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程琅秋也要参加？”孔夏瞪大了眼睛，抛起来的苹果没接住，轱辘轱辘地滚落到对面的小茶几底下。
经纪人陈玉的视线追随着那个苹果，直到彻底看不见苹果的影子。
陈玉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把这事说给孔夏听是这么个结果，说来孔夏和程琅秋还是一起成团的，可除了全团一起活动的时候，孔夏从来不肯跟程琅秋同台。
说得好听点，这叫两个人王不见王，说得难听些，就是团里两个人不合呗，毕竟当初出道前两个人闹得挺僵的，程琅秋的粉丝中至今还有很多人觉得是孔夏抢了程琅秋的c位。
陈玉咬牙，难道以后有程琅秋的节目孔夏都不上了吗？这不是胡闹吗？
这可都！是！钱！啊！
陈玉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说法小心翼翼地看向孔夏，商量道：“那咱们就不去了，不就是已经签合同了嘛，我们就是不去他们能怎么办呢？”
“不就是已经官宣了嘛，不就是赔点违约金嘛，我们小夏还缺这点钱吗？”陈玉觑着孔夏的脸色。
果然，一提到钱，孔夏当即就坐不住了。
“不行！”孔夏当机立断。
“为什么不去？我又不是不敢？她程琅秋不会以为我真的怕了她吧？”
“都是一个团出来的”陈玉提醒道。
“对，都是一个团出来的，”孔夏找到了新的说辞，“我们之前一直没机会合作罢了，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了，怎么能抓住呢？”
“那些说你们俩不合的传言”
“通通都是捕风捉影，我们关系好着呢！”孔夏一口咬定。
“嗯好，以后就这么说。”陈玉笑得见牙不见眼。
糊弄住孔夏这个小祖宗，陈玉长舒一口气，她心平气和地单膝跪在地板上，替孔夏把那个掉到茶几底下的苹果捡出来，只要孔夏还是她的摇钱树，她不介意放低姿态捧着孔夏。
毕竟摇钱树也不能总摇啊，还得浇浇水松松土呢。
陈玉把苹果洗了，顺手削了皮递给孔夏，拍了拍孔夏的肩膀，转身走向门口。
孔夏忽然叫住陈玉：“陈姐，你说的那个违约金它很多吗？”
陈玉眼皮一跳。
“很多，怎么了？”陈玉背对着孔夏，一手扶着门口的鞋柜，冷漠如同与你背道而驰的财神爷。
孔夏咬下一口苹果，低垂着眼眸，嘴里含糊不清道：“没什么。”
她咽下那口不知道什么滋味的苹果，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扬声道：“陈姐慢走。”
陈玉闻声利落地离开，没给孔夏再反悔一次的机会。
孔夏把苹果放下，抽出一张湿巾，擦拭着手心里的冷汗。
他们都以为她是不愿意和程琅秋同台，实际上她是不敢。
选秀节目出身，孔夏一夜之间爆红，她还没正式出道时，身上就背上了商业代言，她进这一行没什么远大理想，她就是想赚钱。
她太想赚钱了。
终于出道了，她的档期排得满满的，不是在跑通告，就是在跑通告的路上，在各种综艺节目上露脸，几乎把挣快钱的野心整个写到了脸上。
孔夏想的是，挣钱嘛，不寒碜。
但是有人不这么想啊。
孔夏还记得在那个热闹的成团之夜，她面对着从小到大见识过的最盛大的场面，而她就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她和她所有的队友们一起仰视着大屏，屏息等待着最后的排名。
她以微弱的优势压倒了团里那个孤傲的大vocal程琅秋，她的舞台炸翻全场，她的粉丝们说她的笑容里燃烧着野性生长的。
热闹散场，直播结束，现场的灯光一盏盏熄灭，角落里被人遗忘的地灯射出苍白的冷光，她们九人团的名字写在花团锦簇的展板上，那束光恰好打在高居最顶端的孔夏的名字上。
咫尺之隔，直到最后时刻才被反超的程琅秋的名字就在孔夏的下面，融入一片模糊的阴影中。
程琅秋站在黑暗中，端详着唯一亮着的名字，沉默。
当时孔夏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当时的她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走上去了。
“程琅秋，恭喜啊，我们出道了。”
程琅秋的年纪比她们都稍微大一点，出身更是比她们都好，她好像来自一个遥不可及的星球，几个月的封闭训练下来，程琅秋还是没能融入这个大家庭。
或者说，大家庭也并不希望程琅秋融入。
具体的体现就是，她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昵称，而程琅秋没有，孔夏张口想喊程琅秋的时候才发现，她甚至不知道改如何称呼程琅秋。
只好喊名字了。
程琅秋转头，给了孔夏一个矜持的微笑，“恭喜，你是c位。”
这笑让孔夏浑身发毛，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看上去太挑衅了？
她没有这个意思啊！
程琅秋站在这么个隐蔽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块板子，她或许根本就不像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对程琅秋来说无异于被人见证了自己的失败。
还是被那个打败自己的人见证的。
程琅秋向孔夏走近一步。
孔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程琅秋顿住，她一定在孔夏的脸上看到了慌乱。
她抚摸着已经切断电源的耳麦对孔夏说：“这是我的梦想。”
“现在你踩在我的梦想上了。”
“轻一点啊。”
孔夏转身，慌不择路地跑了，程琅秋的声线很清冷，她此时刻意压着嗓子用一种温和的语调放狠话，孔夏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血溅当场。
自此，孔夏一直躲着程琅秋，她怕了程琅秋。
她不是那种有理想的人，她就想安安心心地捞钱，程琅秋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警告孔夏，她抢占了程琅秋的梦想，而程琅秋的梦想是圣洁的，是不允许她乱来的。
但是孔夏已经乱来了。
她战战兢兢地上综艺、拍广告，哆哆嗦嗦地数着自己账户里的钱，生怕那一天就被程大小姐套了麻袋扔进江里喂鱼。
结果呢？
好几个月过去了，孔夏一直活得好好的，程琅秋一句话都没说！
想到这里，孔夏又拿起桌上的那个苹果，义愤填膺地咬了一口。
程大小姐也不过是纸老虎，还以为她多目下无尘呢，现在还不是也要上综艺捞钱了？
这可是个乡村体验类的综艺，和她热爱的话筒舞台一点边都不沾！
既然程琅秋已经堕落了，她孔夏凭什么还成天提心吊胆地愧疚，她不怕程琅秋了！
对，不怕了！
明明她孔夏才是c位，她的c位也是她日复一日在练舞室里练出来的，每一滴汗水都不该白费，她要在程琅秋面前挺直腰杆！
孔夏用力地啃了一口苹果，仿佛那就是撂下一句话让她在意了几个月的程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