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这是个很神秘，且具诱惑力的词。
陶鹿因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别人的秘密。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方面的。
确认林璃不是在逗她玩或者开玩笑时，陶鹿因咬着筷子思考了下，也没想出个一二三，她只能小声问：“什么样的秘密？”
林璃摊手，“我也不知道，不然问你干嘛？”
陶鹿因：“……”
她们说话的声音小，脑袋几乎要贴在一块，不像是谈正事的样子，商桉洗好青菜从厨房回来，好笑地戳了下陶鹿因的脑袋，“密谋什么呢？”
陶鹿因立刻退回去，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鱼丸。
林璃倒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什么密谋，就是前几天你说了半截的那个事，我们刚商量了下。”
商桉神色微顿，余光偷偷看了旁边陶鹿因一眼。
“不过也没商量出什么，阿因妹妹也不知道，”林璃看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逼宫似的说，“我劝你如实招来，不要打什么哑迷。”
陶鹿因也侧头看过来。
商桉表情放松了些，夹起片青菜放进咕噜噜沸腾的锅里，神色自然，“没什么，开个玩笑而已。”
“……”
林璃在桌底下竖了个大拇指。
看见没，这就是演技。
当事人不肯说，其他人急也急不出个答案，被当成别人秘密的感觉很不好受，陶鹿因现在就感觉，有只手在她心脏处轻轻拽了拽，又挠了挠，在她最脆弱敏感的神经上疯狂蹦迪，却怎么也不给个痛快。
像是犯人受刑时，一点一点的折磨。
陶鹿因垂着眸，耳朵里听着商桉和林璃聊天，余光注意到商桉碗里都没什么，她夹起个虾滑放进商桉碗里，“多吃点。”
商桉顿了下，而后弯了弯眸，“谢谢阿因。”
她也礼尚往来，给陶鹿因也夹了块肥牛，“阿因也多吃点。”
对面的林璃面色复杂，感觉手中的可乐变成了柠檬汁，能把牙都酸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这两人仍旧这么黏糊。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腻歪给谁看呢。
火锅吃到一半，商桉忽然接到了电话，她简短应了几声，然后挂断电话从厨房里重新拿了双碗筷，放在林璃旁边。
林璃：“还有人要来啊？”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声，商桉走过去开门。
“当当当当——！”
陈瑜举了举手里的小龙虾，表情惊喜又兴奋，她把小龙虾交给商桉，拿上鞋架上的一双拖鞋，换好后，探头往餐桌那边看了眼，“听说你们在吃火锅，我来凑一份，不介意吧。”
陶鹿因看着她特别自然熟络的动作，两秒后收回视线。
“啊，陈瑜啊，”林璃嘴里咬着肉，含糊不清地说：“您不是大忙人吗，怎么还有空来吃火锅？”
“什么大忙人，别抬举我啊。”陈瑜笑着说。
林璃吊儿郎当：“您不是有家业要继承吗。”
都是同校校友，林璃自然和陈瑜关系也不差，她咽下嘴里的肉，挑了挑眉，“你说你一个富贵人家出生的，干嘛要学着商桉累死累活做实验，搞这些生物科学都这么有使命感吗，家里那么有钱不享受。”
陈瑜笑了笑，没接话，坐在了林璃旁边，“你工作怎么样了？”
“还行，”林璃大学学的金融，考研失败后去了家投资公司，“上司挺爱叨叨的。”
林璃聊天聊了一半，突然想起来还没介绍人，她放下筷子，指了指陶鹿因，“对了，跟你介绍一下，陶鹿因，从小认识的小朋友。”
林璃自豪道：“和商桉一样厉害，也是她们那一届的状元！”
陈瑜笑：“我俩认识。”
陶鹿因点了下头，没说话，继续吃饭。
她们两个说的话，和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看不出她们有多么熟悉，不过陶鹿因性格就是这样，对不感冒的人一向冷冷淡淡的，疏离的有些冷漠。
林璃也没强拉着她们促进感情，“来来来，吃饭。”
陈瑜拿了两大盒的小龙虾，蒜蓉和麻辣的，她掀开麻辣的那个塑料盒子，戴上一次性手套，指尖飞快地动着，没多久剥了虾壳。
而后，她把虾肉放在了商桉的碗里。
商桉正在烫菜，注意到这个动静，低眸看向自己的碗，一时间没有动。
陶鹿因也侧眸看过去。
有时候，人对人的敌意是凭空而起，而且会在短短时间内达到鼎峰。
陶鹿因唇角抿直，眼里没有任何温度。
原本对她而言，陈瑜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认识也好陌生也罢，都是个不太重要的人，可在这一刻，仅仅因为剥虾的这个简单动作，陶鹿因平白对她生出了一股厌恶。
大概情敌之间是会有自然感应的，陶鹿因看向陈瑜，从她满是目的性的眼神里，看出了潜藏的对商桉势在必得的信心。
可能陈瑜看她也会是这样。
所以她们只是对视了一秒，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同时看向商桉。
烽烟无形滚滚，商桉毫无所查，把虾肉放回在陈瑜的碗里，好笑着说：“我又不是残疾，不用顾着我，自己吃就可以。”
陶鹿因目光收回。
两秒后，唇角无声翘了翘。
这个寒假发生的事情很多，给人一种时间缓慢往前流动的错觉，以至于收到开学通知的时候，陶鹿因还有些恍惚。
她快速收拾好了行李，被孟瑶送去了学校。
在此之前，她和商桉一块过了个年。
大年三十这晚，商爸商桉依旧没回家团聚，只和商桉视频了几十分钟祝福了下，陶鹿因担心她孤独落寞，买了许许多多的烟花去找她过年。
这天空气有些冷，两人站在小区楼下的广场，都裹着厚厚的围巾和棉服，手里举着烟花棒。
陶鹿因说，可以对着烟花棒许愿。
然后，灿烂的花火中，她听见女人喃喃道：“希望今年，可以谈个恋爱。”
……
下学期的课仍旧很满，陶鹿因大部分时间是呆在教室或者图书馆里，生活轨迹特别简单，偶尔会和江雪她们一块去校外搓一顿。
这天晚上她们去KTV浪了大半夜，隔天除了陶鹿因，另外三个硬是贴在了床上死活起不来。
无奈，陶鹿因只能自己上早自习。
上了一学期课了，一部分学生可以毫无负担地翘了早自习，教室里的人稀稀拉拉的，陶鹿因翻书翻到一半，忽然心思一动，给商桉发消息。
T：姐姐，醒了吗？
S：醒了
S：怎么了吗？
T：没事，只是问候一下
S：现在要去晨跑
陶鹿因撇撇嘴，心说只是问候一下，又没有问你具体行程，在早自习结束之后，还是脚步一转去了操场。
操场上的人比想象中的多，许多都是晨起锻炼的体育生，她视线还在远处的跑道上搜寻着，旁边突然来了道声音，顺着清风来，含着笑意，“阿因，你也来晨跑啊？”
陶鹿因循声看她。
女人穿着简单轻便的灰白色运动服，淡妆，浅棕色头发扎成了高马尾，她像是已经跑了几圈，额间有一层薄薄的汗，微微濡湿了发带。
商桉眼眸微扬，说话一点都不喘，只是鼻息有些乱，“嗯？怎么不回答？”
陶鹿因这次发现自己盯她看得有些久，她回过神来，“不是来晨跑的。”
她忍着脸红，“就是过来看姐姐跑步。”
商桉：“总看别人，你怎么不自己跑跑？”
“太累了，”注意到她没拿水，陶鹿因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水杯递过去，“喝点水。”
商桉似是犹豫了下，两秒后才接过去。
吸管水杯，商桉将带有吸管的盖子拧开，直接对着瓶口喝。
清晨，日光浅薄清透，地上投落出一点影子，女人拿着水杯的手指瘦长干净，白皙的脖颈扬起道修长漂亮的弧度，喉咙滑动间，带着一点性感和欲。
陶鹿因舔了下唇，明明没有跑步，忽然也觉得口渴，在商桉把杯子还回来后，也喝了两口水。
她们在朱红色跑道上慢慢悠悠散着步，某一个瞬间，商桉忽然停下来，陶鹿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是对情侣。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想起了女人过年的愿望。
平日里生活没太注意，现在想起才发现，她其实耿耿于怀这句话很久了。陶鹿因瞅了她一眼，没有直接问有没有喜欢的人，而是问：“姐姐怎么不抽空谈个恋爱？”
商桉笑，“追求者太多了，得慢慢挑。”
这句话听着格外欠打，但陶鹿因知道它的真实性，“那，都有什么人啊？”
商桉：“挺多的，都是男生。”
陶鹿因狐疑地瞅着她，下意识道：“那你还想有女生吗？”
“怎么不行，”商桉浅浅笑了下，“和男生相比，我觉得，和女生谈恋爱更喜欢一点。”
陶鹿因神色顿住，再次看向她。
商桉定定和她对视着，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丝毫没有心虚或者闪躲的神情，像是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
然后，在陶鹿因的视线里，女人的指尖一点一点伸过来，很轻地触碰了下她若隐若现的梨涡。
“尤其是，你这个年纪的。”
三月初，北市大学物理系和其他若干学院联合举办了场排球赛，庞西兴致冲冲邀请几个舍友过去观赛。
一个寒假的期间，她和那个神似梁朝伟的排球学长感情突飞猛进，开学之初确定了恋爱关系，此次邀请她们主要是为男朋友加油打气，夏阳要谈恋爱，江雪有别的事情要忙，只有陶鹿因有这个闲工夫。
陶鹿因被庞西拉去了排球赛场地。
场地里人特别多，几乎都是以一股一股的群体出现的，她们进去了观赛队伍，庞西手里还拿着个小巴掌，边拍边大声呐喊着学长的名字。
因这个动静，场地上大部分人把目光转向她们。
其中一个男生偷偷拍了陶鹿因，把照片发去了表白墙。
——【墙墙！在线求这位观赛女同学的联系方式！！物理系和计算机的对打排球，不知道她是哪个系的，长的太漂亮了，原相机糊图都这么美！我强烈的预感到，我的爱情要来了！！！】
商桉刷到那条动态时，底下已经二十多条评论了。
她点开图看了眼，确实很糊，眉眼都拍的特别模糊，但仍能看出来很漂亮。
她弯了弯唇，点了保存。
商桉想了想，也去了比赛场地。
人特别多，她没有盲目寻找，给小朋友打过去个电话，依着指示顺利来到了陶鹿因身边。
随口聊了几句，商桉听着庞西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疑问地问了句，陶鹿因帮她指了指，“就是那个。”
庞西男朋友，也就是排球学长，长得挺阳光的，周围很多都是他的迷妹，商桉哦了一声，笑，“你们都喜欢这一款啊。”
陶鹿因反驳，“她们喜欢，我不是。”
商桉看她，“那阿因喜欢什么样的？”
陶鹿因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才根据商桉的形象，温吞说：“首先要漂亮——”
“稍等一下，”商桉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可以说了。”
陶鹿因一言难尽道：“录音干嘛？”
“我记性不太好，这样更能方便记住，”商桉与她对上视线，唇角稍弯，“然后我就可以努努力——”
“——成为你说的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