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鹿因缓慢地眨了下眼。
女人指尖的温度落在她的唇角，稍向上提了提，动作轻柔至极，反倒有种酥麻的痒。
陶鹿因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此刻还维持着那个滑稽的姿势没变，表情虽然生动了些，大脑还处于死机状态，甚至身体都比之前更僵硬了些。
商桉把手收回去。
陶鹿因回神，动作都收回来，眼神有些不自在，“姐姐在这儿多久了？”
商桉想了想，“十几分钟吧。”
十几分钟，陶鹿因闭了闭眼，“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商桉觉得有些好笑，“跳得挺好看。”
陶鹿因丝毫没有被安慰到，甚至绝望的祈祷着，地上出现个裂缝就好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顺便挖点土将自己埋了。
陶鹿因深呼出气，瞅她一眼，“录屏了吗？”
商桉眸光盯着小朋友绯红的耳尖，怀疑点头承认小朋友能当场跟她绝交，她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录屏。”
下一秒，小朋友明显松了口气。
因为她们的对话，周围人都看了过来，注意力一旦分散，动作也就不太标准了些，红毛学长在前面说：“来我们学下一个动作”，一转头，没看见几个认真学的。
红毛学长眉头一皱，随后注意到了最边上的商桉。
红毛学长明显认识她，抬手打了声招呼，“商学姐。”
商桉点了点头，笑着退回去了角落，“你们继续吧，我就是来看看。”
红毛学长兴奋的问，“学姐，我刚刚教的不错吧。”
商桉：“跳的特别棒。”
红毛学长笑了笑，打了个响指，“那我继续教了啊。”
“教吧。”商桉说。
不知道商桉在的情况下，陶鹿因还可以在队伍里摸摸鱼，默默吐槽一下什么的，知道商桉在场就完全不一样了，陶鹿因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怎么别扭怎么来。
而且可能是心理原因，她总感觉有一道视线灼热地注视着自己，后背都发烫。
商桉像刚来的那样，坐在角落的塑料矮凳上，眸光落在小朋友身上，撑着下巴懒懒看着，直到小朋友第五次乱了步伐，她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扭过头去。
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害羞的。
商桉顾忌着小朋友的脸皮没再看，在手机上跟小朋友发了条信息，随后起身出了教室。
一直用余光默默注意她的陶鹿因肩膀一塌，彻底松了口气。
健美操一共教了有半个小时，一首小苹果练完之后，有没有练成不知道，反正红毛学长是累的不行，他毛巾擦了把汗，摆摆手说：“行，都回去吧。”
陶鹿因换上自己的衣服，把毫无用处的道服平整折好抱在怀里，顺着楼梯往下走。
她边走边拿出手机看了眼，商桉在手机上跟她说离开了，陶鹿因抿了抿唇，她在的话会尴尬，不在的话还有些失落落的。
她一直低着眼，走到体育馆一楼的时候，忽然被道声音叫住，“跳的不开心？”
陶鹿因顿了顿，顺着声源看过去，女人坐在一楼的长椅上，双腿自然交叠，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眉眼含笑，“怎么愁眉苦脸的。”
没想到她还在这里，陶鹿因收起手机，温吞说：“姐姐不是离开了吗？”
“对啊，”商桉说：“离开跳舞训练室了。”
陶鹿因眨了下眼，反应过来她说的离开原来是这种离开。
商桉：“接下来是要回宿舍还是去吃饭？”
她这一派悠闲的模样，好像之后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陶鹿因在两个选择间斟酌了下，觉得趁此一块吃个饭更好一点，于是说：“有点饿，想去吃饭。”
“还是先回宿舍吧，”商桉指指她怀里的道服，笑说，“把这个放回去，然后再和姐姐一块吃个饭。”
陶鹿因压抑着上扬的唇角，哦了一声。
她拿着道服回宿舍，宿舍里只有江雪在，注意到动静，江雪关心道：“怎么样，是不是挺累的？”
“还好，”陶鹿因说：“学了段健美操。”
“健美操？”
“对，”陶鹿因失笑，“第一节课不教招式，活动四肢。”
江雪想象了一群人穿着跆拳道道服跳健美操的场景，也被逗笑了，“那挺有趣的啊。”
“有趣你也可以来试试，”陶鹿因换了套衣服，把道服放好在衣柜里，关上柜门，“我先出去吃饭了。”
“咱俩一块啊。”
“不了，我和姐姐约好了。”
陶鹿因出了宿舍后，江雪安静了几秒，想了想起身离开位置，走到阳台上探头透过窗户往外看。
没多久，她看见陶鹿因从宿舍里出来。
特别漂亮的一张脸，平日里对这些舍友性格文静不爱说话，对外人完全只剩下疏离的冷，此刻细长眼眸里盛着笑，走到不远处女人面前仰头说了几句话，随后一块笑着离开了。
江雪摸摸下巴，啧了一声。
她曾经听庞西谈起过，说陶鹿因和生物系的一个学姐认识好多年了，关系特别好，黏黏糊糊的像是连体婴，现在发现，确实如此。
军训时三天两头的“探望”，欢乐谷的那场游玩，都证明了这两人关系确实好的不一般。
江雪忽然想起了曾经认识的一个大几岁的哥哥，当时也是黏糊了一阵，后来哥哥长大了有了女朋友就抛弃她这个小青梅了。
现在再看看陶鹿因和她姐姐，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
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
江雪想到这儿觉得不能忍，掏出手机愤愤地发信息：狗男人
发小哥哥：？？？
北市大学附近有个繁华的商圈，这里的大学生都喜欢隔三差五去那边玩，两人来到一条热闹喧嚣的街上，闲散地逛了一会儿，最终来到家面馆。
服务员端了两份乌冬面上来，商桉道了声谢，递给陶鹿因双筷子，“尝一下。”
面的配料很足，外观看着也不错，陶鹿因挑起筷子尝了一口，鲜虾和牛肉炖成的汤底的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
陶鹿因咽下食物，点头，“很好吃。”
“这家店很久了，我也是被陈瑜推荐过来吃的，”商桉弯了弯眼，“以后阿因也可以经常来。”
陶鹿因嗯了一声，“好。”
这家面馆不大，但环境很好，店里放着舒缓柔和的轻音乐，两人神经也在音乐中慢慢放松下来，边吃边闲闲聊着天。
聊到中途，商桉忽然话锋一转，“阿因今天跳的健美操，挺好看的。”
陶鹿因顿了顿，抬眸，近乎哀怨的看了她一眼。
她努力将话题生拉硬拽到别的方向，为的就是让商桉忘记这个尴尬的事情，没想到她记性这么好，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而且她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把她出糗的事情再提一遍，陶鹿因皱了皱脸，觉得眼前的面都没那么好吃了，她没看她，语气很淡，“不好看。”
商桉：“我觉得还可以。”
陶鹿因：“长眼睛的都知道不好看。”
商桉轻挑了下眉梢，“什么意思？”
陶鹿因：“……我没有其他意思。”
小姑娘脸皮薄，但没想到会介意到这个程度，商桉想让她别多在意，但感觉怎么越说越乱呢。
商桉笑了声，“好吧。”
之后两人莫名安静下来，陶鹿因莫名有点忐忑和不安，偷偷琢磨着是不是话说太重了，但商桉也没再提，神色自然，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
陶鹿因眼睫压下来，有点后悔，比起这份安静，她更喜欢商桉拿健美操逗自己。
从面馆出来后，天色将近黄昏，阳光覆着一层云雾浅浅压下来，地面上泛着灿烂的金色。
经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商桉忽的停下步子，进去买了杯柠檬红茶，递给她，“多加了点糖。”
陶鹿因愣愣接过，哦了一声。
“姐姐没有故意取笑，就是觉得挺有趣的，所以多说了几句，阿因别那么介意，”商桉唇角弯起，“顺便，给阿因道个歉。”
“以后都会提前请示下，得到允许了才偷看，”她语气温和，“这样行不行？”
十一国庆小长假，陶鹿因回到家，陶家伟做了一桌好菜接风洗尘，吃完饭后又逮着她兴奋冲冲聊了大半天，最后看到陶鹿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才放她回屋睡觉。
陶鹿因这个假期没能清净多少，隔天醒来后家里还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早上九点多，陶鹿因洗漱完毕后下楼，她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在客厅里倒了杯水喝，没喝几口，严嘉在手机上发消息让她开门。
陶鹿因开门后，这人当场给她来了个熊抱，“鹿啊，我可想死你了！”
陶鹿因被勒的喘不过气，杨小梨面无表情把这人拉下来了。
“怎么还穿着睡衣呢，快点回去换身衣服，我们中午一块出去吃饭，”严嘉催促，“快点快点，都多久没见了，你不想我们俩的啊。”
杨小梨眉心一跳，“好好说话。”
严嘉哦了一声，觑了她一眼，“这么凶干嘛。”
陶鹿因刚醒没多久，大脑还有些混沌，被这眼前的狗粮砸也给砸醒了，她不想再看，转头回卧室，“稍等一会儿，我换件衣服。”
严嘉特别随意的坐在沙发上，顺手从茶几上拿了包薯片吃，看到人从卧室里出来后，严嘉扬了扬眉，“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啊？”
陶鹿因嗯了一声。
严嘉薯片嚼的嘎嘣脆，还顺手分给杨小梨一片，“那我们待会儿再出去，现在你家休息一会儿。”
陶鹿因没意见，“都可以。”
严嘉好奇的盯着她看，也就一个多月没见，总觉得陶鹿因变化了不少，但具体的也说不上来。她嘶了一声，想去捏捏她的脸，被陶鹿因眼疾手快躲开了。
陶鹿因皱眉，“干嘛。”
严嘉想起指尖上还沾着薯片的粉末，收回手，笑嘻嘻道：“你这也太冷淡了，杨小梨都不嫌弃，想当初我刚吃完火龙果又去亲她——”
她的话没说完，戛然而止。
陶鹿因假装没看见小情侣间的眼神交流，垂眸抿了口水，手机上突然来了个电话。
她看了眼联系人，唇角稍弯，接起，“姐姐。”
严嘉和杨小梨进行了长达两分钟的眼神交流，最终没能达成一致，严嘉撇撇嘴，往嘴里送了口薯片，转头去看陶鹿因。
就见这人拿着手机打电话，笑容阳光明媚，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甜，和刚才淡淡冷冷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陶鹿因：“姐姐，那我挂了。”
挂完电话，就见严嘉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
陶鹿因顿了顿，“怎么了？”
严嘉：“你跟哪个姐姐打电话呢？”
陶鹿因：“还能有哪一个？”
严嘉哦了一声，“原来是商桉姐姐。”
“小鹿，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个商桉姐姐——”严嘉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有些不太对劲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