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韬直直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未动。
“你这样什么也不和我说,是不是不信我?”
他蹙眉:“当然不是。”
“那你老实告诉我,我的身子是不是不好?”
李韬声音低沉道:“胎气确实不稳,可并不严重,多半是今日在宫里三番五次受惊的缘故。”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苏允之凝眸看他,半晌不语。
“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她盯着他,双眸一转道:“我那个穗子,你到底是怎么顺走的?”
李韬目光一闪,神色竟有几分不自在:“的确是我偷走的。”
她抿嘴看他:“可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我明明第一回见我,你还笑话我,我还以为你”
李韬微怔,随即道:“你是说你头一回到平阳侯府那次?”
苏允之点头:“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那样子,分明就是在笑我的牙,可休想抵赖!”
他低低地一笑,刹那之间,俊朗的眉目如日耀生辉,竟令她微微愣住。
“我那时可不是在笑你的牙,只不过是看你的脸又白又圆,与旁边案几上的玉盘很像,觉得十分有趣罢了。”他轻描淡写道。
苏允之一愕:“你说什么那你还不是在笑话我!”
她作势要往他胸口捏一把,却给他一把抓住了手。
“我若真是讨厌你,绝不会多看你一眼,也不会和你多说半句。”他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道。
苏允之脸上一红,声音小了许多:“哪有你这样的人”
李韬握得愈发紧:“出嫁从夫,如今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她低头往他怀中一靠,一时没有做声。
李韬轻轻抚过她的发顶,眸光却幽暗了几分。
苏允之浑然未觉,只在他怀中低低道:“还有一件事,你当初就很不待见太子,难道你早就怀疑他了?”
李韬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倒没有,我只是看他不顺眼。”
苏允之不解:“这是为何?他那时明明装的很好,对你态度也很恭谨,我可半分都没看出他的本性。”
李韬却不说话了。
苏允之抬头瞪他:“侯爷?”
他垂眸望向她:“你对他如此掏心掏肺,我自然看他碍眼,这你都不懂?”
苏允之一怔,嘴巴都张大了:“就为了这个?”
李韬挑眉不语。
“你也太小心眼了,我是他的养母,自然要对他好了,”苏允之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我对谁好,你就和谁不对付?”
李韬伸指在她额头上一弹:“你说谁小心眼?”
她连忙捂着额头躲开:“还不让人说了”
他轻笑一声,懒得与她计较。
“那”
李韬突然按住她双唇:“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再问。”
苏允之原本还想挣扎一下,谁知道他直接吹灭蜡烛就搂着她躺下了,她喊了两回,他都不理。
她虽有些愤愤的,却到底也累了,如今靠在他怀里,心内安定,竟一下子就睡沉了。
她不知道,在她睡过去后不久,身侧之人却睁开了双眼。
他从左袖下取出一颗夜明珠,轻掀起她的袖子,照着她手臂上紫黑色的纹路细看,目光隐隐发沉。
其实他并没有完全坦白。
方才他之所以担心她的身体,是因为她此刻的脉象虚浮,靠医术根本找不出确切的缘由,若真是因为受惊倒还好,怕就怕是因为
李韬的指腹从她肌肤上滑过,触摸那咒印的纹路,神色变幻莫测。
深夜,苏府。
“大人,我听说东宫出了事,你今日又”苏夫人望着苏宿的背影,犹豫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朝政,更不敢胡乱猜测,只是担心大人,我还以为你无心和叶廉那些人争什么,为何如今又”
“你不用担心,我都知道。”苏宿声音柔和。
苏夫人:“你答应过我,一切以真真和我为先,我不想苏家人再有事。”
到最后几个字时,苏夫人的声音已不觉有些哽咽。
苏宿缓缓转身,轻轻揽住她的肩头:“夕月,我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苏夫人皱眉:“你果真大人,这是为什么?”
苏宿望着她,久久没有开口。
苏夫人泪眼盈盈道:“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女儿,绝不能再失去你和真真”
苏宿喉头一滚,哑声道:“若我说,允之还在人世,我这次是为了救她呢?”
苏夫人瞪大双眸,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大人,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的女儿允之没有死,她还活着。”
苏夫人看他许久,不可置信地低喃:“这怎么可能她下葬前,明明是我亲手给她打理的头发,我亲眼……看到她浑身冷透的”
说着说着,回想起那一幕,苏夫人的眼睛登时红了。
苏宿半搂着她坐下:“夕月,这事听着骇人听闻,你可能会被吓到,但你要信我,她确实还在人世。”
“她在哪儿?”苏夫人问出口时,仍然十分不信。
苏宿压低嗓音:“其实你早就见过她,允之的魂魄如今就落生在平阳侯的夫人身上。”
苏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是说,应怀玉就是允之?”
苏宿点头。
苏夫人本能地想摇头否认,“不可能”三个字却无法出口。因为那个女孩的脸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其行其态,所言所行,真真切切就是苏允之的模样!
哪怕是生了一张不同的脸。
之前她总觉得应怀玉亲切,对那孩子有种说不出的喜爱和信任,莫非是
“应怀玉其实就是我们允之?”她不禁又道。
谁知话音一落,门外突然响起一声脆响!
苏宿神色大变:“什么人!”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站在门外面的人竟然是苏蔺真!她端来的热粥洒了一地,汤盅也打碎了,四分五裂。
苏蔺真看着苏宿和苏夫人,一副痴痴呆呆的神色:“娘亲,您刚刚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