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程琅秋姗姗来迟,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尤其是孔夏,看向她时眼睛都在冒光。
“好些了吗?”孔夏关心道。
程琅秋淡笑,“好多了。”
她的确已经不疼了,但这副模样落在孔夏眼里,无疑就是在强颜欢笑,尤其是看到程琅秋眼下隐隐的乌青,孔夏一瞬间就脑补出了昨晚程琅秋捂着小腹在床上辗转反侧疼得睡不着的模样。
程琅秋是个骄傲的人,如果不是实在受不了,她是绝对不对在人前示弱的,孔夏觉得自己已经读懂了程琅秋,她既然不肯说实话,孔夏也没必要拆穿她的坚强形象。
于是孔夏郑重地冲程琅秋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
程琅秋不明白孔夏到底明白了什么,她走孔夏面前,原本站在孔夏身边的队员赶紧后退了一大步给程琅秋让出位置,她瞪大了眼睛,像是见到了什么惊恐的画面,又仿佛期待着什么刺激的场面。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程琅秋来了就来了,并肩站在孔夏旁边,两个人没有阴阳怪气,没有剑拔弩张,她原本等着看笑话来着,结果笑话竟是她自己。
这是一堂声乐课,所有人要当着声乐老师的面挨个清唱自己solo的部分,然后再合唱大家一起的副歌部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每个人的solo只有两句,孔夏虽然是c位,但她是舞担,唱功其实并不算是出众,所以编导在安排的时候,把独唱的高光部分给了程琅秋。
有人暗戳戳地等着孔夏找编导抗议,但等到所有人都唱完一轮,孔夏似乎也没有什么抗议的打算。
她似乎真心接受了这个安排!她可是c位啊!
休息时间里,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开,曾经跟孔夏住在同一个宿舍过的蓝小依悄悄问孔夏:“你不觉得不合理吗?”
“什么不合理?”孔夏边刷手机,边心不在焉地回应蓝小依。她的快递到了。
“你拎拎清好不好,你才是c位诶!”蓝小依掰着指头跟孔夏算:“我们一人两句词,你只比我们多两句,但是程琅秋她足足有八句!八句!”
孔夏正翻看着其他订单怎么还不来,对蓝小依的愤慨不以为然,自然而然道:“她的歌好听嘛。”
说完这句话,蓝小依突然不说话了,孔夏疑惑地抬头,蓝小依畏畏缩缩地指了指孔夏身后,孔夏回头,看到程琅秋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们先聊,我去上个厕所哈。”蓝小依不仗义地溜了。
孔夏干笑,刚才蓝小依好像在说程琅秋坏话来着,不知道被她听去了多少。
“什么时候过来的?”孔夏问。
“路过。”程琅秋这么说,却好像不打算继续路过。
话题就此终结,两厢对望,空气中飘着些许尴尬,孔夏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急需要开启一个新的话题,忽然手机一震,应该是又到了一个快递,孔夏忽然想到了绝妙的话题,她掏出手机,献宝一样给程琅秋看,打算让她看看自己给她买了些什么好东西。
“秋秋……”
“小夏……”
两人同时开口,孔夏发现撞车了,非常有礼貌地退让一步,“你先说。”
程琅秋垂下眼,视线在孔夏涂了镜面唇釉的唇瓣上流连,亮晶晶的,看上去多汁软嫩。
“你刚刚说,你觉得我的歌很好听……”程琅秋看上去隐隐有些雀跃。
孔夏:“!”
她说了吗?她竟然当着程琅秋的面说了这话吗?
本来一句夸奖而已,算不得什么,当时在小木屋里当着刘淙阳的面,孔夏可是开口就装成了程琅秋的小迷妹。
但是,这不一样!
那次是假的,她那时根本不是程琅秋的小迷妹,孔夏问心无愧,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这么说就是暴露了自己偷偷听程琅秋的歌,孔夏想到的是自己偷偷混迹在程琅秋粉丝群里每天做数据写彩虹屁,几天里不眠不休考完了程琅秋几年的古,每次群里有人分享程琅秋最新资源的时候她也跟着刷“保存了,好人一生平安”。
这些事自己半夜蹲在小黑屋里做没什么,但如果站在蒸煮面前回忆,孔夏有点受不了这个刺激。
程琅秋盯着孔夏的变化,有一些些疑惑,她指出:“你好像脸红了。”
“你才脸红了!”孔夏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孔夏装模作样地把一缕头发别在耳后,仿佛刚刚炸毛的不是她一样。
“咳咳,”孔夏清了清嗓子,说:“我的意思是,秋秋你是我们团的vocal,你唱的好是我们大家公认。”
“公认的?”程琅秋没有放过孔夏,她追问道:“那你呢?你也这么觉得吗?”
“我当然……也是这么觉得的。”孔夏在程琅秋的目光中,小小的后退了一步。
“那你喜欢我的歌吗?”程琅秋自嘲地笑了下,“别的没听过,我马上要发的那首总听过了,你喜欢吗?”
程琅秋说的是她那晚在小木屋的院子里唱的。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程琅秋补充道。
孔夏不明就里,她也没什么想法,在唱歌方面,孔夏觉得程琅秋称得上是艺术,而自己连个爱好也算不上,她能有什么想法呢?
她只能说:“我很喜欢。”
这个答案似乎取悦了程琅秋,她露出了一个极其明显的笑意,她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趁着这个时候,孔夏终于有机会把她手机上的订单亮给程琅秋看。
“看,我给你买了点东西,都是对缓解痛经有帮助的。”孔夏把手机献宝一样递到程琅秋面前。
程琅秋粗略地翻看了一眼,下单时间从凌晨三点半到四点半不等,她抬头复杂地看了一眼孔夏,那个时候,孔夏为什么也没有睡?
而孔夏这时候正雀跃着拉着程琅秋去取快递。
“我跟你说,这个姜茶和红枣平时就可以经常喝,你这种应该是体寒,我还给你买了艾灸,听说是有用的,不过我也没用过,等明天到了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下……”
“孔夏,”程琅秋喊住了她,认认真真地对她说:“谢谢你。”
程琅秋的眼神天然清冷,好像谁都入不了她的眼,但此刻孔夏清清楚楚地在程琅秋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好像把她所有的目光都占满了。
“没……没关系。”孔夏的脑子一瞬间短路,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说什么呢?
孔夏脚步匆匆地冲到前台,收了快递之后帮程琅秋搬到了她自己的房间,听见关门的动静,孔夏心里猛地一跳。
她转过身,看到程琅秋脱下了外套。
孔夏的眼皮猛地一跳,有些不好的联想直冲进脑子里,好端端的,程琅秋关什么门呢?她怎么还脱衣服呢?
“秋秋,”孔夏吞了下口水,后退了一步,道:“在这里我们不用营业了吧。”
“我没有想要营业啊。”程琅秋优雅地把外套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抬手去摘手腕上价值不菲的女士腕表。
像,太像了!曾经在里看到的衣冠禽兽,一定就长程琅秋这样!
孔夏还想继续往后退,但她的小腿已经抵住了程琅秋的床沿,她再往后一退,重心不稳直接跌坐在了程琅秋的床上。
程琅秋一步步走近,站在孔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程琅秋俯身,孔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额头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孔夏眼皮轻颤,她睁开眼,正好看到程琅秋的手帕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
“你出汗了,帮你擦一下,省得妆花了。”程琅秋说。
孔夏眨了眨眼,原来是擦汗啊,心里一阵没来由的失望。
“你那是手帕吗?”孔夏问。
都什么年代了,孔夏是第一次看到还在用手帕的人,难道这就是富家千金的派头吗?
手帕不同于纸巾用过即扔,程琅秋还要收回去的,孔夏想到上面沾着自己的汗液,忽然觉得仿佛是自己玷污了程琅秋,她扭捏半天,对程琅秋说:“你能让我把手帕带回去吗?我洗好了再给你送回来。”
程琅秋一愣,像是没想到孔夏有这种要求,她迟疑了片刻,把手帕给了孔夏。
是很素静的浅绿色,不仔细看几乎意味是纯白的,上面没有任何品牌的logo,隐约飘着程琅秋身上那股清淡的花香。
孔夏把手帕攥在手里,看到程琅秋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往后这几天我可能要经常往你这里送东西,我们住得太远了,有点不方便。”孔夏想了想道。
“的确,但她们只给我们留了这两个房间。”程琅秋沉吟着,似乎当真在苦恼一样。
“可能,她们是有意把我们俩隔开的。”孔夏终于鼓起勇气,跟程琅秋说起了她一直以来很在意的事。
“在很多人眼里,我们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当时在营里的时候,你也不怎么和我说话,不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我们俩是不能碰面的仇家一样了。”孔夏努力控制着措辞,试图淡化自己当初主动躲着程琅秋的行为,把一切都推脱为误会和旁人的刻板印象,好像最开始打死也不愿跟程琅秋同台的不是她一样。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在故意躲着我呢。”程琅秋说。
“没有,”孔夏剧烈摇头,“当然没有,都是阴差阳错。”
“嗯,”程琅秋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孔夏的说法,“但是你的阴差阳错给我造成了困扰。”
“有些人非黑即白地在我们之间站队,她们似乎把……”程琅秋斟酌了一下措辞,“似乎觉得只有诋毁别人才能证明对你的喜爱。”
程琅秋垂着眸,看上去有些低落。
这是她们第一次说到这件事,虽然程琅秋用了“别人”来代指,但是孔夏一听就知道,程琅秋说的是孔夏的粉丝在网络上踩一捧一。踩程琅秋,捧孔夏。
原来她是会看这些的,原来她是在意这些的。是啊,谁又可能彻底不在乎别人的评论呢,如果没有孔夏,程琅秋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么多恶言恶语。
孔夏是心虚的,事情因她而起,她好像总在给程琅秋造成伤害,她真心想要解决这一切。
“我应该怎么办?”孔夏问。
程琅秋抬眸,盯着孔夏,缓缓道:“你当我是朋友吗?”
孔夏点头:“当然!”
程琅秋笑了,一切正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孔夏果然是吃这一套的。
程琅秋把自己放得很低,像是面对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着家的丈夫一样,对孔夏说:“那你以后要多看看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