜,有很多素菜的,姐姐,你、你来我家里吃吧。”
商桉似是觉得新奇,对上小朋友的眼,还未表态。
梁姨啧了一声,故作恼怒地说:“小鹿,你到底是来送菜的,还是来阿姨身边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