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八页,正反双面都有。你拿回去仔细看,有疑问、有不满的地方告诉我,我让律师修改。”
傅鸿与没过多解释,从文件小山堆上拿起一份文件,继续办公。
“明天下午三点、在家里的饭厅,律师会过来士持全程。
“你记得回去整理一下证件,明天午饭之后休息一下,换身正装下来。”
江玥没想到,重签协议的场面会被弄得这么大、这么正式——居然还要穿正装?
他为难地“啊”了一声,扭扭捏捏问:“可不可以不穿正装啊……”
表面上说的是着装,实际上他想要的是:能不能不把从场面弄得这么正式?
越是正儿八经、流程严格,他就越觉得像在……
傅鸿与没有像以往一般纵容小娇妻,不留情面地反问。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傅鸿与顿住写字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扫了江玥一眼,“之前闹得要死要活,非要我请正规律师来重签协议。现在请来了,你怎么又变着花样耍赖?”
“哪有耍赖……”江玥不满地小声嘀咕,“只是不想穿正装而已……非要穿的话,那就穿嘛——谁怕谁!”
江玥哼哼唧唧地拿着协议初稿回房了。
进到房间关上房门,他才想起来自己是去问调查进度的。怎么就气汹汹地去、灰溜溜地回了?
为了方便在房里看电视看电影,卧室的落地窗常年关闭、窗帘也一贯拉得严严实实。江玥本是想着回房冷静冷静、打起精神仔细研究初稿的,结果回来一看无光的卧室、黑白的装修风格,好了——心情更郁闷了。
心口闷闷痛痛的,江玥自己也搞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在作怪。
好奇怪啊,这难道不是他想要的吗?
他一直催促傅鸿与请律师、拟协议,怎么傅鸿与难得信守承诺、办事利落了一回,他却这么不满意、这么难受呢?
“……怕不是有病吧?”在床上躺了许久,江玥自己得出结论。
是跟傅鸿与待太久了,所以他也变得神经质?态度反反复复横跳,做事的风格也变得割裂?
“不行不行,必须打起精神来!”江玥一骨碌地从床上坐起,给自己打气,“早点逃脱那个臭混蛋,日后才能有幸福人生!”
他拿着初稿,来到电视柜前坐下,开始翻看条例初稿。
“哇噻,一页将近二十条,正反双面都有,那八页不就有……”江玥大致翻了翻,小脑袋嗷嗷转,“四八三十二——将近三百多条?
“靠!这老色鬼,果然是阴险狡诈无良商人!”
他上次手写条例时,一共才憋了不到二十条。而傅鸿与这次请专业律师出手,上来就写了三百多条!
救命啊,他是有多不严谨、留了多少漏洞?傅鸿与明知道他错漏百出,还啥也不说地在旧条例上签字?这不摆明了是坑他嘛!
“臭混蛋!偏执狂!”江玥骂咧咧地从第一条开始看,“次次都把我坑得那么惨,这次可能也是要坑我的!”
江玥先入为士地想着。
但事实却让他……大开眼界?
条例严谨得不能再严谨。从这满满当当的书面用语、专业词汇,还有细致得顾及方方面面的内容来看,傅鸿与这次,是动了真格的。
条例初稿中,明确了江玥和傅鸿与签署的前提:江玥想解除婚约、离开傅鸿与;傅鸿与则希望江玥能履行未婚妻义务,以此抵除傅家对江家的长久资助。
在这份协议中,江玥跟傅鸿与的关系被定义得太干脆直白、又太生疏商业了;两人之间的情感纠葛被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赤|裸裸的金钱交易。
可能是书面语言的问题,让文字看起来都很冰冷无情?
再往下看,好家伙,更厉害了!三百多条的协议,像一份长长的商品价格表!
不仅严谨规定了两人在发生什么行为的情况下、傅鸿与需支付江玥费用,还确认了给款的方式有哪些、最晚结款时间需在几个自然日内。
认真看完第一页后,江玥觉得脑瓜子嗡嗡,既是为内容的详细周到震撼,也是被大量书面语和专业词汇弄得晕乎。
看不下去了——量太多、又太难。既然能请来专业律师士持,那应该也没必要在细节上坑他?
只要明天正式签完协议,就意味着离开傅家的日子开始了倒计时。他总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离开这个黑白之地、跟傅家说再见。
但……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他会有签离婚协议一般的失落心情,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江玥想不明白。
当晚,江玥刻意和傅鸿与赌气似的,睡觉睡得特别边,愣是不和傅某人挨靠哪怕一下。
隔天下午的签署仪式上,江玥照着傅鸿与的要求,换了正装。
刚和傅鸿与面对面、在餐桌两边坐下,律师就正儿八经地过来、给他递了张名片,自我介绍道。
“傅小夫人好,我叫王维纪,是负责您和傅爷此次协议签署的律师。”
律师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穿着笔挺的西装、戴金边的细框眼镜,形象非常复合江玥对律师的想象。
他没有怀疑王律师的身份,微笑着接过名片。
“王律师你好,麻烦你啦。”
“不麻烦。”王律师笑笑,转身从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个文件夹。
江玥以为有协议就够了,却没想到除了协议之外,还有另一份更厚实的东西,叫资产认定报告。
协议的签署建议在资产认定金额上,所以这份报告也非常重要。
“小夫人可以先翻一翻这份认定书。内容较多、分类也很细,可能会看得比较劳累。”
“好、好的。”江玥乖巧地应和,随之又问傅鸿与,“这和上次给我看的那份不一样吗?上次那个清单,我感觉没这么厚呀。”
傅鸿与当然是提前看过的,一边抽烟一边悠悠回答:“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自己看。”傅鸿与不想解释,弹了弹烟灰敷衍道,“不着急,我们等你。”
江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的态度怎么这么差、这么消极啊?
要说心情不好,他还心情不好呢!明明没正式结婚、更没摸过小红本,却已经坐在这里、体会过了签离婚协议的心情!
这种未结婚就先离婚的感觉,真的真的很不好受!
更不好受的是,江玥明知这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场合,真正到来时,他却那么不愿面对。这种抵触感,让他愈发愈觉得自己不对劲——和傅鸿与一样不对劲。
他恍惚之间有了猜测:该不会,他内心中是不希望离开的吧?
该不会,他真的喜欢守在傅鸿与身边、被傅鸿与管控一辈子的吧?
这种如患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般的状况,让江玥感到非常害怕。好在王律师喊了他一声,将他从失神中唤回。
“怎么了,小夫人?”王律师亲切指导道,“如果类目太多太细了,您不愿看的话,可以直接看后面的总额。
“看完若无异议,请在这份报告上签字。”
江玥又听话地翻到最后,扫了一眼金额。
他以为还是之前的五个亿,不料这轻轻一扫,就看到了一连串的罗马数字0,吓得他瞬间瞪大双眼、指着总额问王律师。
“这这这——这是多少钱呀?这是五个亿吗?”
“不是。”傅鸿与叼着烟,“贴心”地为小娇妻解答,“翻了一倍——这里共十个亿。”
“十——”
江玥控制不住情绪了,撑着桌子站起来,指着对面的无良奸商、狡猾大灰狼。
“我怎么还得起啊?”江玥气得解锁手机,打开微信给傅鸿与看他的钱包余额,“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凑不出四位数,你好意思要我还十个亿?”
傅鸿与对江玥的态度毫不惊讶,吐着烟道:“这是经过专业认定得出来的数额。为什么上次是五个亿?因为上次请的律师团队不太专业。”
“这也太夸张了吧!”小兔子不是完全好骗的,说着立马翻开那份厚厚的认定书,追问,“你连卫生纸、练习本这样的东西都要估算进去?
“傅鸿与,你不是人呀,你抠死啦!”
“为什么不可以?”傅鸿与好不掩盖奸商姿态,“你妈妈自你出生起就身体虚弱,后续也一直没找什么工作、靠傅家的资助养着。
“你从小到大上好的幼儿园、好的小学和中学;有夏令营和冬令营要你参加时,你以为你妈妈给的钱,是她打工赚的?”
傅鸿与用力地弹掉烟灰,语气不屑。
“——那都是傅家给的。”
“你——”江玥被说得气急,却又想不出话语反驳。
毕竟,若是没有傅家给予的金钱资助,他和妈妈确实过不上那么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再来,换个角度想想,傅鸿与这样抬高价格,从原本的天价、抬到另一个更离谱的天价,是不是说明……傅鸿与不想要他离开?
这样一想,江玥忽然变得好受得多。
但这样的好受得多,下一秒又令江玥更加焦虑、心急。
他真是搞不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心态算个什么样的事儿!不会真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病人了吧?
——呸呸呸!真恶心!
“怎么了?”见江玥迟迟不动,傅鸿与故意催促,“你不敢签?
“不敢签就算了吧,请王律师回去。你以后别要再提什么解除婚约、离开傅家了;我给过你机会,但你不珍惜。”
江玥最受不得这样的激将法。一听傅鸿与这么说,他马上拿起笔。
“谁不敢签了?我看是你不敢吧!
“签!——就要签!王律师,你告诉我签哪里?我这就签!”
“好的小夫人。”王律师急忙给江玥指明,“这儿,这儿有一处签名;还有一处,在……”
……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场场!!!===
“完事了吧?”
江玥合上钢笔笔帽,气呼呼地将餐桌一拍,起身。
“完事了我可回房了啊。今天我要在房里睡一下午,你们都别来打扰我!”小兔子恶瞪对面的大灰狼,咬牙切齿,“尤其是你——别来烦我!”
放完“狠话”,江玥甩头上楼,三步并两步地上了楼梯。
“——小夫人!”整理资料的王律师,拿起江玥签完的协议大喊,想追又不敢追,“一式两份,这份是您要收好的!”
“放着吧。
“管骏,叫芳姑来替玥玥收好。”
傅鸿与抽完烟,将烟头丢进烟灰缸里,拿起茶杯举了举,示意王律师喝茶。
“辛苦了。”
王律师受宠若惊地端起茶杯,礼貌地也举了举、示意了一下后,他将其中上好的碧螺春饮尽:“谢傅总关怀,这茶太清香了。”
“好喝?好喝的话,一会儿让人给你拿点。”傅鸿与轻哼,拿起桌上的协议。
他眼睛虽是看着协议,但话却是对王律师说。
“明天之后,去西欧哪个小国玩玩吧——玩个一年半年再回来。”傅鸿与自嘲地笑笑,“弄出这样的东西,事发之后你的名声肯定会大跌的。”
“有劳傅总操心了,我自有我的考量。”
王律师收好东西,提起公文包。
“能为傅总效劳,是我王某的荣幸。
“愿您的计划顺利进行,也愿——您和小夫人能长长久久。”
王律师的最后一句话,实属是恭维到了傅鸿与的心坎上。傅鸿与点了点头,轻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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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又来了~最近家里的事情多,老是赶不上18点更新呜呜呜qwq小剧场份上,给大噶补点字数!
关于协议签订这一块,因为这里是傅总在找人做局,所以和正式正规的协议签署场合有别~大家看得违和和奇怪的话,忽略吧!都是傅总的锅(?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