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四月的北京就打脸地热了起来,早早有了入暑的模样。
叶沨又熬了一个多星期赶在月底把视频制作完发了出去。
刚从网咖下班出来,叶沨吹着凉爽的夜风,手机就响了。
他打开,看到是一串没有备注的,来电为南京的电话,脸色微变,在其响了十几秒后,伸手按掉。
他背着包从商店的落地窗走过时,看到里面的男生,身上穿着淘宝批发几十块三件的白T恤、普通的蓝色牛仔裤和脚上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
他怔怔看了眼,差点没认出自己来,但很快就乐了,这可不就是自己嘛。
哪怕没了以前动辄上几十万的高奢定制批在他身上,他依旧是这副皮囊。
叶沨不在留恋,揣着贺老板刚给他结的三百块工资踩着路灯往他的公寓赶去。
那个电话后来又响了几次,叶沨开了静音丢在一边,专心开直播。
电话那头在确定没人会接后,终于消停了。
叶沨蹲了一晚上,没蹲到Welfen,有些郁闷,好在第二个视频争气,再次冲上了热门,给他涨了不少粉。
月初,叶沨将全勤、礼物提成加视频浏览量提成算了算,提出六千出来,反手转给了一个银行卡号。
这边刚转钱成功,那边立马电话就进来了。
“沨哥,这都是小钱,那么急着还我干嘛?”打电话的人叫韩霖,是叶沨的发小,一个和叶沨以前一样不学无术就知道玩的败家子,今年高考完直接被韩家打包送去了美国某所大学读MBA。
叶沨挑眉,用他以往一贯的懒洋洋语气说:“我要再不还钱,你还不把我卖了?”
电话那头一愣,明白过来忙打马虎眼:“不是,沨哥,我也不想啊,是你妈那边联着我妈搞我,我眼见着就要断粮了,迫不得已,所以才给透露了个号码出去。反正,你只要不接电话就行了嘛。”
我妈?
叶沨微蹙眉,想到了他母亲的行事风格,颇为头疼。看来能忍到现在才打电话找过来,家里那位应该施了不少压吧。
韩霖见他不说话,忙说:“你放心,伯母也是担心你,你要实在心烦,不接电话就是了。沨哥,我觉得伯母那边既然主动找你,就是说明事情能缓了,他们隔了大半年差不多也回过味能接受你那情况了,你要不就……”
“不早了,我先挂了。”
叶沨不等对方说什么,先冷着脸挂了电话。
他坐在床边,思绪不免想起了去年十一月金陵那晚的一场大雪。
那晚上的闹剧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半晌,他收回神没再继续想,回神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Welfen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Chiffon:睡了吗?
他正想撤回,聊天框里弹出一条回复:
-Welfen:没有,怎么了?
叶沨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暗笑自己傻了,现在的德国才几点啊,对方睡什么?
他嘴角轻弯,敲字开玩笑:
-Chiffon:你今晚没来,我问候问候,怕金主爸爸把我忘了,转去看别的小主播了。
敲完发出去,叶沨自己都觉得太浪了。
正犹豫要不要撤回,对方回了。
-Welfen:我只看你一个。
叶沨嗷地一嗓子,心里炸出来了一片滋里哇啦绽放的烟花。
这个男人好会!
午夜时分,叶沨白日里藏着的那双小爪子再一次忍不住试探出来,他问:
-Chiffon:为什么呀?
步寒蝉在深夜书桌边看到这四个字,心中隐隐有动,潜伏在浓春消散,夏气渐生的夜晚。
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普洱,茶叶在杯中渐渐舒展、柔软,溢出陈年香。
他轻抿了口,回:
-Welfen:因为有缘。
叶沨盯着这句话细细琢磨了许久,他天生就喜欢男人,但真心实意,遇到个想要放下顾忌,动了心的,还是头一遭,毕竟德国柏林距离北京7365公里呢。
他就算玩脱了,大不了删号跑路嘛。
叶沨敏锐地已经从这四个字中察觉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回应。
叶沨虽然没什么情场经验,但似乎天生有这方面的天赋。在撩拨了一爪子之后,又往后收:
-Chiffon:哈哈哈哈!Welfen你知不知道这话对女孩说可是要被人误会的?
隔着网络和屏幕,叶沨发完消息,盯着对话框看。
无形之中,他隐隐有些期待着什么。
步寒蝉轻抿了一口茶,在这一瞬,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有些过界了。
毕竟,他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开始只是想帮帮这个生活清贫的学弟的想法。
只是深夜里,盯着对话框的这句话,他又不由生出一丝冲动。
-Welfen:误会什么?
叶沨微撩眼皮,这个狡猾的男人啊。
误会……你是不是喜欢我?
叶沨当然不可能直接这么说。
他笑笑,看了眼窗外的新月,按下语音键,靠近麦低声说:
“误会……是不是因为今晚德国的月亮太美,你就醉了。”
步寒蝉听到这句语音,下意识抬眸看向窗外,同片夜空下的月牙,低笑了下。
“确实很美。”
叶沨后半夜困了,两人的对话恰到好处地在这里结束。
他是早上突然醒来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德国那个时辰哪来的月亮?
Welfen这是明显顺着他的话下台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