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寂静无声。
书架倒下后,暗室内的情形一览无遗。腐烂的恶臭弥漫在整个大殿里,令人窒息。
这暗室中,一共有四具尸体,尸身呈现出不同程度的腐烂。肉身虽已腐烂,衣物却还完好,大臣中有几个眼尖的,一下子就认出其中两具尸体穿着的是亲王的勉服。
就算是事先知晓,恒王此刻眼见此景,仍然微微变色。
皇帝面无表情,目光冰冷而狠戾。
“这就是证据。”恒王道,“你这妖邪,嗜杀成性,犯下滔天大罪,今日定要将你诛杀!”
皇帝的目光从那些大臣惊惧的脸上一一扫过,过半晌,他竟笑了出来:“你们都信这乱臣贼子的鬼话?”
无人出声。
皇帝转身走向龙椅,伸手掰开了左边的把手。
李韬目光一动,微微皱眉。
“这是绝命令,”皇帝缓缓道,“机关通向遍布京城的锦衣卫暗羽,只要朕轻轻触动此物,暗羽得令,便会诛杀你们这些人的家眷,父母妻儿,一个不留。”
大臣们个个变了脸色。
恒王目光骤冷:“卑鄙。”
皇帝挥袖,坐在龙椅上,悠哉悠哉道:“成王败寇,一向如此。你们这些人,今日只要回头是岸,朕就既往不咎,可若执迷不悟”
“诸位大人,不要被他骗了!”
宫外响起一声娇喝。
皇帝凝眉,众人转身一望,就看到一名宫装女子款款上前,手里还端着一个木盘。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佟皇后。
她走到大殿,把木盘递给旁边的宫女,命其一一展示给大臣们过目:“诸位大人,你们应该认得出来,这儿的贴身首饰都是你们家眷所有,他们如今都安然无恙,在安全之处,诸位大人不必担忧,这些就是证据。”
大臣们纷纷上前察看,各自侧目,很是松了口气。
皇帝:“这个女人的话你们也信?”
李韬道:“娘娘拿来的这些贴身之物,没有人比各位大人更清楚真伪,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信?”
皇帝在李韬和佟皇后之间看了几个来回,脸色阴沉至极:“贱人,朕早该杀了你。”
佟皇后毫无所惧,只冷冷看着他:“这个妖邪,多年前就上了皇上的身,一直为祸我朝,今日时候已到,不能再留此祸患!”
虽然佟皇后一直备受冷落,过去在后宫之中更是形同摆设,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中宫皇后、一国之母,又是皇帝的结发妻子,连她都亲证皇帝被妖邪上身,简直由不得人不信。
而且皇帝方才以那绝命令为要挟,虽然抓住了大臣的七寸,却也着实令人胆寒,没有人喜欢被如此威胁。
皇帝后退数步:“禁军听令!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诛杀,一个不留!杀一个,记一功!”
恒王冷笑:“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殿内已兵戈相向,皇帝目光一转,脚步一挪,想退至暗室,没想到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此人便是李韬。
皇帝眯起眼睛看着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朕劝你还是尽早包扎的好,不然就要提前下去见她了。”
李韬望着皇帝:“前几日涌泉宫的大火,恐怕是皇上所为吧?”
皇帝脸上笑意渐收。
李韬接着道:“皇上是不是在害怕什么?您是怕她冤魂不散,回来找上您么?”
皇帝突然暴怒:“天上地下,牛鬼蛇神,朕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怕?哈哈,朕可是真龙天子、九五至尊!”
李韬向前一步:“那你为什么要烧涌泉宫?”
皇帝冷笑:“都是惠妃那个贱人,胆敢用歪门邪术害朕性命,为的竟是让苏允之还魂重生,朕要烧了那个地方,把他们统统烧死!”
话到最后,他已神色癫狂。
李韬闭了闭眼:“果然是惠妃。”
此时,皇帝突然拔剑刺向李韬!
李韬睁开眼,单手一转,竟用掌风将那剑生生震开了去!
皇帝整个往后跌倒,摔在了地上,噗哧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李韬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皇上真以为,我受了这么点伤,就会任你宰割了?”
皇帝大怒:“你乱臣贼子!必遭天谴!”
李韬蹲下来,抬手就给了他两巴掌。
皇帝几乎呆住,却听李韬道:“皇上不知道吧,太子死前,也受了臣这番大礼。”
在气人这件事上,李韬一向是个中翘楚。
皇帝双眸暴睁:“果然是你!朕……要把你碎尸万段!”
话音一落,冰冷的剑身却贴上了他的手腕。李韬拿着一把匕首,只轻轻几下,就划开了一道口子,挑断了皇帝的手筋。
皇帝猝不及防受此剧痛,痛嘶一声,蜷缩起来。
李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真龙天子也会怕疼啊”
“你”
“皇上,再告诉您一件事,”李韬手上动作不停,接着又不费吹灰之力挑断了他另一只手的筋脉,“您口中的惠妃娘娘的歪门邪术兴许是奏效了。”
皇帝身受剧痛,恨得睚眦欲裂,此时听到他这一句,突然浑身一定,连痛都忘记了:“你说什么?”
李韬一刀扎在他右脚脚筋上,声音低沉道:“她如今——就是我的妻子,是这平阳侯府的侯夫人。”
皇帝瞳仁骤缩,盯着李韬,缓缓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李韬沉默不语。
皇帝突然放声大笑:“痴心妄想!朕看你是在做梦!”
然而他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来,不久之前,自己曾经在涌泉宫偶遇过平阳侯夫人。
那次她是去涌泉宫躲雨,他在殿内还偷听了一会儿。
皇帝的脸变得极为古怪:“这绝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明明已经死了”
李韬掐住他的脖颈,掌心没有一丝温度,眼里也透出冰寒:“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秘密透露给你?”
皇帝的神情甚至透出一丝茫然,随后慢慢地,泛出深深的恨意:“你竟敢娶她,你怎么敢”
那不是憎恨,而是嫉恨。
李韬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加大了手下的力道。
皇帝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正被一点一点地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