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出所回来时间也已经很晚了,一行人干脆打了一辆车直接回酒店,刚好酒店旁边就有麦当劳。
谢行之想到他小时候曾经很想要麦当劳里的儿童套餐,便打算在这里把晚饭解决掉。
“您点的三份套餐好了,请慢用哦。”服务生把三个大纸袋子递给谢行之。
谢行之还没伸出手,旁边一只细胳膊便迅速把袋子抓住:“哥哥,我帮你拿。”
谢安珩的小身板抱着三份套餐有点勉强,都快看不见路了,但他还是倔强地抱着。
“我能拿,不重。”谢行之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哭笑不得。
一路上回来,谢安珩都把他牵着扶着,生怕哪里磕到碰到了,谢行之都怀疑自己不是个人,而是什么易碎品。
他伸手:“你把你的玩具拿好就行,袋子给哥哥。”
小孩坚持,往旁边一扭躲开他的手:“哥哥受伤了,需要休息……啊!”
他话没说完,脚下一空,视线陡然增高,谢安珩下意识抬手抓住了面前的肩膀。
等他定下神,对上谢行之带着笑意的眸子:“你哥不是一碰就碎的玻璃人。”
谢安珩坐在谢行之臂弯,整个人还有点呆。
“现在信了吧?”谢行之低头拿额头跟他碰了碰,“哥哥不仅能拿这几个小纸袋,还能连着把你抱起来。”
刚刚那一下太突然,谢安珩心跳得飞快,贴了额头也没反应过来。
这个距离连谢行之身上的热气都感受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细碎的眸光。
然后,谢安珩在那对浅栗色的眸子里找到了自己那张呆呆愣愣的脸。
好傻。
“吓到你了?”他半天没出声,谢行之松开将他放回地上,“哥和你开个玩笑,你不喜欢,下次不这样了。”
谢安珩这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是……”
“我好了!”
上完厕所的岑向阳跑过来:“买好了吗?这么快?来来来,我来拿我来拿。”
谢行之又垂眸看了他片刻,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将儿童套餐里的小玩偶塞进谢安珩掌心。
“嘿嘿,我的腿堡在哪?”岑向阳过来扒拉开纸袋,刚好挡到了谢安珩。
谢行之转身帮他找:“好像在这里。”
在他们身后,谢安珩耷拉着眼皮摊开手掌,又按了按胸口,似乎有点疑惑。
“安珩,走了。”
再一抬头,谢行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岑向阳一起走到门口去了。
谢安珩赶忙追上他们。
出了这样的事,原本计划好的周末自习也不得不告罄,吃完简餐,岑向阳也急着回去,毕竟还要照顾安抚邹渺。
“行之哥,那我就先走了,不用送我下楼了,要是有什么事你随时打我电话。”
“好。”谢行之将他送到电梯口,这才返身回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谢行之准备去把桌上收拾干净,转身一看,谢安珩已经悄无声息地全部打扫好了。
他突然有种刚刚那番话都白说了的感觉,小孩还是把他当瓷娃娃。
谢行之靠到沙发上看他打包垃圾袋,无奈轻轻弯起唇角:“这么会心疼人?”
谢安珩连忙站起来。
“过来。”谢行之拍拍沙发,朝他莞尔,“陪我躺一会。”
谢安珩擦手的动作慢了不少,脑子里又是刚才谢行之抱他那一幕。
可等谢行之一望过来,他的脚还是跟不受控制一样走了过去,乖乖躺在对方身边。
毕竟还是奔波了一天,说不累肯定是假的,小孩温温热热的身体抱着很舒服,谢行之跟他一起躺了没几分钟,两人竟然都迷糊睡过去了。
“嘶……”
谢安珩是被抽痛声惊醒的,窗外都彻底黑了,已经是晚上。
他慌忙扶住谢行之:“哥哥,哥哥怎么了?”
刚醒的时候胃里忽然钻心地疼,这会也还是一跳一跳难受,谢行之捂着肚子坐起来:“没事,能帮我倒杯水吗?”
谢安珩把水杯拿过来,看他慢慢喝,眉头还是皱着:“哥哥又难受了吗?”
“嗯,有一点点。”谢行之放下杯子,摸了摸口袋,看了一眼钱包,站起身。
“哥哥要买什么?我去给你买。”谢安珩二话不说拦住他。
谢行之想说不用,但他实在是难受得很,还有点晕,也想吐。
“我去买吧,哥哥好好休息。”谢安珩拉着让他坐下。
“那就辛苦你跑一趟了。”谢行之叹了一口气,把需要的药品图片搜给他看,又抽了几张零钱给他,“楼下还有便利店,有什么想吃的就自己买。”
谢安珩根本没仔细听后面那句,他捏住钱,麻利起身:“我很快回来。”
他跟百米冲刺一样跑出去,谢行之连忙道:“慢点!别摔着!”
但根本没用,小孩换好鞋,咚咚咚狂奔地出了门。
不得不说这家酒店虽然新,但真的很方便,药店也就在附近,谢安珩一路小跑过去。
晚上也没什么人,药剂师都在看电视,只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在跟朋友打电话。
“没怀孕,怎么可能怀孕?夏景辉也就是爱玩而已,施老夫人不死,他就得一直看那女人脸色,我看他恨不得再给我上个环。”
女人言辞丝毫不讲究,药剂师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谢安珩没什么兴趣听,他绕开前面几个货架,径直去找放了止痛药的地方。
但似乎打电话的女人要买的东西也在这,高跟鞋的声响在他背后逐渐靠近。
找到要的东西,谢安珩起身就准备走——
“咦?!”
那女人惊呼:“那个小孩!你站着!”
谢安珩没理她,后者直接噔噔噔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
“放开!”谢安珩皱眉,眼神冰冷。
但他这一回头,女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你是住这里?这个酒店?”
谢安珩急着回去给谢行之送药,哪里有心思听她讲话,甩开女人的胳膊就要走。
这次那女人没追上来,握着手机像在发消息,等谢安珩付了钱离开药店,刚推门出去,她又来了。
“你等等!我没有恶意,我就和你说几句话。”她再度抓住谢安珩的肩膀,“你是不是住在这个酒店?”
说完看一眼他手里拿的东西:“你买了药?是你妈妈要你买的吗?你妈妈也住在这里对不对?”
一串问题和连珠炮一样,还都隐隐约约打探住在房间里的人,谢安珩警觉地打开她的手:“不关你的事,离我远点。”
“你这小孩!”女人陡然翻脸,“我好好和你打听一下,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她捏着手机,揉了揉被谢安珩打疼的手腕,对他冷漠的表情非常不爽,嘟哝:“我呸,都是出来卖的,还假什么清高,以为有个儿子就能进夏家的门了?不还是住着酒店么。”
女人声音很小,可依旧让谢安珩听见了,她再一抬头,正对上后者的眼神。
那目光里的森寒让她心中一慑。
“哎呀,好心人……给点吧……”忽然不知道哪里来了个老头,托着塑料碗颠簸颠簸,“可怜可怜老头子……”
“滚开!”女人回过神,立刻跟躲虱子似的躲远了,“什么玩意,真晦气。”
她冷哼一声掩盖住刚刚被一个小孩吓住的事实,踩着她的恨天高又急匆匆地走了。
谢安珩攥紧被她留下香水味的肩膀,狠狠揉了几下,恨不得立马把上面的味道刮下来。
他正拎着袋子要走,面前伸过来一个碗,是刚才的叫花子老头。
“……”谢安珩捏着口袋里的零钱,犹豫几下,还是往他的碗里放了一枚。
老叫花子喜笑颜开,朝他连连点头:“好好好,好孩子,人中龙凤,人中龙凤!”
他疯疯癫癫的,谢安珩没当回事。
但老叫花子蓦地又道:“咦……明明是同样的颜色,怎么会有两道?”
“什么?”谢安珩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望去,老叫花子看着的竟然正是他和谢行之住的那个窗户。
等他再回头,人已经摇头晃脑地走了,谢安珩直觉他的话可能和谢行之有关联,追上去:“请问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叫花停下。
谢安珩正等着以为他要解答,后者突地一个激灵,哆哆嗦嗦道:“此地不宜久留,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竟然拔腿跑了,那速度,和刚刚风烛残年的老人形象都一点也都不相符,谢安珩都没反应过来。
接连遇到怪事,又顾忌刚刚那个女人说的话,谢安珩回去时全程都很谨慎,反复回头确认没有人跟着他,这才迅速进了房间。
房里开着一台小灯,谢行之靠在椅子上等水烧开,听见动静,他回头:“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遇见什么事了?”
“没有。”谢安珩稍作犹豫。
他说完快步过去,把他付钱时从收银台拿的东西放到谢行之手里:“药店里人有点多,要排队。”
谢行之:“这是什么?”
“糖。”谢安珩望着他,“哥哥吃药会苦。”
谢行之一怔。
他没来得及说话,水刚好“滴”地一声烧开了,谢安珩动作伶俐地取了杯子,倒上半杯矿泉水,又兑了热水递给他。
“给,哥哥吃完好好休息,明天起来头就不会疼了。”谢安珩甚至帮他把药丸都掰出来了一颗,喂到谢行之嘴边。
一张嘴,药丸就进了口里。谢行之缓慢地眨了眨眼,很配合地就着小孩的手喝了半杯。
水喝完,面前又来了一颗剥好的糖:“哥哥吃一颗。”
这架势,他是被谢安珩当个宝宝哄着了。
谢行之笑:“怎么今天这么乖?”
虽然他平时也省心,但今天的确是有点反常。
“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谢行之问。
谢安珩一顿,摇头:“我想为哥哥分担一点。”
谢行之静静看他,半晌,将小孩搂过来:“白天那样的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他(谢父)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我保证。”
谢安珩没回答。
他又说:“不相信哥哥能护得住你?”
“不是!”这回谢安珩否定得很快。
他对上谢行之的双眸,目光闪了闪,又移开视线:“哥哥保护我,我也想保护哥哥。”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低笑。
谢安珩抬眼,刚好被他的大手掌住后脑勺:“你怎么这么可爱?”
谢安珩当场僵住。
后者没有察觉他的异样,把他抱进怀里狠狠揉了一把头发才解了手痒:“糖明天再吃,保护哥哥的事也等你长大再说,先陪哥哥好好睡一觉。”
谢安珩被按在他胸膛,直到跟谢行之一起跌进柔软的床铺,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面上发烫。
谢行之衣服上那股淡淡的清新气息仿佛有什么魔力。谢安珩觉得他的脸比刚刚的水杯还热。
“哥哥……”他从谢行之身上撑起来,“我……”
“嗯?”谢行之嗓音带着惫懒的微哑,从上方轻飘飘一瞥,“不睡吗?”
“……”谢安珩不等他目光转过来,迅速躺下,埋头,“睡。”
谢行之笑:“乖崽。”
房内唯一的灯光彻底熄灭。
等了不知道多久,身边的呼吸彻底平缓,谢安珩睁开眼。
谢行之睡前又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些,他几乎整个人依偎在前者身上。
他静静注视对方的睡颜,片刻后,谢安珩往上挪了几下,动作轻缓地移到了谢行之上方,以一个全然拥护的姿势小心翼翼地让他枕到自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