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前,基本上直接就可以到药店买到大瓶的消毒酒精,实验室或者网购也能轻易买到完美的蒸馏装置。
现在宋阮阮却不得不想其他办法来替代了。
幸好她为了拿奖学金,每一门文化课都非常优秀,想明白了酒精提纯和蒸馏水的制作原理,她试着用别的东西对此进行了替代。
首先,乙醇沸点只有七十多度,她可以通过隔水加热的方式来替代酒精灯。只要保持水不沸腾,就达不到一百度,不会带出太多水气。
除此之外,就再需要一个能弯曲的铁管或者玻璃管,以及一个搜集酒精的容器。
想通了这些,她就让江海去帮她找东西。
江海很快去镇上五金店里找到了宋阮阮要的细铁管子,拿回来锤弯了,在酒瓶瓶盖上钻了个洞,将管子的一端插|进去,另一端则是连接着一个洗干净了的玻璃的罐头罐子,照例是打了洞将管子另一端|插进去。
做好了这些,又挪了家里放洗脸盆洗脸帕的木架子,拿来放在炉子边起到固定酒瓶和放容器的作用。
如此折腾了一大通,宋阮阮终于将蒸馏设备弄好了。
让江海帮忙烧上了炉子,将酒瓶吊着放在大锅里,每次水要开之前,便在其中加入冷水以保持温度,如此花了几个小时,反复进行蒸馏,终于将三斤酒加工完毕,最后拿秤一称,竟然只剩下一斤七八两的样子。
看来先前的白酒,其实是只有五十来度的。
而这样反复蒸馏出来的酒精,宋阮阮取了一点出来用火烧的方式进行验证,纯度几乎达到了百分百。
蒸馏水的制作相对来说就简单很多了,直把水烧开,插一根管子往外接就能取到很多。
折腾了一整天,宋阮阮终于集齐了所有原料,将金银花,薄荷叶子按比例搭配好,倒入酒精浸泡,密封,放在阴凉处静置,等待七天,驱蚊水便制成了。
在这期间,宋阮阮让众人抓紧时间,发动村里的小孩子和妇女帮忙挖紫草根,采集栀子花果实,而江海则是继续去外头想办法采购棉布,并且接手了宋阮阮的染布工作,众人齐心协力,争取在农忙到来之前,尽可能地多加工出一些头花。
而宋阮阮基本上没时间再参与这些,马上快开学了,她要抓紧一切时间进行复习。
如今她改变了策略,在语文政治这些需要背诵的科目上,采取通篇浏览,重点放在高一阶段的数理化上。
她虽然大学选了商学类专业,但高中本身是读的理科,所以数理化是她的优势科目,这里的内容要浅显很多,所以基本上就也只需要通篇浏览,看是否有很多差距就足够了。
七天的时间,很快就在众人的忙碌中过去了。
期间,江海又去卖了两次头花,虽然其中一次不是周末,但基本上两天时间也卖掉了所有头绳。两次加起来,又挣了四百多块钱。
除去分给众人和下次留作成本的,江海又存了两百。
加上之前卖头绳,卖野猪的钱,以前卖猎物的钱,刨除这些日子以来办事买东西的花销,他手里有了大概五百块的存款。
在此时的农村,这已经是一笔巨款。
因此这天从县城回来,他给宋阮阮带了不少好东西。
首先,是两卷的确良的布,一卷白底蓝花的,一卷是纯蓝灰色的。正好可以一个做上衣,一个做裙子或裤子。
除了这些,就是一个军绿色的书包,一个水壶,还有一个花花绿绿的铁皮文具盒。
他跟人打听过,人家城里的学生去上学就是这样的装备。
他兴冲冲地把所有东西搬到宋阮阮房里,最后,拿出两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放在宋阮阮面前:
“这个是白胶鞋,我给你买了两双可以换着穿,你看看合不合脚。”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宋阮阮一直都没有别的鞋子可以穿。
除了她自己最开始穿来的那双小皮鞋,就是某次去知青点,知青们给她编的一双分外小巧的草鞋。
看她还挺高兴地换上那双草鞋,江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她怎么能穿草鞋,那得是多穷的家庭,才让姑娘穿草鞋!
这一次,终于换到了两张工业劵,他便毫不犹豫地给宋阮阮买了两双白色的青年鞋。
他去城里卖头花的时候,看到那些去看电影的女青年,打扮得时髦些的,就是穿这种白色青年鞋,这鞋子比军绿色的胶鞋做得更漂亮,表面是雪白的布,下面是胶底,鞋子的形状修长又小巧,他第一次看到就觉得宋阮阮穿肯定好看。
看到这一大堆东西,宋阮阮目光闪了闪。
“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她问。
江海不在意地道:
“你不用管。钱挣来就是花的。”
然而,宋阮阮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变得高兴,反而下意识地微微蹙眉。
她如今不像才来那时候,对物价毫无概念。她已经明白,买东西不仅要钱,还得要票,因为票劵稀缺,所以这些东西的价格,往往比实际上供销社卖的贵出好几倍。
在宋阮阮心里,这些东西都不怎么好,委实不值那么多钱。
“我不反对你的话。但是江海,如果我们要做其他营生,钱就应该攒下来,而不是花在这些没什么用的东西上。现在还不到享受的时候,这些都拿去卖了吧。”
头花的生意注定无法长久,所以她接下来打算做驱蚊水,不管是原材料还是包装,都需要很多成本,她不希望江海把手里的钱拿来随意花掉。
江海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兴奋期待的表情悉数消失,眼睛里亮晶晶的光彩也变得黯淡。
买这些东西,不仅要花钱,还要花心思,比如工业劵,他是花了很多功夫才好不容易换到的。
原以为能让宋阮阮惊喜,然而她看向这些东西的神情毫无波澜,并且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他立刻便明白了,这样的东西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想用这些讨得她欢心,还差得太远了。
她希望他把钱拿去做其他营生,在她心里,用这些钱去赚更多钱更重要。
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沉默了一会儿,他不容反驳地道:
“钱,我会攒。东西该买的也要买,这些买了你就先用着。”
他这么努力,完全不顾脸面去卖头花,就是为了让她过好日子。要让他眼看着宋阮阮连件好衣服都没有,鞋子也只有一双,那是不可能的。
他会攒钱,但也一定要让她越过越好。
“江海!”宋阮阮不赞成地喊了他的名字。
江海抿着嘴不说话,显然是不答应她的提议。
宋阮阮见他不听自己的话,便道:
“你不答应算了,我让别人拿去卖。”
江海的黑眸中顿时染上了几分怒气,满是倔强:
“不许!你敢把它们卖掉,老子以后就不去卖头花了!”
这可真是个严重的威胁。
在整个创业大计上,宋阮阮只能负责提供创意和技术,不管是生产还是销售,其实都得靠江海。他要是撂挑子不干,她还真难在这个村子里找到更合适的人选。
她自己是没这个时间的,而且,要去找关系买东西,要去城里占地盘买东西,她更是搞不定。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更习惯于别人把资源送到她手里,而不是要经过复杂的人际关系周旋甚至暴力争夺。除了学习成绩以外,其他东西她都不需要太努力。
而村里其他人,基本上不大可能放弃地里的活儿陪她“胡闹”,就算有这样的人,办事能力和商业见地大概也远不如江海。
“你不是老说自己是大老爷们吗,哪有这么任性的!”她放软了声音抱怨。
然而江海根本不为所动,臭着脸一句话都不肯说。
宋阮阮此时才发现,她对江海的掌控力也不是百分百的,他确实像是他妈妈说的那样,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他坚持的事情,她也改变不了。
“算了算了,你说留着就留着吧。”
她无奈地道。
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是完全派不上用场,他非得要买,她便拿着用吧。
江海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语气依然有些别扭,大约是为自己刚才说了那种无赖的话有些挂不住。
“你先将就用着,等以后我们挣更多钱,我再给你买更好的。”
宋阮阮不想再跟他争论这种事。
说到挣更多钱,她想起自己的驱蚊水,已经七天了,可以使用了。
“江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驱蚊水怎么样了。”
江海便带着宋阮阮一起去了存储红薯南瓜之类的蔬菜的地窖边,他自己跳下去,拿出宋阮阮当时泡驱蚊水的罐子。
宋阮阮一看,顿时微微一喜。
阳光之下,原本泡在玻璃罐子里的酒精已经完全被薄荷染成了翠绿的颜色,而薄荷和金银花,绝大部分都已经溶解在了酒精里,只剩下些许黑色的渣滓,沉淀在玻璃罐子最底部。
揭开盖子,酒精的刺鼻中,混合着薄荷的清凉以及金银花的清香,味道还算不错。
宋阮阮把罐子放到桌子上,倒了一点在小碗里,然后再沾着擦在腿上和小臂上。
她特意把袖子和裤腿挽起来了一些,然后在门外静坐不动。
往日里烦人的麦蚊子果然是不再停在身上了。
这效果基本上持续了一个下午,到晚上宋阮阮又重新抹了些,对夜间的大蚊子效果也很好。
对此,宋阮阮非常满意。
刘继红和江小河两人试了后,也是惊奇不已:
“这东西可真是神奇,身上抹了这个,蚊子就不来了!”
“还有香味呢,真好闻!”
连周凤英和江红国也忍不住来试了,第二天同样是一致好评。
早上在饭桌上,宋阮阮便趁机提出下一步要售卖驱蚊水的计划。
驱蚊水只能秋天和夏天用,如今已经快九月,要卖就得抓紧时间了。
她首先进行了铺垫:
“我听江海说,现在城里已经有卖红色和蓝色头花的了,款式跟我们的一模一样,价格还比我们低,他们现在只是还不知道怎么染出紫色和黄色,但肯定迟早会知道,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头花就会越来越难卖。”
听到这话,大家脸上连日来的喜色都出现了凝滞。
江小河气愤地道:
“这些人怎么真不要脸,学我们!”
周凤英愁眉不展:
“骂他们有什么用,人家看着咱们挣钱,眼热模仿是必然的。”
江红国提议:
“那要不我们也降价卖?”
刘继红也道:
“爸说得对,我们也得降价,不然顾客全都被那些人抢走了!”
宋阮阮摇了摇头:
“降价治标不治本,做出新款式也是。县城的市场只有那么一点,再卖一段时间就饱和了。我们现在要引入更有竞争力的产品。”
紧接着,她就向众人宣布了要售卖驱蚊水的计划。
驱蚊水的效果,大家都试过了,倒是没什么争议,主要就是担心会不会没人买,毕竟以前谁都没听说过有驱蚊水这样的东西。
还有一个更重大的问题,驱蚊水可不像是头花,随便拿个框子一摊,客人买了或揣兜里或戴手上就拿走了。驱蚊水是液体,总得拿个东西给人装才行。
宋阮阮当然下意识就说拿玻璃瓶装,可家里总共加起来,也没几个玻璃瓶。至于去厂子里订,且不说人家那些玻璃厂搭不搭理他们接不接单,更关键的是,整个县城根本就没有玻璃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