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说母亲留下的,一个说是舅舅的房子,乔曼选择相信秦见洲。
“这房子到底是谁的?”乔曼低声问道。
秦见洲本来在看书,放下书本捏了捏眉心,“是我母亲留下养老的房子,当初被打成资本家收走,后来平反了组织又还回来的。”
关于秦见洲的身世,乔曼还是知道一点的。
他外公家里很有钱,妈妈还是曾经留洋过的大小姐,只不过命不好,嫁了个不靠谱的男人。
被打成□□之后,父亲另娶,母亲早逝,秦见洲跟他的哥哥被分别下放到了不同的地方。
“那胡杨为什么说是他舅舅的?”乔曼又问。
“石小娟说她弟弟出来打工没地方住,坚持让他住在家里,这个人生活习惯不好。”秦见洲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弄了半天,石小娟为了二胎不惜跟秦见洲闹翻了脸,把他逼到两地分居,然后又让弟弟住进了秦见洲的房子。
但她那么想要二胎,忍冬生下来却不管不顾,这女人到底在想啥?乔曼真的想不明白。
乔曼想了想,突然抬头问道:“你几天回一次家,住的地方离部队近吗?”
别到时候她带着孩子住进去了,石小娟的弟弟又时不时的跑过来骚扰,这还让不让人过安生日子。
“工作不忙的话,每天。”秦见洲言简意赅,放下书本,他的眼神让乔曼看不懂,“其他的不能说,但我答应过你,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的,相信我,好吗?”
“这里住不了几年,任务结束我们就回部队大院。”
“好。”乔曼愣愣的点头,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跟秦见洲对视。
从早上出发,一路就听着火车晃荡晃荡,中途还接上了两个孩子,终于在下午到了泾川。
这是个首都脚下不算发达的小县城。
火车到站,带着四个孩子一路换乘,然后走路,在然后乘上了公交,又走了二十分钟,终于停了下来。
下车的时候天上还有太阳,现在抬头一看,不远处已经洒满红色和紫色交织的晚霞。
而在那片霞光下是个特别漂亮的地方,公路修的宽敞,周围还个大厂子,浓烟不断的从烟筒里冒出来。
靠着大厂子是一片居民区,再往旁边,那是个满是生活气息的小村子。
“房子就在村里,走吧。”秦见洲提着大部分行李,率先往前走。
进村的一路上乔曼都在看,这里都是红砖房,家家户户门口还种着几垄菜,好多人家都在院子里支着桌子吃饭,笑声一路走一路飘。
走到一栋平房前停下,就看见院子旁边还有个花坛,花坛里种着几株月季,特别有情调。
乔曼对于新生活的期待,在这一刻简直达到了巅峰,她都想好了门口的花坛可以种什么,里面又该怎么布置。
吱呀一声,秦见洲打开了大门,里面的一切都让人傻眼。
“这……都是你们糟蹋的?”乔曼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甚至想拔腿就走了。
院子里整个就是一地狼藉,围着一圈砌起的小花坛里满是垃圾,什么饮料瓶子,吃剩的口香糖,还有各种各样的食物垃圾。
温度日渐下降的深秋,花坛里居然有腐烂到正在爬虫子的苹果核。
院子外面长着几颗大树,夏天就能给屋子提供荫蔽,但现在呢,满地都是枯黄的树叶,踩上去软软的,一层堆着一层。
外面有多好看,里面就有多邋遢!
转头一看,胡杨已经是见怪不怪,小男孩沉默寡言,看见家被糟蹋成这样也很不高兴,拿起扫帚就默不作声的开始打扫了。
秦见洲运着气,忍怒说,“我跟胡杨来收拾,你们娘几个在外头等会。”
说完,他挽起了袖子,跟胡杨一起开始打扫院子。
先清理花坛,然后往外扔垃圾,父子俩一声不吭,转眼间就把花坛整理的干干净净。
对比到了家就是大爷,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一下的许华强,乔曼真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天快黑了,你们打扫,我来做晚饭。”乔曼抱着忍冬,身边跟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好奇的往屋里走。
迈进大门,一共五间大屋子,前后各是两间,中间是大客厅,装修在这个年代已经算的上豪华了。
乔曼推开次卧的门,当即就是一声惊叫。
然后她迅速的把两个孩子挡在自己身后,还捂住了忍冬的眼睛。
这是个扔了满地的避孕套,还带着一股石楠花的味儿,臭烘烘的,肮脏的房间!
把门一关,转身的功夫主卧就走出来一个男人,吊儿郎当的,头发乱蓬蓬的像个鸡窝,正揉着眼屎。
“你他妈谁,赶紧给老子滚出去,没长眼睛了,谁的家都敢闯?”
这男人脏话连天,应该是个小混混。
自立阴着脸要上去咬他,被乔曼一手拦住,上下打量两眼,“你怕不是石小军?”
“你认识老子?”男人揉眼屎的动作一顿,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的,“管你是谁,这是我姐夫的房子,赶紧给我滚蛋。”
这男人不就是石小娟的弟弟石小军吗?他家重男轻女,从小惯得无法无天的,后来说是出去打工,恐怕是被石小娟惯在这做混混吧?
“我是你姐夫新娶的老婆,你说咱俩谁该滚蛋?”乔曼不慌不忙的说。
“放屁吧你,我姐夫半年都不回次家,还娶媳妇?你怕不是自己主动骚上门的?”石小军一声嗤笑,满脸猥琐的朝着乔曼逼近。
脏兮兮的,满是泥垢的手正准备朝着乔曼伸过去。
啪的一声,乔曼扬手就是一个巴掌,震得手隐约发麻。
实际上她从小就是这么个泼辣性格,有人冒犯当场打回去,绝不让自己受了委屈,还护短的厉害,甭说自己的孩子,就是小时候一起的玩伴都护。
跟许华强结婚之后被他一步步的打压着才变成那窝囊样,现在一离婚,反而找回了自己。
“你想清楚再说话。”她冷声道。
“我看你在找死吧?不看这是谁家?”石小军暴怒着挥来了一拳头。
他睁开没睡醒的双眼,怒气冲冲的瞪着乔曼,准备把这女人按在地上先打一顿。
也就眨个眼的功夫,高大的身影迅速从门外走进来,铁钳似的双手拉着石小军的胳膊,用力一拧,直接把他扔在墙上,眼神冷的几乎结冰。
“疼疼疼,操他妈的谁敢……”石小军脸色扭曲,脏话一句一句往外喷,所有的粗话在看见秦见洲的那瞬间,全都变成了讨好,“姐夫,你咋回来了?”
“滚出去。”薄唇一掀,秦见洲毫不客气。
石小军根本搞不清状况,连忙陪着笑,“不是姐夫,你要带人回来也得跟我姐说一声吧,咱们说到底还是亲戚。”
“我跟你姐离婚了。”秦见洲拉着石小军,声音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要说石小军一米七几,因为喜欢打架,也是一身的腱子肉,秦见洲拽着他却仿佛拽着块抹布似的。
一路拖着出院子,往门口一扔,秦见洲站在门口,眼神在石小军身上一寸一寸刮过。
他甚至不需要再多说一句,石小军已经打心里开始胆寒起来,他知道这家自己不能来了,他姐一离婚,没有人会再为了他跟秦见洲吵得天翻地覆。
“真离婚啦?”往下拉着跨栏背心,石小军还不死心的往前走了两步,“那我的东西,总得让我拿出来吧?”
秦见洲进去三两下收拾出了一堆破烂儿,用蛇皮袋装着扔在了石小军脚下。
“滚出这个村子。”秦见洲冷声说了一句。
背上蛇皮袋,石小军心里那叫一个愤怒,嘴里骂骂咧咧的,往外走的时候还在骂,“我姐怕不是傻了吧,活生生的金龟婿让她作离婚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他吊儿郎当的往外走,蛇皮袋在后面摇摇晃晃。
忽然哎呦一声,怒瞪着眼睛回头,“谁?谁拿石子儿打我?”
石小军捂着后脑勺,疼的呲牙列嘴,凶神恶煞的在几个从门后探出来的孩子间扫视。
“是你?还是你?是你吧?老子打不死你们几个兔崽子!”
自立立刻收起了弹弓,笑眯眯的迎了上去,“大哥,你长这么帅谁敢打,估计是旁边路上弹过来的。”
混混嘛,最好面子,也最喜欢被人吹捧。
自立一声大哥,满足了他要面子的心理。
“刚才我看见几个人喊跳舞,是在喊你吧?”自立又是一句。
“是吗?那肯定是在叫我,这村都是土老帽,没人会跳舞。”石小军颇为得意的说了一句,伸手摸摸自立的脑袋,还从兜里掏出一颗发粘的糖,语气颇为赞赏,“你们这一家子,就这孩子还像个样。”
说完,把蛇皮袋往垃圾堆里一扔,自以为特别潇洒的往舞厅跑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从路口消失,自立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把那糖也扔进了垃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