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不停叫嚷的人听声音还是个年轻女修。
当然修真界的修士除了追求仙风道骨,刻意老成的那几个,剩下的一般都驻颜有术,看着年龄都不大,但修行时间稍长些的都要点脸,做不出这般豁出去丢人的事。
就比如燕闲,虽然一向暴力,但让她骂街她可不干,白费力气不说,干什么把自个儿脸皮撕下来让别人踩呢。
燕闲站起身,往院门口走去。
屋内的小侄女也听到了这嚷着要见她的声音,好奇地探头出来望了望,见燕闲已经打算出门去应付,她便又不感兴趣的缩了回去。现在没有什么能比新换上的那张美人脸更吸引她注意了。
一朝夙愿达成,正香得很。
燕闲溜达着往外走,门口的女修却是忍不住了,抽出腰间佩剑就向院门砍去,竟是想直接破门而入。
燕闲:……
燕闲: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修真界哪家院子没有个阵法、防护罩之类的,尤其是燕婉这院子,被她娘密不透风的裹了好几层,虽然防护罩在先前的雷劫中毁去了不少,但有了些修养生息的时间,自带修复功能的阵法已经重新恢复了五成。
门口那女修一剑砍下去,果然没有伤到院门分毫。
众所周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女修挥剑劈砍的那一下,不仅是为了破门,也是为了泄愤,因此用足了十成力。凶狠的攻击触到应激升起的防护罩后,只听“哐”的一声,伴随着令人肉麻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女修吃不住传回来的反弹力量,一松手,手中剑竟也是脱手而出。
燕闲:……
现在这修真界怎么回事?
难道还得开个辅导班,专门教授怎么握住自己的武器?
若修真界的新一代都是拿不住武器的水准,那岂不是一次宗门大比下来,比赛场地直接可以改造成藏剑峰,遍地都是法宝和武器,可供新的下一代进去直接挑挑选选?
不过这位女修比先前星月峰的那位含星师妹要强上些许,剑甫一脱手,立刻后撤一步,绕过剑锋的同时,手腕一抖,重新拿捏住了剑柄。
虽是及时拿了回来,但武器骤然脱手带来的惊惶感,还是让她跋扈的气焰消了不少,直到一抬头看见了燕闲。
燕闲倚着门随意地站着,双手环胸,眼中满是戏谑,嘴里还吹了声口哨。
她翻了翻小侄女的记忆,想起来这位是谁了。
这不是和渣男一起去凡尘历练,还一同簪花染眉的琪师妹嘛。
小侄女恨她恨得可是牙痒痒,看琪师妹的情态,她对小师妹的恨意倒也能拼个不分上下。
琪师妹见燕闲吊儿郎当站着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恨自己竟一时大意,在这人面前丢了脸,平白像是矮了半个头一样。
“你休得意!”琪师妹娇喝一声,抬手往腰间一按,将剑换了一条软鞭出来,直指着燕闲斥道,“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害席师兄?!”
燕闲在心中暗暗点头,这师妹明摆着不是用剑的料,倒是换了鞭之后顺眼多了,也挺符合她嚣张张扬的人设。
能想到席方凯的事故是自己动的手脚,倒也算是不错,不知道是这师妹脑瓜子稍聪明些,还是单纯出事就怀疑情敌的风格让她凑巧碰对了路。
想是这么想着,燕闲却是对琪师妹莞尔一笑,装傻道:“我如何会害席师兄。”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琪师妹气急:“分明就是你害席师兄挨了劫雷!”
燕闲一脸无辜:“这劫雷哪是我能控制的了的……况且,若我能将天雷用得如臂使指,劈的人不该是你吗?”
“厚颜无耻!”琪师妹眼都红了,挥着鞭就杀上前来。
燕闲一个下腰,险之又险的躲过一道鞭花,连连后撤几步,拉开距离,却是笑道:“琪师妹,我开玩笑呢。我劈你做什么,你我又无冤无仇。”
这倒是燕闲的真心话。
将琪师妹视作眼中钉是小侄女钻牛角尖时候的想法。按她那时的思维,她与席方凯的感情闹到这一步,罪魁祸首是琪师妹的存在,若不是琪师妹,她同席方凯自然还是甜甜蜜蜜,恩爱如常。
但燕闲的看法却相反,在她看来,琪师妹和小侄女到底哪个先来哪个后到都不好说,更有可能渣男同时撒网,一网两个甚至更多。
两边都闷在鼓里,只以为自己是唯一,是真爱。
席方凯那个渣男同燕婉在一起是图她的财,那些法宝哪一样不是常人所不能得的,自从和燕婉交往后,有一样算一样,陆陆续续都被他往自己口袋里塞了。
他同琪师妹交往则是另外的理由。
琪师妹和燕婉一样,也是出生就先他人一步的仙二代,父亲在飞仙门的执法堂任职着护法长老,手下管着执法、护法二队,负责飞仙门内外的安全和秩序等事务,实打实的实权部门。
能和一个宗门的实权部门通上关系,那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当初席方凯被雷劫困在自在峰的时候,他能说动执法队进山寻人,救他出去,恐怕其中就有琪师妹做了不少周旋。
所以燕闲对琪师妹倒没什么厌恶,她和小侄女比起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两个被骗的傻子还非得比一比,是我爱他深还是你爱他深,而他又爱谁更深。
这在燕闲看来就是在比:是我傻还是你更傻,谁又自欺欺人最厉害。
渣男还能爱谁更深?那必定是爱他自己啊!
极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还指望他真将爱情当成一回事?
这等人,刚付出一分的时候,便想着要得到十分回报,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肉体加上利益的集合体罢了,爱情更是一文不值。
那些的山盟海誓、温情暖语,也不过是为了捞鱼时候先撒的饵料,等鱼上钩了自然任人宰割。
所以,燕闲怜香惜玉的毛病又发作了。
这会儿她带着琪师妹满院子的乱窜,却始终没打算动真格,就连袖中蠢蠢欲动的阿鳞都被她按了回去,只带着琪师妹到处兜圈,运动运动,也好散散心中郁气。
但琪师妹却只觉得燕闲在耍她玩,挥着鞭子追在燕闲身后,怎么追都追不到,越追越是气,气极竟从内心腾出一股子委屈。
这股委屈顷刻便洇上了眼底,化作泪意逐渐聚集,控都控不住。
琪师妹狠狠咬住唇,瞪大了眼,不让眼眶中的泪流下来。
燕闲一看,“哦呦”一声叹息着捂住了胸口。
再没有比仙女落泪,更能引人垂怜的了。
反正燕闲忍不得。
她欺身上前,躲开琪师妹软软挥过来的一鞭,顺势扯住琪师妹手腕,指尖一个巧力,就让师妹手指一麻。
待琪师妹醒过神来时,她的鞭子已经到了燕闲手中,手臂还被燕闲牢牢扯住。
“你!”她眼一瞪……
然而还不待她说出些什么,燕闲手腕又是一抖,琪师妹的身体顺着她的动作连转几圈,待停下来,竟是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了燕闲的臂弯里。
莫名其妙的发展让琪师妹惊到发愣,失去了控制的泪水自她眼眶中滚滚滑下,片刻便沾湿了脸庞。
燕闲轻叹一声,将鞭子重新挂回琪师妹腰间,又从怀里摸出一方软帕,柔柔按到师妹眼下,嘴中还边哄道:“有什么好哭的呢,不过是个男人罢了。擦擦,擦擦,哭红了眼都不好看了。”
琪师妹直觉自己在情敌面前丢了大人,又羞又恼,扭着身子挣了几下竟是丝毫挣脱不开。
燕闲又哄道:“师妹这般的美人,何苦为了个男人如此作践自己呢。外头盼着师妹垂青的青年才俊怕是要绕着飞仙门排上好几圈,从里头挑个样貌好的,脾气好的,人品上佳,对你忠心,你说一他不敢说二的。岂不比席方凯那等戳你心肝,挠你肺,天天给你飞刀子的要强?”
琪师妹瞪眼:“你休想哄我,你,你,你就想要我退出,把席师兄让给你!”
燕闲一板脸,凌厉的气场唬的琪师妹委委屈屈闭上嘴,撇过头不看她了。
燕闲又是一叹,手中软帕继续轻柔拭去琪师妹脸上的泪痕,“这席方凯我是看不上眼了,你若真非他不可,尽管拿去好了。只是有句话做姐姐的得劝劝你……不老实的男人这辈子都老实不起来,说俗一点,狗改不了吃屎,你若不想要一个刚吃过屎又回来舔你的狗,就狠点心,要么换只不吃屎的狗,要么索性就把他的狗腿打断,这辈子哪也去不了吧。”
琪师妹被燕闲的话惊得瞳孔巨震,脸色仓惶,一时泪都忘了流。
燕闲扶着琪师妹站好,将她残留的泪痕一一抹去,又细致的将她的衣裙褶皱逐一捋顺。
“别傻乎乎就知道付出,小仙女下凡为的是玩乐,可不是为了扶贫救困的。”
燕闲最后又将琪师妹鬓角的碎发拂好,想了想,从头上摘下一只玉钗,斜斜得给师妹簪上。
“女孩子对自己好一点,你自个儿过的舒心了,便有的是志同道合的优秀男修找上门来……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修都瞎了眼……看,这么美的人儿,不值得你再多爱一点吗?”
燕闲掌中的一方小镜里,倒映着琪师妹的面庞。
一张秀面白皙通透,偶有几粒小痣点缀其上,算不上尤其出众的五官却也和谐适搭,只一双眼眸中的二分怔楞,三分娇憨,五分真挚,将整张脸映照得极为亮目。
琪师妹缓缓将目光移向燕闲。
燕闲温婉一笑,唇畔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