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洛黎带着珈蓝准备出发去福利院,就碰到了个熟人。
方远鼻青脸肿,颤颤巍巍站在风中,像是个拾荒老人一般苍凉。
洛黎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一个,平淡地路过了他。
方远瞪大了眼睛:
“喂,洛黎!”
她是没看见他吗?
然而事实很残酷,洛黎转过身来,眨了眨眼看他,随后笑盈盈看着珈蓝:
“看到什么?
看到我们房子门前有一只疯狗?
那的确是需要注意。”
疯狗这个词刺激到了方远,可惜他现在鼻青脸肿,脸色的变化根本看不见。
方远看见路边自己家的车的车窗,忍了又忍:
“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我不接受。”
洛黎很快给出了回答。
方远压下去的火气又涨起来:
“你!”
洛黎笑了笑,随后无辜道:
“你不是来道歉的吗?
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洛黎眼眸一弯:
“好狗不挡道。”
方远眼睛里都是刻毒,洛黎怎么会看不出来。
那么方远今天来道歉,也不定有他的目的。
洛黎轻松愉悦地想到,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了。
方远压住了自己的脾气:
“要我怎么样你才愿意原谅我?”
他讲话的声音里毫无愧疚,全是忍辱负重的不耐烦。
洛黎笑盈盈:
“你想知道吗?”
方远点点头。
“你去蹲个局子给我看看,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洛黎道。
方远不可思议:
“你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
“你知不知道,留了案底我以后怎么做人?”
洛黎都被他逗笑了:
“你该怎么做人关我什么事?
看来你还没想清楚,要不你想好了再来找我道歉?”
想好是不可能回去想好的,方远望着自家车子黑漆漆的车窗,咬咬牙就跪下了:
“洛黎,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
看方远跪得满脸不服,洛黎静静看他一眼,随后拿出手机,到一旁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
方远心中升腾起希望——一定,一定要是给洛总打的!
看见他这样下跪的诚意,洛总一定会感动原谅他的!
总之,爸不都说过了吗,是要让洛家原谅他,不是让洛黎原谅他!
能代表洛家的只有洛总!
洛黎打完了电话就没有再搭理他,而是带着珈蓝上了一辆卡车离开了。
方远甚至都来不及想为什么洛黎离开了,只一门心思狂热地望着洛家的大门。
然而,洛黎走后,方远跪了半个小时,也没看见有人从洛家的宅子里出来,他疑惑地想,难道洛总今天不在家?
不应该啊,他还特意找人打听了,洛总今天是在家的。
但是车窗里的人还盯着,自己要是不等到洛总,今天回家怕是皮都要掉一层。
而洛黎坐在卡车上,已经朝着福利院前进了。
看着珈蓝欲言又止,洛黎笑道: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梨梨,你刚刚是报警了吗?”
珈蓝眼眸澄澈,带着困惑。
洛黎笑着看他:
“怎么,珈蓝觉得不应该报警吗?”
珈蓝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
“警察好像不负责抓疯狗……
也许我们应该拨打119?”
洛黎愣了一秒,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珈蓝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还以为珈蓝对她报警抓人的行为不认同呢,结果原来珈蓝是真的没把方远划在人的范畴里了。
不过确实,方远做的那些事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
网络造谣,损毁她的名誉,甚至还主动动手打人,今天又不知死活地来她家门口威胁她……
洛黎自觉自己的时间非常宝贵,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珈蓝虽然不知道洛黎为什么突然夸他,但是洛黎夸他了,他就很高兴:
“谢谢夸奖。”
“我们珈蓝真懂礼貌。”
而留在原地的方远在觉得自己可能被耍了之后,终于听见了警笛声。
方远好奇地看着警车靠近,最后一个念头让他忍不住狂喜起来。
该不会是洛家出问题了,警车才来抓人吧?
方远脸上露出一个恶毒的笑——那洛黎还靠什么横?
洛家一定是要倒台了!
方远一屁股坐在地上准备看热闹,却被两个警察架了起来。
方远懵了:
“你们干什么?”
警察拿出什么东西核对了一下,随后问道:”你是方远吗?
“方远警惕起来:
“你们有什么事?
让我配合调查吗?”
如果是配合把洛家给“抄”了的话,那么他还勉强能够同意。
然而两个警察对视一眼,随后就给他烤上了手铐。
方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原本是打篮球的,体力还不错,但是经过了昨天那些事情之后,哪里还有力气反抗?
只能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提起来,蹬着腿不屈不挠:
“你们抓错人了!
你们要抓的人在房子里面!
我只是路过的!”
警察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他。
方远对着自己家的车子呼救:
“救命啊!
警察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然而令方远绝望的是,一直到最后,自己家的车子里都没有人出来。
方远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被放弃了。
为什么?
就因为得罪了一个小小的洛黎吗?
方远百思不得其解。
远在裴家,裴老爷子平淡地接到电话,淡淡吩咐道:
“让他吃点苦头。”
这是方远肆意散布有关洛黎谣言,影响到裴家股价的惩罚。
对付一个小小的方远,哪里能让裴老爷子亲自动手,不过是因为,最近方家脑子不聪明了,需要杀鸡儆猴了。
而在简家,简总的助理恭恭敬敬报告:
“已经安排好了,就算是方总亲自出马,也绝对不可能把人从少管所里提出来。”
洛氏内,洛父刚刚挂断一通电话:
“嗯,人就交给你了,方总也是我的老合作伙伴了,这次就当是老朋友帮他教育一下家里的小兔崽子了。”
洛父不怒自威的眼睛望着窗外,略带臭屁地冷哼一声:
“小兔崽子还敢欺负我儿……”
而在警车里挣扎的方远哪里知道自己得罪了岂止是洛黎,还有站在洛黎身后的这些人。
而方总早就对方远失望了,这次哪里会亲自救他。
方远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被送到了少管所。
而洛黎这边,很快,二人就来到了福利院。
洛黎带着珈蓝跳下了车。
早早就在等着的院长吓了一跳——怎么是个小姑娘?
然而小姑娘一点都不怯场,笑着和院长握手:
“你好,我是这次代表洛氏来进行爱心捐助的工作人员。”
虽然眼前的少女一点都长得不像是个工作人员,浑身的气质却格外平易近人。
福利院院长也露出个笑:
“您好!
感谢捐助!”
洛黎笑着看着院子门好奇的孩子,对着孩子们弯下腰,招招手。
有大胆的孩子就上前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甜甜地叫人:
“大姐姐!
大哥哥!
欢迎你们!”
这群小团子不怯场,洛黎深手摸摸他们的脑袋:
“乖。”
随后不知道伸手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棒棒糖,孩子们欢呼着拿了棒棒糖:
“谢谢姐姐!”
更多的孩子围了上来,来棒棒糖吃。
珈蓝也蹲下来,把自己珍藏的彩虹糖大方地和他们分享,像是家里有矿的孩子,一脸傲娇。
“谢谢帅气大哥哥!”
珈蓝十分受用,站起身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红晕,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害羞的。
洛黎带着笑意看他:
“对,要懂得分享。”
果然带着珈蓝来时正确的决定。
很快洛黎就和小孩子打成了一片,等到洛黎再次有机会和院长说话时,院长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
洛黎是真心想要帮助这群孩子,因此院长的态度当然变得不一样了。
洛黎和珈蓝走进福利院的大门,院长开始热情地介绍福利院的历史。
墙面上全部贴着这群孩子画的画,作的小诗,看得出来这群孩子在院长的安排下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洛黎心中百转千回,随后问道:
“我想看看历届孩子的资料,不知道可以吗?”
洛黎补充一句:
“我想尽我的力量资助一部分孩子。”
院长有点激动:
“好的。”
对于她而言,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见这些孩子们获得幸福和前途,洛黎已经完全打消了她的怀疑。
看着院长的背影,洛黎感慨一声:
“总算知道两个谢老师像谁了。”
珈蓝悄悄说:
“梨梨,这个地方很多小孩。”
话音刚落,院长已经走了回来,带着笑回答道:
“因为这是他们的家啊。
和其他家庭一样,只是我们家的小天使比较多,幸福比较多。”
院长带过这么多孩子,自然看出了珈蓝的特殊情况,但是她和煦如春风的态度让洛黎也十分舒服。
能够做这么多年的院长,把孩子们带的那么好,洛黎也由衷地钦佩她。
院长笑眯眯看着洛黎翻阅孩子们的信息资料。
洛黎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两个名字。
院长看着她的眼神停顿在“谢静”“谢帆”上,眼中掠过一点黯然,随后骄傲地说道:
“静静和帆帆是很优秀的孩子,后来成为了老师,教育了更多孩子,我们都为她感到骄傲。”
“对。”
出乎意料,洛黎也笑着回应了,“两个谢老师都是很好的老师。”
院长带着点惊讶看着洛黎,洛黎笑道:
“我就是谢帆老师的学生。”
院长对洛黎的印象更好了,笑得合不拢嘴:
“是吗,太巧了。”
随后她开口道:
“待会儿帆帆要回来一趟,我让你谢老师陪你逛逛——帆帆教出了个好学生啊。”
洛黎微微挑了下眉——谢帆也要来吗?
随后她平静下来。
也好,谢帆来了对于调查也是好事。
福利院院长感慨道:
“帆帆这孩子从小又聪明又刻苦,就是太好强了,整个院里除了静静没人能够赢过她……”
提起谢静,院长脸上又闪过一丝伤感:
“也是我没照顾好静静,才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静静帆帆都是我好朋友的孩子,当年谢家出事之后,静静帆帆的父母把静静帆帆交给我,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洛黎捕捉到重要信息:
“谢家当年出事?”
福利院院长笑着叹口气:
“也是,你是年轻人,年轻人哪里知道这些。
当年a城三大龙企业,一个是你们洛氏,一个是裴氏,一个就是谢氏。”
“那年因为投资失败,资金断链,谢家和裴家两个合作伙伴都濒临破产。”
谢家的掌权人正是谢静谢帆的父亲,而他的妻子,正是福利院院长的好友,在宣告破产之后的一个雨夜,谢家人找到了福利院院长,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她,随后自此失踪了。
福利院院长脸上都是伤感:
“那天,静静还发着高烧,烧得神智不清的。”
就这样,福利院把谢帆谢静记录在册,自此他们成为了福利院的孩子。
讲完这老一辈的故事,福利院院长如梦初醒,有点不好意思:
“人老了,就是话多了。”
洛黎笑盈盈的:
“没事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洛黎想起谢静所说的童年时的高烧,脑海里闪过个念头,随后便道:
“院长,您去忙您的事情吧,我四处逛逛,和孩子们玩一会儿。”
院长乐得合不拢嘴:
“好呀,好呀。”
院长笑眯眯地离开前,还不住称赞洛黎有爱心。
院长才走一步,嘟嘟就出现了。
嘟嘟抱着她的人头小皮球,呆呆地看着院子里阳光下的孩子们四处玩耍,眼中闪过一点落寞。
洛黎敏感地发现了,她俯下身问嘟嘟:
“嘟嘟也想和小朋友玩吗?”
嘟嘟咕哝道:
“想弟弟了。”
洛黎眼睛一亮:
“嘟嘟有弟弟吗?”
她循循善诱:
“嘟嘟想想,记不记得弟弟长什么样?”
嘟嘟失去了大部分记忆,竟然还记得自己有一个弟弟,真算是奇迹了——或者说,是因为嘟嘟脱离实验楼的束缚之后,在逐渐恢复过往的记忆了?
嘟嘟想了一阵,随后认真答道:
“我记得我好像是有一个弟弟来的。”
“弟弟比我小一些,我经常和弟弟玩皮球呢。”
洛黎再问,嘟嘟就不记得了。
洛黎眼神温柔,摸了摸嘟嘟的脑袋:
“我们嘟嘟记性真好。”
嘟嘟笑了:
“我可聪明了!
爷爷都夸我聪明的!”
洛黎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启示她:
“爷爷和奶奶一定都觉得嘟嘟聪明!”
嘟嘟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不,奶奶不喜欢嘟嘟,奶奶喜欢弟弟,奶奶还说我是小怪物。
所以奶奶不要我,要弟弟。”
重男轻女?
洛黎心想。
但是越想越不对,就算是重男轻女,也没有“小怪物”这种说法啊。
然而嘟嘟揉了揉眼睛,随后打了个哈欠:
“洛黎姐姐我困了,我睡了。”
洛黎失笑——看来想起这些记忆还挺费精力的。
她不能再问了,今天的量已经够了。
在小朋友们热情的攻势下,洛黎和珈蓝被带到了花园里荡秋千,吃水果,还有小朋友给珈蓝这个“看上去很特殊的哥哥”讲童话故事。
讲的是安徒生童话里的《海的女儿》最后,小姑娘叹口气,说道:
“小美人鱼真可怜啊,最后变成了阳光下的泡沫。”
珈蓝看着一旁和孩子们玩黏土游戏的洛黎,随后悄悄在小女孩耳边说:
“其实小美人鱼没有变成泡沫。”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欣喜万分:
“真的吗?”
珈蓝一双萤蓝色的眼睛正如同故事里小人鱼一般漂亮:
“她只是回到了大海,继承了王位,成为了那片海域的女王。”
小女孩:
她高兴极了:
“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珈蓝眼眸一弯:
“我见过她啊。
小女孩:
“咦?”
“珈蓝?”
珈蓝身后传来洛黎带着笑意的呼唤声。
他转头,对着洛黎露出个笑:
“梨梨。”
洛黎现在和小孩子玩在一块儿,满脸都是土,但是笑得却很高兴:
“在讲童话故事吗?”
珈蓝笑起来像是朝着太阳的向日葵,开朗又单纯:
“嗯!
看了故事,讲给梨梨听!”
随后他起身,走到了洛黎身边,看着洛黎捏黏土小人。
“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问道。
洛黎一本正经:
“这是珈蓝啊。”
珈蓝看着她手里那个歪歪扭扭长得像冬瓜的东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梨梨真厉害!”
洛黎侧过头去。
她发现了,自己平时逗谁都不会脸红,唯独珈蓝,她一逗他,他就一本正经无比诚挚地夸奖她,她就会受不了有点脸红,觉得自己像是骗了小孩子。
偏偏这个小孩子还乖乖巧巧看着她笑。
阳光洒在他头发和眼睫上,活像是教堂里的小天使照进了现实。
洛黎没忍住,用带着土的手摸了他脑袋一把。
他就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头发上开始掉土。
洛黎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子,他鼻子上就落下了一道灰土的痕迹。
他生得英俊漂亮,落下一道痕迹,倒是显得更野性美了。
洛黎夸赞道:
“我们珈蓝真漂亮。”
他一本正经回答:
“我们梨梨真漂亮。”
少年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然,可以把一句话说到洛黎的心里去。
洛黎一面在心里感叹着小天使就是好,一面又看着珈蓝身上浓重的邪气有点发愁。
真不知道为什么珈蓝身上有这么浓重的邪气,明明是个小天使的性格……
随后,洛黎笑盈盈,随后目光落在了珈蓝的身后。
她声音清脆:
“谢老师好呀!”
谢帆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洛黎同学?
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福利院院长适时地出现了,她笑眯眯地对着谢帆道:
“帆帆回来啦——洛氏今天送来捐款和爱心物资……”
谢帆更震惊了——洛氏来福利院送爱心物资,竟然让洛氏的大小姐亲自来?
看着谢帆世界观崩塌的表情,洛黎俏皮一笑,做个“嘘”的手势,对着谢帆眨了眨眼。
谢帆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院长这么平静和蔼——原来院长压根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谁?
谢静听从了洛黎的话,没有揭穿洛黎的身份,在院长的吩咐下,带着洛黎继续逛福利院。
院长甚至开心地告诉她:
“帆帆啊,这个小姐说,洛氏还有可能资助我们院里的孩子,你快点介绍一下我们院里的孩子有多优秀啊。
我老了,嘴笨,你年轻,就交给你了。”
谢帆一脸沉重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带着洛黎和洛珈蓝走到了一边。
“洛同学,你怎么突然来了?”
谢帆还是有点震惊。
按道理这种送爱心物资的工作应该交给助理才对。
洛黎还是笑眯眯:
“谢老师叫我黎黎就好。”
谢帆有点不适应,她本来就是一张扑克脸,这下一纠结,面无表情的脸反而多了几分鲜活。
“黎黎,你来这里,是想查些什么吗?”
出乎意料的是,谢帆这样问道。
既然被这样问了,洛黎也不置可否:
“是的。”
“是因为姐姐吗?”
谢帆又问道。
谢帆果然很聪明。
洛黎笑道:
“谢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谢帆浑身紧绷的力量一下就松弛了下来,她叹口气:
“果然。”
姐姐的不对劲,就连她都发觉了,怎么可能瞒得过身为天师的洛黎。
谢帆原本是不信鬼神的,现在想来,从小到大自己遇到的一些诡异的事情,还真的没有办法解释得通。
谢帆十分坦诚:
“我姐姐从小就有个怪毛病。”
自从实验楼那次意外事故之后,谢帆就常常做梦。
她年纪还小,但是记得那一个雨夜。
自己和姐姐被藏进了衣柜里,然而姐姐发着严重的高烧,爸爸妈妈不在家,她哭着到外面去找保姆阿姨。
但是保姆阿姨也不在,整个房子空空荡荡,她怕极了,随后回到了姐姐和自己的房间里,随后发现,姐姐浑身滚烫的温度已经逐渐下降了。
她以为姐姐恢复了,自己也哭累了,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谢帆没有忘记爸爸妈妈临走前嘱咐她们一定要在衣柜里藏好。
她和姐姐就这样一直在衣柜里待到了深夜、半夜她昏昏沉沉醒来了,随后摸到了身体冰凉的姐姐。
这时,她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声音。
谢帆第一反应就是,那些人是来找她们的,要是她们被那些人找到了,那么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谢帆拖着身体冰凉的姐姐,努力用衣柜里的衣服遮挡住身体藏起来。
谢静睡得很死,一直没有醒来。
谢帆将姐姐藏好之后,正要把自己也藏起来,忽然周围安静下来,她抬眼,就看见衣柜的缝隙里,有一只眼睛正看着自己。
那是一只红色的眼睛。
谢帆听见耳边传来姐姐的声音,冰冷而纤细:
“嘘,帆帆,别说话。”
谢帆下意识捂住嘴巴,闭上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随后,那只眼睛消失了。
谢帆小小的身体发抖,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上包裹着一层细密如同丝绸的头发。
而姐姐苍白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
“别怕。”
谢帆恍恍惚惚地想到——姐姐的头发,好长啊……
随后两姐妹就在衣柜里睡了过去。
天亮了,谢帆在谢静滚烫的怀抱里苏醒过来,这个时候,衣柜的门也被打开了,形容憔悴的爸爸妈妈将她们抱了出来。
姐姐还在发烧,不知道开车兜兜转转了多久,谢帆睡着了,醒来就已经在福利院了。
姐姐高烧太久,除了她谁也不记得了。
洛黎听完了这个故事,随后问了第一个问题。
“谢老师,能不能给我看看你们的资料页?”
谢帆这才回过神来,自从实验楼的事情之后她就对洛黎有着天然的信任:
“好。”
洛黎的手指滑过谢帆谢静两姐妹的资料页,随后挑了挑眉。
谢帆谢静的资助人并非她预料之中的裴家,而是一个姓沈的中年男人。
算了算日期,大概现在已经是个老头了。
然而洛黎并没有放过这一点,因为她很快想起了自己那天从学校里那个半吊子老头手里拿到的钥匙。
那钥匙上正写着一个沈字。
那个老头与裴家有什么关系?
谢静曾经说过,她和谢帆是由裴家的那个教务主任招进来的。
她之前就曾疑惑过,谢静和谢帆毕业还没多久,是怎么进入这所向来只招收有教龄老师的学校的。
不排除谢帆谢静的优秀,但是,谢静死了,学校里的学生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而谢静被放在实验楼里,要不是谢帆进了实验楼,恰好洛黎又来到了实验楼,她的灵体可能逐渐发展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巧合发生一次,也许还能算是巧合,如果发生这么多次……
事到如今,所有的线索,实验楼,谢静,医院,全部都指向了裴家。
洛黎从福利院回到了家中。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当年谢家的事情。
果不其然,谢家当年和裴家投资失败的事情还能查找到,只是被裴家后来“东山再起”的光鲜亮丽给遮掩住了。
裴家是真的依靠“智慧”东山再起吗?
洛黎很难相信这一点。
查完了这一切,洛黎找到了当下最好的一个入手点。
十分钟后,洛黎的房间吊顶上出现了她要找的“人”她手指上还夹着那张雪白冰寒的卡片,微微一笑:
“前辈?”
前辈脾气看上去并不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小姑娘?”
洛黎笑盈盈道:
“我当然是想帮前辈的忙。”
“前辈难道不想要回自己被夺走的东西吗?”
她问道。
听到这一句,对方的神色并没有缓和,反而嗤笑一声:
“小姑娘,你自己的东西还在别人手里,就想着帮我要东西了?”
随后,人头消失在了天花板上。
洛黎听见这一句,若有所思,随后对着虚空道:
“谢谢前辈了。”
对方当然没有回答。
但是这一次,他已经给了洛黎很难得的信息了。
洛黎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在裴家手里,但是她现在唯一缺的,就是气运。
按照前辈说的,那个阵图的意思是转移,类似于电影里吸星的作用。
她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可能。
裴家东山再起,是不是依靠的就是气运?
她垂眸。
但是就是不知道他们用的转移是个什么方法。
实验楼的祟气,教务处里的骨灰,这是学校里的异常。
地下室的鬼尸,一群鬼婴,这是医院里的异常。
还有谢家,谢家的父母到底出了什么事?
按照谢帆的说法,她当年在衣柜缝隙里看见了一只红色的眼睛。
而那个时候谢静就发生了异变,用头发保护了自己的妹妹——亦或者说,那一场高烧之中,谢静就成了活死人。
而裴家以那个沈大师的名义供养了谢静谢帆,又将谢静谢帆招进了学校——那么,谢静的死亡,就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所有的一切,都有裴家的痕迹。
不过这些对于气运有什么帮助呢?
这个沈大师有能看出气运的能力,才能帮助裴家干这些缺德的事情。
那么。
这个沈大师,能看出沈娇的气运吗?
裴家。
黯淡无光的房间里。
“是时候该开始了。”
裴老叹口气。
沈大师呵呵笑了:
“你总算狠下心来了?”
裴老咳嗽一声:
“我走了之后,阿蕴手里握着洛家,还有你养着的那个女孩儿。”
裴老眼眸如同鹰隼:
“只要时刻用死人温养着裴家,那就不成问题。”
沈大师道:
“你确定裴蕴能够接受我们这种死人生意?”
裴老冷笑一声:
“不可能,我裴家的孩子,都知道孰轻孰重。”
“只要你管好你那个心高气傲的容器就行了。”
裴老重重地咳嗽着,“这些年的气运,都养在那个女孩儿身上,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不好过!”
沈大师抚着胡须笑:
“只是最近不太平,学校里辛苦养的那些祟气全没了,连带着那个人的骨灰也被抢走了,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裴老咳嗽着:
“我等不得了。”
裴蕴不成熟,他事事都要考虑透了。
沈大师不语。
随后裴老问道:
“我们还有简康医院,重要的东西,在简康医院。
那些东西藏在地下室,只有我们知道,没有人会发现。”
“你查清楚了吗,到底是谁背后捣鬼,放走了那些鬼魂?”
沈大师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邪物,不过,我很快会处理掉他。”
因为实在是太巧了,那个邪物,一直跟在他们的气运容器身边。
裴老叹口气:
“这些年来,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你知道,为了裴家我付出了多少。
甚至放弃了渡月……”
这也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了。
他依旧记得那个孩子,穿着红裙子,笑得可爱又漂亮,叫他爷爷,手里抱着小皮球……
要不是谢家发现了他的打算,带走了谢静,他又怎么忍心拿自己的亲生孙女顶上?
不过渡月死得有价值,她至少为裴家换来了以死人温养气运的开始。
走投无路的裴家选择和魔鬼做交易,换来东山再起的资本,随后又发现,用生命换来的资本,也要用生命维持。
裴老躺在椅子上,苍老了许多,喃喃自语道:
“嘟嘟啊,是爷爷对不起你。”
他老泪纵横,难得脆弱情态:
“裴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不要怪爷爷。”
沈大师留下他一个人沉浸在悲痛之中,随后离开了裴家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