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开口,李霑接着道:“昨日在朝阳街,有几个人堵着苏家的马车欲行不轨,碰巧给我遇见。”
曹鸳闻言,眼皮子一跳。
李霑从袖子底下取出那个锁扣,放在桌上:“那几个人被捉去官衙,很快就供出了你的名字。无缘无故,他们也犯不着诬陷到你的头上。”
曹鸳青着脸,嘴巴微微张开,却出不来声。
“那几个人还说,你是他们头头的女人,算是他们半个当家,”李霑说话时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想必这些年来,你也并非是给什么人贩子拐去了。”
“三爷!妾身冤枉!定是有人要”
李霑摇头打断她的话:“我只问你两件事,你若不老实回答,下辈子再也见不到云哥儿的面。”
这话如捏住了曹鸳的七寸,让她一下子闭了嘴。
“当年,在九驼山救我的人,是不是苏家二小姐?”
曹鸳咬牙:“不是!三爷为何有此一问?您若是厌恶了妾身,直言便是,何必拐着弯地”
李霑闭上了眼睛:“够了。既然你不想说实话,那我也没必要与你多费口舌。”
曹鸳见他起身要走,慌忙上前抓住他衣袍:“三爷!”
李霑一拽袍子,将她甩开了去,提脚便要离开。曹鸳:“三爷,您若不信我,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儿!”
李霑拧眉,回头时她的人已经朝桌脚扑了过去,当即神色一变。
没想到那桌子一晃,人没撞坏,桌上的香炉却猝不及防跌落下来!
滚烫的火星和热灰尽数洒在曹鸳的脸上。在那一瞬之间,几乎可以闻到皮肉被烧的焦味。
曹鸳脑子一片空白,剧痛之下有片刻的失语,随即惊声尖叫,凄厉至极。
两个婆子听到动静,立马冲进了屋,看到曹鸳脸上的惨状,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消息传到木樨堂的时候,苏允之正坐在罗汉床上嗑瓜子。王岩向李韬禀报这事,她在一边听到,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一地。
李韬看她一眼,示意王岩接着往下说。
“三爷请了大夫过去看,人倒是还好,就是脸毁了,香灰滚烫,给烫得皮肉粘连,肯定是好不了了。”
李韬:“三爷是什么意思?”
“本来楼大人那边查出昨日那事,三爷是想把人送官的,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这会儿他也拿不定主意。”
李韬合上书,拿起了茶杯:“楼大人有没有查到那伙人头头的身份?”
“说是和一群从西南逃过来的山匪有关。”
“山匪?”李韬皱眉,“区区一个曹鸳,能使得动山匪?”
“楼大人还在查证此事。”
李韬点头:“你去转告三爷,把曹鸳转交给官衙,他想知道的事,我会派人替他去查,这个女人不能再留在府里。”
“是。”
王岩告退以后,苏允之不禁道:“二爷,三爷是还想知道什么?”
李韬低头看着书:“之前不是与你提过,他当年给人救过一命,他昨日已经确信,救他的人并非曹鸳。那时候他受了重伤,意识不清,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临安寺了。那里的和尚跟他说救他的是曹家小姐,他就一直记着。”
苏允之愣了一下:“所以三爷根本没看到过救命之人的模样?”
“刚被救起的时候,他勉强算是看到过,”李韬翻了一页书,“不过那时候他眼睛也伤了半边,人又糊涂,只能看个大概而已。”
苏允之思绪一转,接着问道:“若不是曹鸳,那个和尚怎么会说是曹鸳呢?”
李韬:“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莫非是曹鸳买通了那和尚?”
李韬摇头。
苏允之凑上来拉了拉他的袖子:“您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快与我说说”
李韬不理会她。
她想伸手抽走他的书,却被他一挡,顺便扯进了怀里。
“我猜想,”他在她耳边道,“当初救三弟的,就是你那位小友——苏家二小姐。”
苏允之转身看他。
李韬伸手去捏她下巴底下的软肉:“看来夫人也早就猜到了。”
她一个激灵,打开他的手:“怎么会”
李韬似笑非笑。
苏允之往他怀里一贴:“您接着说嘛,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是苏家姐姐呢?”
他搂着她淡淡道:“当初那个和尚不是普通的和尚,是临安寺的得道高僧成因大师,曹鸳恐怕还没那个本事收买他。”
苏允之:“那他为何要骗人?”
李韬:“不是骗人,多半是看错了。成因大师年逾花甲,眼睛早就不好使了。”
她神色一定:“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李韬也会猜是苏蔺真,苏蔺真与曹鸳生得相像,那位成因大师搞错了人也不稀奇。
“那三爷知道么?”
李韬道:“昨日我见他对苏家二小姐很有几分不同,想必也是有所怀疑。不过,他不该去问曹鸳,那个女人是不会说实话的。”
“她不说实话,您要怎么查?”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
苏允之暗中翻了个白眼,过片刻后又道:“话说回来,把曹鸳送走,她带来的那个云哥儿可怎么办?”
“那个孩子来历还不清楚,暂时就养在府里看管。”
“您觉得他是不是三爷的孩子?”
李韬伸指在她脑门上一弹:“你当我是算命的?”
苏允之哎呦一声,抱怨他道:“说归说,您动什么手呀我还有要问您的,若真是苏家姐姐救了三爷,三爷会怎么做?”
他摇头不答,在她臀上拍了拍:“歇着去,我再看会儿书。”
她羞愤地瞪了他一眼,乖乖从他怀里爬了出去。
这两日李韬的心情倒是比之前好的多了,她瞧他有所好转,在他跟前愈发小心,只盼着他能早点解了她的禁令。
这个时候,屋外有下人禀报道:“侯爷,夫人,尤姨娘过来了,说是给夫人炖了鸡汤。”
李韬头也没抬:“告诉她夫人的并还没好,谢过她,让她把东西放下就是了。”
“是。”
苏允之:“姨娘特意炖了鸡汤过来,您怎么连门都不让人进?”
“夫人别忘了自己还在关禁闭,”李韬悠悠道,“她给你炖汤也并非有多真心,只是为了上回的事讨好讨好你罢了。”
之前周霖查出紫琼暗中下药的事,紫琼就被打出府去了,非但如此,李麟还想办法给尤姨娘开了小灶,平素饭菜点心都再三查验。
二人正说着话,芍药端着鸡汤走了进来。
苏允之闻到鸡汤的味道,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慌忙捂嘴别开了头。
李韬吩咐芍药把鸡汤拿走,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怎么了?”
“不知道,闻着那味道突然就”话说一半,忽然呆住了,只抬起头傻傻地看向他。
李韬的神色也很异样,他在她手背上捏了捏:“我让人过来给你看看。”
这才几个月,不会吧?苏允之整个人都懵了。
林嬷嬷很快就过来了,给她看了脉,确认她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李韬看着苏允之,许久都不说话。她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心里七上八下的。
当初他说要娶她的时候,还提到了子嗣的事。他们两个人都以为她这副身子三年五载之内可能都不会有孩子,却没想到这么快就
之前他说过,子嗣于他而言无关紧要,那他应该也不至于会不高兴吧?
说起来,她这还是头一回有身孕。上辈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皇帝那么宠幸她,偏偏肚子什么消息都没有。
她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苏允之在那儿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嬷嬷已经走了,李韬坐下来看着她,还是一语不发。
“二爷?”
“嗯?”李韬像是才回过神。
苏允之惊讶地看着他,这可真是罕见。
李韬握拳咳嗽了一声:“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这两个月吃东西要长点心了,晚上睡觉也不要乱踢被子,”他想了想,“我再多派几个护卫给你”
苏允之幽怨道:“我都不出屋子,哪用得着护卫?”
李韬摸了摸她的头:“去院子里透透气还是可以的,前三个月尤其凶险,不能大意。”
她瞟他一眼。
林嬷嬷说是一个月的身孕,那就是说,他在马车里头按着她的时候,孩子就已经在她肚子里了。
都闹到那个地步了,这个孩子竟然一点事也没有,想想可真是强悍。
曹鸳是被痛醒的。
她脸上疼得不行,简直像有许多虫子往她的□□里死咬一般。
从榻上起来,她探头往高几上的水盆里看了看,吓得大叫起来。
两个婆子跑进屋,看到她在扯脸上的绷带,连忙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过了一会儿,她又哆哆嗦嗦道,“三爷呢,他去哪儿了?我都成这样了,他怎么不在?他是不是去找苏家那个狐媚子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抢我的三爷,我咒她不得好死!”
两个婆子相视一眼,心里都觉得她是疯了。
这人都成这样了,竟还在想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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