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手腕上揉了几下才连人带手把人往床那边一推,让她离得远一些。这么大的动静她也还没醒,只是不满咕哝了几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好在后面她倒是安分了下来,没再靠近。
许昭月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安乾道君已经离开了,反正他一早就要去泡澡,她也习惯了。
许昭月研究了几天天书,倒是发现了一些规律,书上是用一些字根书写的,只是这些字根长得有点抽象,得多看几次才能辨别出来。
许昭月暂时用字根拼出了一段心法口诀,许昭月试着跟随口诀调养内息,没一会儿便感觉指尖多了一股湿意,许昭月抬起手指看了看,却见指尖上凝结了一滴水珠,那水珠慢慢涨大,最后滴落在地上。此时许昭月就盘膝坐在石头房外面,却见那水滴滴到的地方没一会儿便有一株小草自碎石的缝隙中长出来。
许昭月简直惊呆了,这个荒凉的地方竟然还能长出草?许昭月猜想应该是跟刚刚那滴水液有关。
这让许昭月很兴奋,傍晚时分,安乾道君泡完澡回来她就将这事跟他说了。安乾道君听完之后神色却淡淡的,许昭月不解道:“道君不觉得很神奇吗,我竟然能在你秘境里种出草。”
“知道了。”
“……”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道君,我要怎样才能从秘境中出去啊?”
安乾道君终于向她递来一记眼神,“你想出去?”
“我想去买一点种子,瓜果蔬菜啊什么的,道君不觉得这个地方太荒凉了吗?重点花花草草点缀一下也能养眼一些。”
这些在安乾道君看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懒得计较,管她种什么,只道:“你身上有本君的冰魄,可以随意出入本君秘境。”
“冰魄?”许昭月反应过来,下意识在额头上那粒小钻石上摸了一下,“原来这个是冰魄。”
许昭月突然想到她这个穷鬼怕是连买种子的钱都没有,她又试探着道:“道君,我囊中羞涩,道君可不可以先借点钱给我?”
钱财等物,于安乾道君来说更是不足挂齿,他道:“内室靠墙暗格里第二格,自己拿。”
许昭月双眼一亮,“多谢道君!”
许昭月便急忙去了内室,按照他说的,她将第二格打开,却见里面塞了一整抽屉上品灵石,许昭月惊得说话都结巴了,“道……道君……我……我可以拿多少?”
安乾道君坐在席位上饮着酒,连头都没回一下,“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不得不说道君真是大方啊,许昭月也没客气,塞了好几块在自己的神识包裹中。
这段时间许昭月没事就在秘境中熟悉环境,出去的路也摸熟了,第二天一早许昭月就从秘境出来,去了附近的一个城镇,这个城镇是修士和人混居的,她买了好些灵植种子,又去镇里最好的一家饭店大吃了一顿,临走时还打包了一堆装在神识包裹中。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许昭月想出秘境安乾道君就让她出秘境,他竟也不担心她逃了?不过他好像也没啥好担心了,她身上有他的冰魄她逃多远都能被他抓回来,当然许昭月也不敢逃。
许昭月买了两种种子回来,一种是爬墙草,生长力旺盛,一种是门缶果,藤蔓结构,色紫,果实酸甜可口,可能固养灵根,活络经脉。
许昭月将种子分好类就开始在石头房子四周播撒,门前两排是门缶果,石头房子墙根处种爬墙草。
种子种完了之后许昭月便开始打坐调息,默念心法,没一会儿指尖便开始聚集水汽,随着她修炼得越来越熟练,聚集的水汽也越来越多,她甚至可以用指尖将水液成股喷出来。这水液确实有奇效,一进入土中滋养种子,种子眨眼间便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看着一片冒出头的绿牙许昭月简直成就感爆棚,再用水液滋养几日说不准这些绿牙就能茁壮成长开花结果了。
那夬阴天书许昭月如今也只略懂皮毛,每天能产的水液也不多,几个时辰下来,身体就累得不行了。
许昭月想起她打包在神识包裹中的美食,当下便掐了个净手决,回到房中将美食菜碟一盘盘摆出来。
她最爱的把子肉,卤猪脚,烤羊腿,红烧鱼。安乾道君进来的时候许昭月正在大快朵颐,骤然看到他,她差点被呛到。
安乾道君望着那满满一桌肉,目光竟也诧异了一瞬,他在上首坐下,问她:“你还未辟谷?”
许昭月尴尬笑了笑,“我只是嘴馋。”
许昭月也不好意思吃独食,客气问了一句,“道君要不要尝尝?”
安乾道君目光在那一堆肉食上扫过,眼神中带着几许嫌弃,沉声警告道:“本君在的时候不准吃。”
许昭月吓了一跳,忙将东西往袖中一扫装入神识口袋,嘴中乖巧应着,“下次不敢了。”
安乾道君掐了个决将屋中气息清洗干净,这才走到那打作台开始打坐。
果然如许昭月所料,第二日她再灌溉了一次水液,绿牙又长高了一些,这一次她掌握了一些技巧,手上凝聚的水液也丰盈起来,瓜果苗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爬墙草甚至都能爬到一半的墙面了,有了爬墙草的装饰,那光秃秃的石头房子看上去也不再单调。
门缶果也都长高了很多,甚至都开始长藤蔓了,许昭月用法力编了一个凉棚出来,待到藤茎成熟,门缶果的藤蔓就会爬满凉棚,许昭月想着凉棚中即将挂满累累硕果,心情就不自觉美妙起来。
忙了一天,许昭月拿出她在集市上买来的躺椅,倒上自己调制的饮品,头上撑着凤鸣伞遮着阳光,她坐在躺椅上,喝着饮品,享受着阳光的温暖,这大约是她来这个世界过得最舒心的时候了。
真想一直这样摊着,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废物。
许昭月觉得自己挺罪恶的,说不准她摊着的时候云乔皙正在刻苦修炼,她觉得她应该起来挣扎一下。
可是她实在懒得动,算了,先瘫一会儿再努力。
“你,你怎么把这里弄成这个样子了?”
许昭月被声音惊醒,她眯着眼睛看去,就见那只丑青蛙站在她跟前,双手叉腰,一双眼睛气鼓鼓的,眼珠子凸得都快掉下来了。
咦,丑得吓人!
许昭月冲它翻了个白眼,“道君可是同意我种菜的。”
“道君同意了?”丑青蛙撇撇嘴,轻轻一跳在她旁边躺椅上坐下。躺椅旁边放着一张小木桌,木桌上放着一些干果,丑青蛙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榛果。”许昭月丢了一颗在嘴里,咬得嘎嘣响。
丑青蛙试着丢了一颗进嘴里,咬了几口就吐了,“呸呸呸,这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许昭月瞪了它一眼,浪费她的美食,这糟心玩意儿,好好吃你的虫子吧。
许昭月被吵醒了一时间也睡不着,她无聊至极,这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她平日里也不敢找安乾道君聊天,虽然这丑青蛙不太招人喜欢,能说说话也好,不然真是太无聊了。
“阿丑,你为什么叫阿丑?”
“你那什么眼神,我告诉你,我的丑是子丑寅卯的丑,不是你想的那个丑。”
“……”
许昭月轻咳一声又问:“阿丑,你是道君灵兽吗?”
“不是啊,道君没有灵兽。”
“那你怎么会在道君的秘境里面?”
丑青蛙扬了扬脖子一脸得意,“因为我是道君出生时的胞衣所化。”
“胞衣?”许昭月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阿丑被看得不爽,急忙争辩道:“你懂什么?道君乃天地间一枚灵丹,我是他胞衣所化,在修士眼中我也是一味修炼的奇药,要是我从这里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为我抢破头呢!”
阿丑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吓得立马捂着嘴巴。
许昭月其实也没听明白他啥意思,她将丑青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暗想着,为他抢破头,谁那么无聊没事抢一只这么丑的青蛙。
不过阿丑明显误解了她那眼神的含义,他顿时跳脚道:“我跟你说,你别想着吃我,有道君在,他不会让你动手的。”
许昭月嗤了一声,“还吃你呢,长成那样。”
“我长这样怎么了,我长这样也是你高攀不起的,哼!”
许昭月摇了摇头,还挺自恋,她又问道:“你家道君怎么天天都去泡澡啊?从早泡到晚他不烦吗?”
“你不知道?”阿丑一脸疑惑,“你不是他的道侣吗?”
“我应该知道吗?”
阿丑意味深长的笑笑,别说他笑起来看着就更丑了,“你想知道啊,那你求我啊。”
“我求你。”
“……”
阿丑惊了几秒,随即鄙视道:“你真没骨气。”
“说吧,为什么。”
阿丑以手为枕望着天空,悠悠然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啊。我家道君乃是虹光派掌门的第三子,当年掌门夫人孕育道君就是为了用道君做药引练出灵丹供他们一家四口修炼的。据说是掌门夫人梦中受一仙人点拨,说要在何时何地行房,行房后又要在何处采下一株朱雀卵生吃了,掌门和掌门夫人皆认为这是仙人给予的指引,当下便照做了。后来道君出生之后,确实是灵丹体质,掌门夫妇便直接将他投进了炼丹炉,只是出乎所料,那炼丹炉练了七七十四十九年却依然未能将道君炼化,再后来道君炸炉而出,那时他已长成孩童模样,在炉中被练了这些年,他一出炉便是化神修为。”
“掌门和掌门夫人也不知道哪个地方出了错,竟没有将道君练成仙丹,不过现在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道君修为高深,他们已杀不死他,掌门就只能暂时将他锁在寒月崖之上,任其自生自灭。”
“道君当然没死,后来还在寒月崖上练就了大乘修为,成为了九州强者,掌门和掌门夫人深知已经控制不住他了,这才想着和他缓和一下关系,让他为他们所用。”
“不过道君因为自出生就在修炼炉中,随着其他药物一起被炼制,那药物的毒性渗入他体内,毒药复杂,毒性发作时魂魄会被吞噬,所以那毒也被叫噬魂毒,为了压制毒性,道君每隔一段时间会来这里沐浴调息。”
许昭月点点头,原来如此啊,她没想到安乾道君的身世还挺复杂的,她想起那日听右真卿说起安乾道君中了毒,只是后来见他杀人杀得那么利落也就没去深想那毒究竟是什么。
不过安乾道君是天上地下一枚仙丹,这倒让许昭月挺意外。
许昭月急忙问道:“安乾道君是仙丹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阿丑道:“知道的人肯定不多,掌门和掌门夫人怎么会让这么重要的事情被别人知晓。”
许昭月点点头,要是安乾道君是仙丹的秘密让其他人知道了,搞不好各大门派就要联合起来剿灭他了,也幸好安乾道君法力高强,也不是说剿灭就能剿灭的。
安乾道君的身世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好事,让他拥有天才一样的修炼体质,却也将他置于危险之中。
许昭月正思索着,忽听一阵惊雷炸响,接着一道闪电就向着她旁边的椅子劈来,只听得阿丑惨叫一声,顿时吓得屁滚尿流,飞奔跑远,一边跑一边惨叫道:“道君饶命,阿丑多嘴了,道君饶命啊。”
几道闪电又跟在阿丑身后劈了几下,许昭月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道阿丑还能不能活下来。
许昭月之前觉得安乾道君此人残忍可怕,此刻才发现他的可怕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从一出生就没有被当成一个“人”,只是被家里人当成一枚可以增长修为的丹药。再想到之前他父亲还下过命令要杀掉他,这么一看他也挺惨的。
许昭月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就见安乾道君正徐徐走过来,走到近处,他脚步停顿,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石房周围的爬墙草经过许昭月一天的照料又茂盛了一些,快要将整座石屋覆盖完了,门缶果的藤茎也长高了一些,开始沿着许昭月准备的栅栏往上攀爬。
许昭月见状急忙问道:“道君可还满意?如今看着是比以前光秃秃的要好一些。”
满意?安乾道君平静收回目光,还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他一句话都不说直接进了石屋中,许昭月急忙跟着进去。安乾道君在上首座位上坐下,慢条斯理倒了些酒,他在泡完澡之后会习惯性喝些酒。
许昭月承认,她一开始答应和安乾道君做道侣是被逼无奈,不过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她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也大约是因为阿丑的话,她对他也生了几分同情,再加上她这个人挺看得开,习惯了随遇而安,所以她现在也就接受现实了,和他做道侣就做呗,可以试着好好相处一下。
许昭月走到上首,在安乾道君旁边的地毯上跪坐下来,这大约是她和安乾道君离得最近的一次。
许昭月从怀中摸出一枚丹药递给他,说道:“我听阿丑说道君身上有噬魂毒,道君也知道我是丹鼎派的,这是我亲手炼制的丹药,有解毒的功效,当然我法力甚微,丹药药效也不强,不过镇痛效果挺好的,道君可以试一试。”
他指尖捏着杯子,目光在她递来的丹药上扫了一眼,而后又扫向她,他没回答,看她的目光幽冷深邃,让许昭月心头发憷。
“我们不是道侣吗?我……我就想尽我的微薄之力帮帮道君。”
帮他?
安乾道君接过了她的丹药,他将那枚褐红色的丹药捏在指尖上,轻轻摩挲着,被下毒的次数多了,他对毒药的习性早已了如指掌,哪怕只是嗅到到一点气味他都能判断是不是毒药。
从色泽和气味来判断,这并不是一枚毒药。
许昭月本来见他接过丹药正要松一口气,不料他却重新丢了回来。
许昭月怔了一瞬,随即不解道:“道君这是何意?”
安乾道君慢悠悠喝了一口酒,说道:“本君从来不吃别人经手的东西。”
许昭月:“……”
许昭月试探着问:“道君不会是怀疑我在对你下毒吧?”
他没回答,但许昭月大约也猜到了,她觉得这人多半有被迫害妄想症,不过生在那样的环境,周围那群最亲的人还将他当成丹药想吃了他,整天担心被人吃,警惕性强一点也可以理解。
许昭月便也就释怀了,她冲他笑了笑,说道:“道君,这真的不是毒药。”她说完,当着他的面将那枚丹药吃下去,还故意重重咽给他看,“你看,我没事。”
房中有一炉鼎,炉鼎几乎是每个修士的必备品,炉鼎作用也并不只为了炼丹,还可炼器,练符。许昭月想起她离开清虚派时还带了些药材,这药材有些是与解毒有关的,许昭月便打算为安乾道君练一枚大丹出来,说不准能帮他镇镇毒性。
想到此处许昭月便冲他道:“那炉鼎道君不用的话不知道可否给我用?我身上还有些药材,我明日开始炼丹,争取早些练出能给道君解毒的丹药来。”
安乾道君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你要帮本君解毒?”
“当然啊。”
“为何?”
“我们不是道侣吗?”她冲他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张脸明媚艳丽,“反正我现在也想通了,既然结了道侣,我往后会跟道君好好过的。”
“好好过?”
安乾道君目光意味深长起来,他竟从别人口中听到有人愿意跟他好好过?单单听到安乾道君的名号就足以让人瑟瑟发抖,谁人看到他不敬而远之?而她却说出要跟他好好过这种话。
这个小道侣还真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