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虚幻与现实(1 / 1)

胸口的剧烈喘息一时之间难以平缓,燕闲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人。

“怎么回事,进次幻境你直接傻了吗?”少年直直地凑上前来,一双圆瞳紧张地望进燕闲眼眸中。

浅浅的酒窝,自然上翘的嘴角,那一张猫唇,不是灵霄是谁。

一片温热划过脸颊,燕闲有些呆愣地抬手,在眼角两颊抹下一手的水光。

她看着摊在眼前的手。

手指白净纤长,手腕看似柔弱无骨实则结实有力,这是一双常年握剑的手,是成年的她的手,但和记忆中最深刻的样子又有所不同,它半透明状隐隐地透着光。

啊,竟然是神魂的我。

灵霄往旁边一指:“那个壳子在那呢。”

燕闲跟着转过头去,就见燕婉的肉身平躺着,悬空漂浮在一片黑暗中。

和燕闲刚刚陷入的那片死寂黑暗不同,现在的这片黑暗里有着荧荧星光,如夜空一般的宁静渐渐抚平了她心中残留的悲痛之感。

“这是哪儿?”燕闲话刚问出口又咽了回去,因为她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废话。

此处当然是幻境的出口,那些犹然历历在目的幼年场景则毫无疑问是个幻境。

但和一般的幻境不同,这是一个根据进入幻境之人的记忆自然衍生的幻境。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以曾经经历过且执念想要改变的事情为蓝本,如果不能意识到自己是身处幻境或者放不下执念那就会迷失其中,在一片虚幻的幸福中逐渐失去生命力。

一般来说进入这类幻境的时候都会保留自己的记忆,这样才能更容易让人分不清真实,从而迷失。

但燕闲情况特殊,她借用了燕婉的躯壳,身体和神魂并不配套,所以被拉入幻境的时候只有神魂作为她的本体进入其中。而缺失了肉体保护的代价则是她暂时失去了记忆,当真以为自己只是个六岁的稚童。

虽然六岁的燕闲也是燕闲,幼年的燕闲和现在燕闲本质仍然相同,但现在的她毕竟经历了过那么多的修行和历练,就算丢失了记忆,同幼年的自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也是因此,幻境中的她才会时而成熟时而幼稚,总在真实中透出荒诞离奇的错位之感。

燕闲幼年时本没有灵霄的存在,他是燕闲踏上修仙路,正式筑基后才寻找天材地宝自己一锤一锤地锻造出来的。只是剑灵和主人之间羁绊深刻,灵霄是类似于燕闲半身的存在,便也被带入了燕闲的幼年记忆,又因为双方的极致契合、难以舍离而被记忆自动合理化成玲珑小剑陪在了燕闲身边。

不过灵霄本身也并不具有通常意义上的身体,因此被带入幻境后便被压制在剑身内,只能旁观着事态的发展,偶尔才能用尽全力以震颤的方式提醒燕闲。也不枉他那么努力,在燕闲情绪跌宕差点迷失的时候还是及时唤醒了她,同她一道出了幻境。

燕闲不由想要捂脸,明明已经成年了那么久,都成为一方大能了还以一副幼稚情态的形式回到童年,成天的撒娇要抱抱,这也太令人羞耻了。

但说实话她又有些感叹。

修真无岁月,弹指过千年,曾经认为深刻到永远无法忘怀的事情终究被压到了记忆的底层,拼命记住的父母容貌也逐渐变形模糊。

如果不是幻境,她再也无法见到他们,无法清晰地回忆起他们的音容面貌,更无法承欢膝下。

这幻境一切虽是虚妄却又真实到令人满足,即使又经历了一遍离别的痛苦,燕闲也并不觉得这是纯粹的磨难。

但话又说回来,这幻境和真实发生的历史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真实发生的幼年里,燕闲的武力值没有幻境里神魂的潜意识加成后的那么高,结果自然也是惨烈了很多。而且那时并没有发生自己被召见然后只能待在家里的事情,也没有小蛇找上门,更没有后来的照妖镜、蛇化凌峋又化蛟的事情。燕闲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仙人托梦这事。

想到凌峋,燕闲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手腕。

她当真没有想到飞升回来后遇到的这条红玉小蛇会是幼年时曾经短暂相处过又走上不同道路的朋友,他又是怎么会去飞仙门找上自在峰的呢……该不会是去找自己的吧。

此刻的手腕上自然是空空荡荡,毕竟现在的燕闲只是个神魂而已。

她又去看燕婉身上,这一看,燕闲就发现了异样。

燕婉那漂浮在半空中的身体上,腰间的那枚玄天秘竹印正闪烁着点点微光。

这枚玄天秘竹印是当年燕闲亲手刻制而成,赠给兄长燕幸的贺礼。后来燕幸闭关不出,便传到了侄女燕婉手里,之后又被燕婉转赠给了渣男席方凯。再后来燕闲飞升出了岔子附身借用了燕婉的身体,为燕婉复仇时把席方凯阴到了病床上动弹不得……

兜兜转转一大圈,这玄天秘竹印最终还是回到了燕闲手里。

但那会儿燕闲就发现,印上她原先的法阵外又刻印了另一层法阵,将玄天秘竹印牢牢封印。按理来说这应当是燕幸的手臂,但即便是女儿燕婉都不知道这层法阵是什么时候再加工上去的,又该如何解除法阵,取出里面的东西。

其中必有蹊跷,但一时解不开,燕闲只能将疑惑暂且按捺下去,现在比较重要的是在战场上化作巨蟒护着燕闲然后受了重伤,又被救回收在手腕上的小红蛇阿鳞——也就是凌峋去了哪里。

记忆幻境无法衍生出不符合入内之人认知的事,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建立在真实的记忆和感知之上。幻境内发生的事情和燕闲的记忆发生了那么大的偏差必然是有其他原因,凌峋的存在是最大的可能。

现在幻境的出口找不到他,那凌峋应当还被困在幻境之中!

记忆幻境并不向表面上的那么温和,困在其中时间久了本身的记忆便会越发模糊,愈加分不清真实与虚幻,一旦彻底迷失在其中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梵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又为什么要突然出手放出幻境,这些事情虽重要但都可暂时放在脑后,当务之急还是要将凌峋从幻境中带出来。

燕闲环顾四周。

出口的这片星空无边无际,刚出幻境时看着这些点点星芒还能帮助平缓情绪,但身处其中稍一久反而让人感受到了无尽的寂寥。

此处也并不安全,他们应当并不是真正的破出了幻境,大概是燕婉身体的存在作为锚点将他们带到了幻境和现实中间的夹缝。幻境的入口和出口必然藏身在这片星空之中。

既然如此……

燕闲回首看灵霄:“借我一臂之力如何?”她笑着伸出了手。

念念不忘的手掌向自己摊开,只是这样没有触及,隔空望着,深刻的记忆就为它染上了熟悉的温度。

这一刻他等好久好久了,从她破界离开直到现在,本以为永远不会再有这一天了……

灵霄瘪了瘪嘴,眼眶红红像是忍不住想哭的样子,但他伸出手的时候脸上却已满是灿烂的笑容。

已经有了人类温度的手搭上燕闲如今因为只有神魂而变得半透明的手掌,甫一接触,青芒闪过,灵霄消失不见,留在燕闲手里的赫然是一把剑意凌霄的玄铁重剑。

重剑重逾千钧,燕闲却是手腕翻转间剑影如织,潇洒地挽了个剑花。

破空声如海沸山摇,剑芒气冲斗牛。

是我的灵霄!

燕闲朗声大笑,一跃便至高空,重剑以横扫千军之势狠狠砸下,电光闪烁,凶悍的剑意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燕闲翻身又斩,无边无际的苍茫星空就好似被掀开了幕布,一道裂痕在锐利的剑锋下被硬生生的撕裂开来,露出了后面遮掩住的情形。

凌峋化成的那条蛟蛇赫然在内。

夹缝和幻境中的时间似是停滞,燕闲打破夹层的那一瞬间,幻境内还维持着她脱离时的样子。

幼时的燕闲哭着扑倒在爹娘的怀中,兄长燕幸在一旁忍着泪意拉过她的手,两位仙门真人一个捋须,一个负手而立。而凌峋化成的蛟蛇盘旋在空中看着这一幕。

虽然已经知道是幻境,但燕闲见到这一场景,目光仍是不由自主地流连在了爹娘身上。

真实的幼时远比幻境惨烈,那会儿凌峋并没有化蛇跟到燕闲的家里,所以燕闲是在日常去外廷的那小院里陪凌峋的时候撞到了皇帝派遣的兵士要杀凌峋,那会儿凑巧兄长燕幸也一同去了。

见到这一幕燕闲带着兄长掀翻了院子,撞倒了几个兵士,救下了凌峋护在身后。

但当时的燕闲对事情发生的缘由一无所知,只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害命。燕闲和燕幸毕竟是大臣的儿女,又是稚子,兵士自是不敢随意下手,等待消息的皇帝听到回报后便也到了院子。

幼时的燕闲并没有幻境中的她那般早熟状,考虑得不多,见到皇帝还天真的以为能让皇帝做主护下凌峋。万万没想到要杀凌峋的正是他的生父。

之后的情形就同幻境中大同小异,皇帝恐吓她,问她凌峋不死就死全家,让还是不让。燕闲最终没让,却也打不过兵士。还好那时候化作白猫跟在燕闲身边考察的太虚真人很快就现身救下了燕闲和燕幸,再之后飞仙门的混元真人也姗姗来迟。

两位真人现身后皇帝自是不敢再做什么,他以人皇的身份同真人做了交易,皇帝放过三个孩子且不再追究,天衍宗和飞仙门也可以开始在凡间定期公开招生,而两位真人则不能替徒弟出手伤害皇帝,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为了达成交易,也为了给家人找更多的保护伞,燕幸跟着混元真人去了飞仙门,燕闲跟着太虚真人去了天衍宗。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皇帝的恐吓并不单单只是恐吓,在他前往凌峋的院子的时候,另一个抓捕燕宁一家的命令也已经下达。等交易达成,两位真人带燕闲和燕幸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伤亡。

真实的幼年里,燕闲和燕幸并没有机会和爹娘好好告别,皇帝也在燕闲二人离开后的第二年染疾身死。等燕闲筑基有成重回故土之时,一切早已尘归尘土归土,踪迹不可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遗憾和无处发泄只能让它烟消云散的仇恨。

如今再看这幻境,皇帝由凌峋亲手复仇已然身死,燕闲燕幸和爹娘之间虽也是迫不得已的离别,却反而有种奢侈的圆梦之感。

幻境和夹缝联通,两端的时间线缓慢融合汇聚在了一起。

盘旋在半空中的蛟蛇蛇尾微微摆动,在它下方燕闲带着童稚的哭腔传来。

幻境中的时间开始流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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