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和生瞬间变成了瞩目的焦点。
他下意识地低头,试图躲避各种探寻的目光。
但一想到这是女儿的拜师宴,楚和生又立刻挺直了后背,然后客套地对着马井程道,“若若麻烦你了。”
马井程知道楚和生在楚若渝心中的分量,所以丝毫不敢轻视,他回之一笑,“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能收她为徒,也是我的荣幸。”
楚若渝知道爸爸非常抗拒这样的场合,也没多呆,“一会儿还有个表演,我先去准备。”
说完就去休息室换衣服。
马井程又和楚和生寒暄了几句,便去招呼宾客。
不远处,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正在闲聊。
“诶,是我老眼昏花了吗?怎么感觉楚若渝的爸爸有点像楚家的楚和生呢?”
——“楚和生?就是被楚老太太赶出家的那个?”
“当年远远看过几眼,虽然模样老了,但眉眼依稀能辨认得出来。”
——“行了,别胡说八道。要是被人听到出去一通宣扬,咱们俩吃不了兜着走。”
两位老太太迅速切了话题。
楚和生对此一无所知。
碍于他一言不发,大家也不愿意自讨没趣,很快,角落又变得冷冷清清。
男人当了好一会儿的缩头乌龟,这时候才羡慕嫉妒道,“你这孩子怎么教的啊!这么出息。”
靠自己是不现实的了,还得指望下一代,“能有楚若渝一半优秀就好。”
楚和生笑得满面春风,哪还有刚才冷冰冰的模样。
当代家长,都爱听自家孩子的好话。
他清了清嗓,“其实都靠孩子自觉。”
男人:“?”
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这回答,他实在接不了。
要不是顾忌着他的身份,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他是来讨经验的,不是来听炫耀的。
这委屈,谁能受得了?
楚若渝回到休息室,在造型师的帮助下,迅速换了一套行动方便的小礼服。
正在更换发饰时,门忽然被推开。
造型师听到声响,回头一看,“田小姐,这里不能进来。”
作为超一流的造型师,她服务过许多富家太太小姐,所以一眼就认出来,“对不住了。”
田秋草嘴唇抿得发白,她看也不看造型师一眼,“楚小姐,我想求您帮个忙。”
楚若渝背对着她,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光洁白皙的肩膀,“求您了。”
“继续,别停。”
前面这句话是对造型师说的,后面则是对田秋草说的,“什么事?”
造型师见楚若渝发话,便不再多嘴。
“您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我叫田秋草,事情是这样的,五年前,我哥哥发了一场高烧,虽然后来好了,但留下了后遗症,整个人痴痴傻傻。”
她眼含希冀,“我知道您医术高超,能否帮着看看?不管治愈与否,都不会亏待您。”
楚若渝眉头微微蹙起。
她在京市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马上就是全国联赛,时间上怕是会有冲突,“我最近有点忙。”
田秋草闻言,连忙道,“没关系的,等您空了就好。”她露出一抹苦笑,“反正没有生命危险,耽误一时半会儿,也没问题。”
楚若渝点头,“行。”
想了一下全国联赛的流程,她给了时间还有电话,“到时候再来找我。”
田秋草千恩万谢地走了。
走出门,她脸上的愁容立刻散去,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迅速地拨出电话。
电话一接通,田秋草连忙汇报好消息,“她和传言中说的一样,性格非常温和。问了我一些基本情况就答应了。若微,你怎么不亲自问啊,非要借我的名义。”
楚若微苦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哥的情况,是瞒着外界的。要是被歹人钻了空子,本就风雨飘摇的楚家,就更岌岌可危。”
“秋草,我真的太累了,我没有精力再来应对一系列的变故。”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中都透出了一丝哽咽。
田秋草实在心疼她。
楚家人丁稀薄,唯有若微和她的亲哥,从出生起肩上就被压了千斤重的担子,“你别难过,我会一直帮你的,等楚若渝把你哥哥治好了,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呢。”
她们是因为一场意外,才得知了楚若渝的医术高超一事,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出。
“若微、若渝,一听就很有缘分,对不对?”
说来也巧,姓氏相同,名字也只差了一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姐妹。
楚若微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外人都在羡慕她金枝玉叶的生活,可实际上她每天的生活都过得水深火热,可千万别有一个姐妹再来踩坑了。
普普通通的生活挺好的。
造型师的手很巧,很快就编好了发,目送着楚若渝的身影远去,她忽然叫住对方,“田小姐的哥哥前两天还上了娱乐新闻。”
其他的话就不必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若渝愣了一下,然后回头对着造型师摆了摆手,“知道了。”
宴会最后一个环节是她的独奏,她准备了《水边的阿迪丽娜》。
清荡的钢琴音响起,马井程的脸上就露出了满意之色。
每个钢琴演奏家都有自己的风格,可风格虽然重要,场合也很重要。
对于考试而言,要严格参照谱面,对于比赛而言,要适当融入感彩,对于宴会而言,可以在能力范围内随心所意调整,配合整体的氛围。
楚若渝对节奏和强弱把控的非常妙,参加宴会的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受过熏陶。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接二连三的赞叹声陆续想起。
“马老的眼光果然毒辣,楚若渝的确有两把刷子。”
“怪不得马井程这么兴师动众办拜师宴,得此爱徒,是我我也巴不得宣扬的满天下都知道。”
“很优秀。”
……
马井程余光观测着宾客们的情绪,见到他们满眼的赞叹,虚荣心瞬间升到顶峰。
这场拜师宴,真是办对了。
楚若渝结束演奏后,宴会临近尾声,宾客陆续离开。
马井程私下里给了楚若渝一个厚厚的红封。
人老了,每当经历分别,都会有股愁绪,他把楚若渝带到楚和生的身旁,“回家后,一定要好好练琴,等比赛前一段时间,我再把你接过来。”
楚若渝心里有些酸楚。
她忽然握住马井程的手,认真承诺道,“师父,我一定会捧回奖杯送给你。”
拜师后,马井程除了指导钢琴技巧,还对自己掏心掏肺的,从没有要求过回报。
对楚若渝来说,这是震撼的。
马井程看着楚若渝罕见认真的模样,眼眶有些湿润,他不留痕迹地擦了擦,“口气那么大,小心被打脸。”顿了顿,他连忙摆手,“赶紧走吧。”
楚若渝正想要说话,张文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的身上还穿着参加宴会的礼服,只不过裙摆上染了星星点点的灰尘、还有血迹,模样狼狈不堪,“等等。”
马井程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原本准备等宴会结束后再好好调查,谁能想这张文菊竟然还有脸凑上来。
“马老爷子,容我解释几句。”
汪徳紧随着张文菊露面,他语气诚恳,“我知道我爸今天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但世人谁不惜命呢?他就是别人手里的一把枪罢了,马老爷子,我爸有错,但最该受到惩罚的,不应该是幕后之人吗?”
马井程不为所动。
汪德说的这些,他早就已经猜到了,查出是谁也是迟早的事。
汪德见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心中咯噔一下,然后硬着头皮继续道,“这幕后之人,您绝对猜不出来。难道你愿意有一条毒蛇日夜折服在您的身边吗?”
马井程眼神微动,这些阴私,他不准备给楚若渝知道,“行了,快去赶飞机吧。我这儿会处理好,别担心。”
楚若渝心头一暖,“好。”
就在她要离开时,本和马井程说话的汪德,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去路,他老脸通红,“楚小姐,我想求你救救我爸。”
一旁的马井程听到这话,简直要被气笑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前一秒还在费尽心思破坏拜师宴,后一秒就求上门,“滚吧。”
汪德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离谱,可他实在没办法,爸做下这种荒唐事,也是为了他们,现在既然有活命的希望,他们自然也会拼命想办法。
他咬了咬牙,忽然就跪了下来,“楚小姐,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
好在宴会厅内没什么人,否则这一幕一定会引起人的非议。
楚若渝一个侧身避开。
哪怕到了新世界,她依旧弄不明白,病患及病患家属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到底是哪儿流传下来的。
“楚小姐,我爸这辈子不容易,做晚辈的只想让他身体健康,求求您了。”
马井程冷笑一声,“我看你们只是被迫悔过,只是惦记着若若帮你们治病。”
汪德身形一震,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有马井程的阻挠,楚若渝可能不会出手,他换了个方向,然后磕头,“我愿意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来请求你的原谅。”
用背后之人来要交易是不可能了,倒不如老老实实的。
马井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偏头看向楚若渝,“你觉得呢?”
楚若渝沉吟片刻,点了头。
她把过对方的脉,所以对他的病情有几分把握,走一趟应该不会耽误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