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办法,自然也费了不少的周折,找人多番打听,这才与李老师谈妥。
有了江海的安排,宋阮阮接下来的两个学期,就再也不用因为下雨天而发愁了。
冬来春去夏至,高二的第二个学期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个星期的课上完,过个周末,下周一就将开始高中结业考试。
只要参加了考试,成绩合格,宋阮阮就能如愿以偿地拿到高中毕业证了。
为了这张毕业证,宋阮阮可以说是牺牲不少,只要一下雨路况糟糕她就要在学校留宿,为了不耽误生产销售,她从去年就将染布的事彻底交给了周凤英,连今年的驱蚊水生产,也一并脱了手。
当然,她原本就是负责提供技术指导的。只要她突破了技术方面的难题,即使没有她在,所有的采购,生产,销售流程,在江海的指挥下也一样井井有条。
去年放寒假的时候,她就完成了全部的实验,将陈美珍从化工厂带回来的所有种类的香精与驱蚊水进行了融合,在观察了数个月后,终于找到了最适合驱蚊水的一种香精,那就是人工麝香。
过年前陈美珍又回了一次S市,让她那位在化工厂的长辈,帮忙收购了大量员工内购名额,回来的时候,便带回了足有三十多千克的罐装人工麝香香精。
年初又来回了两次,总共拿到了近百千克的香精。
除此之外,宋阮阮还调整了驱蚊水的配方。
因为驱蚊水的销售旺季是从夏天的五月份就开始了,薄荷要到八|九月才成熟。
所以,前期销售势必需要用到干薄荷,那么它不管是在颜色还是味道上,都会和用新鲜薄荷做出来的有所区别,为了追求产品的一致性,宋阮阮下了不少功夫。
因为驱蚊水的销售具有时令性,去年秋天,冬天,以及今年春天,都依然是头花占销售收入的绝大部分。
宋阮阮除了新增了个天蓝色布料的染法,又设计了两款头花外,其他的全靠江海的努力。
他尽可能地占领着整个市的头花市场,将渠道小贩牢牢地把握在手里,即使后来染色的秘密被人破解,出现了许多模仿者,他们的销量受了影响,却也依然占据着最大的市场份额,最差的时候,每个月也能维持两千元的净利润。
到四五月份,头花销售完全后继无力的时候,便是改良版的驱蚊水上市的时候了。
除了香精这种关键原材料更难获得,驱蚊水还有一个难题,就是运输不如头花那么方便。
头花一次性可以运送很多去市里,基本上江海一个人就能搞定。驱蚊水不仅重量大有一定体积,而且是瓷瓶装着的,很容易被碰碎,在运输上的难度大大增加。
也幸好江海会来事,把运输队那边的关系走通了,还在市里租到了一间房子做仓库,每半个月由运输队这边运一车过去,然后再留一两个人,慢慢拿自行车向其他小贩送货就行了。
至于运输过程的防震问题,倒是很好解决,用村里随处可见的竹筐做成箱子,再在中间填上稻草缓冲瓶子之间的碰撞即可。
总之,虽然驱蚊水不管是制作还是运输过程中都遇到了不少困难,但都被一一化解了。
五一劳动节一过,江海就将新生产出来的浓香型驱蚊水投放到原本的销售渠道,根本不需要重新再开拓市场。
和先前的反响平平不同,加入了香精的驱蚊水,一经上市就很受欢迎,当月就创造了非常惊人的销售业绩。
它成功地接替了头花,再次为江海和宋阮阮以及整个江家创造了不菲的利润。
原本宋阮阮觉得,单是销售驱蚊水实在太单一了,准备趁着有香精,做些香皂跟着一起卖。
如今肥皂十分短缺,就连市里都没多少家庭能用上肥皂,因为哪怕买一小块肥皂也是要票的,而票并不是每个单位都有发,更别提满足整个家庭的需要了。
别说是进阶版的香皂,就算是最基础版的肥皂,只要能大批量生产,也必定很畅销。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今做肥皂,最重要的原料之一就是动物或植物油脂。然而油这种东西,全国上下都十分短缺,连满足人们日常饮食都非常吃紧,更何况用于工业生产。
肥皂短缺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油脂原料的短缺,而且民以食为天,作为必需品,个人想要购买大量油脂,难如登天。
宋阮阮依稀记得,后来的肥皂香皂都是改用石油原油提炼的油脂来进行生产的,但这个复杂的过程不在她的知识储备范围内。就算想做实验,也没有原材料和设备。
想用其他油进行替代,最终也因为肥皂的制作周期长,她又经常在学校,不方便进行尝试而作罢了。
不过,等她毕业了有不少集中的时间,倒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夏季多雨,这个周三,镇上开始下起雨来。
周四下了一天,直到周五也没停。
雨下成这样,宋阮阮自然是不会回江家的,照例又在李老师的宿舍留宿,为免耽误考试,她决定等到下周考试完再回去。
以前江海不在家,又恰逢周末下雨,她也一般不会回去。
江海除了给李老师交了住宿费,还时常会买东西来看宋阮阮,连带着李老师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不少,所以李老师对宋阮阮这个漂亮文静又学习格外认真的学生,也十分关照。
吃完午饭,李老师有些歉意地道:
“阮阮,你的晚饭我已经给你留出来了,你晚上自己生炉子热着吃。雨下这么大,我有点不放心,周末要回县城去看着孩子。你晚上要是害怕,就去周老师那里。”
李老师的两个孩子都年纪尚小,她以往也有不少时候是要回县城陪孩子的,宋阮阮表示理解。
李老师走后,她便锁好了门窗,一个人在教师宿舍里复习起了下周考试的内容。
虽然这个时代的高中结业考试内容也不算难,但她喜欢万无一失,所以这几天便打算对重点内容进行再次复习。
到天黑的时候,雨也依然没停,反而越下越大了。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教师宿舍没多久就停了电。
宋阮阮有些害怕,但也不好真的依老师所说去找周老师,人家跟丈夫在一起,二人世界,她一去,不就是明晃晃的电灯泡么。
没办法,她只好早早地上了床,用被单裹着自己,手里紧紧地捏着手电筒,这样躺着不知道多久,不知不觉在恐惧中睡了过去。
半夜,被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宋阮阮打着手电筒一照,惊悚地发现屋里竟然进水了,床边全是水,她原本摆在床边的拖鞋皮鞋都飘得老远。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委实让人心惊肉跳。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是外面涨水,积水漫进屋里了。
中学的地势低洼,教师宿舍也只是一排平房,外头又连续下了那么久的雨,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实在很正常。
只是这样一来,宋阮阮就完全睡不着了,也没有钟表,不知道几点,她便只能握着手电筒缩在床上枯坐着等天亮,心中暗自祈祷,雨千万不能更大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雨就是越来越大了,风吹着瓢泼大雨砸在窗户上,屋里响彻着玻璃窗都要被砸穿的可怕声响。
也许是过了半个小时,也许是更短的时间,宋阮阮发现床下的积水位置变得更高了。
她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关于洪水的新闻,开始犹豫自己是不是要去室外,甚至爬上房顶。
但风雨这么大,还在打雷,现在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独自面对,宋阮阮心乱如麻,迟迟拿不出个决定。
江家
红星大队这片也是下了很久的大雨,晚上听着越来越大的雨声,江家人也睡得不甚安稳。
担心着室外那个地窖里存储的驱蚊水被水淹到,江父江母半夜爬起了床,准备再去看看情况,一有不对,就把那部分罐子里泡的驱蚊水转移到屋里。
两人刚披着衣服起床,便见小儿子江海也起来了,穿着雨衣雨靴,手里拿着电筒和以及另外一件雨衣,似乎准备出门。
“阿海,你也是去看地窖吗,快去睡吧,我和你爸去就行了。”
周凤英心疼儿子白日里四处奔波的辛苦,嘱咐道。
却没想到江海道:
“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去趟镇上。”
江父江母大惊失色:
“什么,你现在去镇上做什么?”
“就是啊,天这么黑,下这么大的雨,还打雷,多不安全啊!”
江海只是通知他们,并没有要征得他们同意的意思,打着电筒径直就往外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劝,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去办,非要现在去镇上!你快回来!”周凤英急切地拉住他。
外头下这么大的雨,天又黑,打着手电筒也不一定安全,万一被雷劈了,万一遇到塌方,那都是要命的事。
江海却不耐烦和他们多说,挣开周凤英的手,不容反驳地道:
“我有要紧事,必须要去。”
说着就已经打着手电筒冲进了雨里,只留周凤英急得直跺脚。
“哎呀,这孩子真是倔的很,一点都不听人劝,这么大的雨,他到底去镇上做什么!”
江红国沉吟了一会儿,道:
“除了宋阮阮,哪还有别的事让他这么积极。”
这么一说,周凤英顿时想起宋阮阮一个人留在中学校,那边又地势低洼,经常在夏天被水淹,这么大的雨,又连续下了那么久,中学校的情况很可能不容乐观。
她都能想到这事,她这小儿子怎么可能想不到。难怪这么着急要半夜赶去镇上。
“唉!”
除了叹气,她实在没别的办法。
她这小儿子本就是个倔脾气,涉及到宋阮阮更是寸步不能退让的。这一年来,他对宋阮阮到底有多上心,她是看在眼里的。
那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忍心让宋阮阮吃一点苦,受一点累,为了这,他自己倒是什么苦累危险都愿意承受。
要是以前谁跟她说,她家这天天脾气暴躁逞凶斗狠的儿子能做出这样柔肠百结的事,她是打死也不信。
可他现在就是在宋阮阮身上泥足深陷了,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今也只能祈祷他这一路去镇上平平安安的,别出什么事。
水位越来越高,雨依然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周末,学校里的老师们绝大多数都会回家,只有少部分人住在宿舍。如今狂风大作,就算她呼救也根本不可能有人听到。
宋阮阮不敢再犹豫下去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或许要不了多久,这一排宿舍楼都将会全部被积水吞没。她必须得自己想办法去安全的地方。
她正准备强忍着不适下水出门去,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宋阮阮满怀希望地应答。
这种时候她一个人实在是分外的恐惧与无助,有人能一起互相打打气做个伴也是好的。
“宋阮阮,你在不在里面?”一个急切的男声透过风雨传进来。
是江海的声音!
“我在!江海!我在屋里!”
宋阮阮又惊又喜,江海怎么会来!
但不管怎么样,他来了真是太好了!
她慌乱的内心,顿时染上了喜悦,也不再害怕冰凉浑浊的积水了,果断地踩进了床下的积水里,走到门边去给江海开门。
一开门,一股狂风夹杂着暴雨就袭了进来,屋里的水本来就已经快到大腿根了,每走一步都会被水波弄得东倒西歪,再加上这猛然袭来的狂放,宋阮阮险些被刮倒。
江海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才让她没有摔倒。
“你有没有事?”
他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宋阮阮这才看清江海的样子,他虽然穿着雨衣,却整个头上脸上都是水,完全看不清五官了。
“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红星大队吗?他昨天从市里回来的时候才顺路来看过她。
江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看这雨下了半晚上一直没停,还越来越大,担心中学被淹,就过来看看你。”
宋阮阮呐呐地看着他。
也就是说,他一直没睡关注着雨势,看到雨越来越大,便大半夜冒着暴风雨摸黑走了五六公里来找她。
“雷雨天你怎么能随便在外面走,太危险了!”
她低声道,觉得嗓子有点发堵。
“我可是要来接你,雷公哪有这么不长眼!”江海毫不在意地咧嘴笑了笑,然后催促道,“先别说这些了,你先把雨衣穿上,我们离开学校,到镇上去,不然我担心水越涨越高,待会就走不出去了!”
宋阮阮也不敢再耽误,穿上雨衣,拿起书桌上自己整理的一些要紧的笔记和从城里搜罗来的高考前的教材,用塑料袋包好,放进书包,就准备要走。
江海却微微弯腰:
“我背你走,你没穿鞋子,外面很多砂石玻璃,待会儿别把脚划了。”
宋阮阮的鞋子都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现在也没法去找。
“嗯。”
宋阮阮轻轻应了一声,乖乖地趴到他背上。
江海力气很大,毫不费力地就背着宋阮阮出了门。
一出门,迎接两人的就是更加狂猛的暴风雨,瓢泼般的雨水浇在身上,狂风把校园里的树枝都快吹断了,几乎快让人睁不开眼睛,江海在几乎要到腰间的洪水中行走在,把宋阮阮搂得紧紧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宋阮阮搂着江海的脖子,趴在他背上,虽然风雨很大,水也越来越深,却觉得比刚才一个人在屋里安心多了。
她知道,只要他在她身边,他就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她。
过往的一年时间,让她无比笃信这一点。
两人在狂风暴雨中摸索着走了很久,终于走出了学校附近这一片的低洼区域,江海拿手电筒照了照街上的建筑,对宋阮阮道:
“我们今天先去招待所住一晚上,招待所是楼房,不怕被水淹。”
到了招待所外,江海才发现这边已经聚集了五六个人,都是和他们打同样主意的,他们的房子被淹了,希望能到地势比较高的招待所避一避洪水。
好在招待所平时都没什么人住,房间基本上是空着的,紧急情况下,都是乡里乡亲的,招待所的工作人员也没让他们给介绍信,便安排众人住下了。
这种时候当然没法一人一个房间,一家人的基本上都挤一个房间。人多的,就分配个标间的大房间,人少的,就去住那种最狭窄的单人间。
轮到宋阮阮和江海,江海往柜台桌面上放了一张十块钱的大团结,压低了声音道:
“兄弟,麻烦一下,两间最好的房间。”哪怕是在外面将就住一晚,江海也不愿意委屈宋阮阮。
哪知工作人员根本就不买账,公事公办道:
“待会儿不知道多少镇上的人要来住,大房间都要留给人多的,你们两个人,只能住一间,而且是最小的那种。”
江海有点不满意,宋阮阮却道:
“没关系,就先将就一晚上吧。”
江海只得作罢,交了钱,便背着宋阮阮往工作人员分给他们的房间走。
房间在三楼倒数第二间,江海打开房门才发现,这房间是真的小,也很简陋。
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以外,没有任何东西。
直到走进房间关上门,江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晚上,他将和宋阮阮在如此狭小的房间里共处一室。
床只有一张,还这么窄……怎么睡?
心跳蓦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