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许尧臣看见微博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转头一问顾玉琢,才得知这货已经先一步英勇了,正少气无力地在沙发上蜷着,说被饶晓倩吊起来抽成了金钱豹。

“他微博里自己放了个微波炉热鸡蛋热得漫天飞絮,能怪我?”顾玉琢老委屈了,“这年头,还让不让人说实话了。”

许尧臣在沙发椅上躺着,脚翘扶手上一晃一晃,“就是,还让不让人说实话了,真生气。”

顾玉琢大喜,“看吧,我就知道……”

“知你大爷!”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顾玉琢嗷一嗓子,紧接着通话就易主了,饶晓倩一点没给面子,劈头盖脸就骂:“许尧臣!你小子嫌事不够大是不是?还来拱火!上你俩超话看看去,什么叫过年,什么叫比春晚还热闹!愁死我了,俩冤家,来讨债的!”

吆喝完,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没两分钟,顾玉琢又闲不住地甩链接,一连七八条,让许尧臣上微博去嗑糖。末了,还附了句:得亏我是条钢管直男,身直不怕影子弯。

许尧臣点进去,发现沉着超话确实正舞得起劲,压不住要站起来扭大秧歌的那种。

-别的不说,我觉得微波炉肯定是友军,自杀式摁头。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在社会新闻底下捡着世纪大糖。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糖了啊朋友们,这是拿命奉陪有没有,是真爱!

-就现在的大环境,琢能这么勇,我真要嗑秃了。

-讲真,琢那条回复一出,我看得直掉泪。

-民政局懂事一点,你自己走过来。

-为什么超话的狂欢总是在深夜?鹅子们,妈妈掉的每一根头发都是你们爱情的见证。

-[无论艰难险阻,我只向你奔赴]

-偶像剧照进现实,真嗑拉了。

-内娱,还有谁!

-本来看臣臣上午回应还挺官方的,没想到小顾下午就搞了把大的。

-俩孩子真的真情实感了。

婚礼图在超话里铺天盖地,雪片一样纷飞,要不是网络发图有下限,她们能眼也不眨地把云霄飞车开上月球绕两圈。

许尧臣看了会儿,看困了,把手机调成静音,爬床上把被子一裹,蒙头大睡。

这一晚,饶晓倩和陈妙妙不止是火烧眉毛,甚至连头发丝都燎了一片——热度这东西,不是他们不想要,而是这样来的热度就像随时会倾覆的船,一帆风顺还是船毁人亡,都只在一息之间。

一夜安睡,天刚擦亮,许尧臣就被闹钟叫醒了。

他起来洗漱好,刘铮踩着点来敲门,“哥,起了没?”

开门,这小子在门外捧个焖烧罐,神清气爽,“早啊,哥。”

许尧臣给他让开道,问:“你中彩票了?”

“比中彩票还高兴。”刘铮说,“昨天陈总和饶姐半夜都快秃头了,说热度压不住。嘿,你猜怎么着,今儿凌晨时候,你们那几条热搜突然就撤下去了。我上超话看了眼,还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可你和琢哥的名字就跟石沉大海一样,再也没浮上来。”

“谁出面撤的?”许尧臣接过来焖烧罐,揭开盖一闻,挺香,“什么汤?”

“听陈总说,好像是陆南川,陆影帝。”刘铮把勺递给他,“茶树菇老鸭,给你降降火。”

许尧臣狐疑地看他一眼,“陆南川能办成,他们俩办不成?”

“那倒不是,”刘铮道,“开电话会时候我听饶姐说了那么一句——顾玉琢哭一鼻子能解决的事,花什么钱。”

许尧臣低头喝了口汤,鲜而不腻。

在饱满的口感中,他把前因后果捋明白了,于是摸出来手机给顾玉琢发了盘蚊香的照片。

不到十分钟,顾玉琢回了,给他发来张截图,是一箱蚊香的物流信息,说没想到银川都十月中旬了还有蚊子,你真可怜。

许尧臣为这货笔直的思路感到惊讶,给他点了个赞。

由微波炉这颗石头激起的千层浪逐渐平息,各路消息的更迭几乎每秒都在刷新,顾玉琢带来的热度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只剩下水蜜桃女孩们小范围的狂欢。

许尧臣杀青那天下了大雨,刘宏高兴得手舞足蹈,说真是天助我也,这场戏连水车都免了,去吧,孩子!

许尧臣无语地看看他,整了下衣袖,迈进雨幕中。

这场戏讲的是神仙入魔,首度暴露,与黄峤所饰小妖雨中对峙,分道扬镳。

豆大的雨落在竹林里,竹叶被雨势扫落遍地,雨中人很快被淋得湿透。镜头切向二人,神仙藏在宽袖下的手掌半握,手指蜷起又放开——

过去,是天道不允,情这一字说出口便是禁忌。如今,挣脱了枷锁,却和她之间划开了一道迈不过的天堑。

小妖问神仙为什么,堕入魔道的神眼里藏了悲切,撑出刻意的冷漠,说她一介如蝼蚁的妖物,不配知道。

眼泪和雨水搅在一起,小妖哭得张不开眼。

神仙的手止不住地颤,抬起又落下,他多想给她抹掉眼泪,给这小妖分一丝天道不容的温暖,但他不能了。

他自降生起就从未快活过,凡人的喜怒哀乐于他而言是求不得的真实。他逆了天道,自甘堕落,原以为就要触到自由了,可没想到仍旧是擦肩而过。

不公,天地人世,无一处公平。

惊雷劈下,小妖惊叫一声,眼见神仙将她护住,自己一双手替她撑开生路,转瞬,神仙那双曾经抚琴的手化作白骨,血肉在顷刻间成了齑粉……

刘宏喊“卡”,黄峤没憋住,指着许尧臣那双绿手套嘎嘎乐起来,“许老师你这特像一外星人,但它是个黄皮,哎呦,太绝了。”

许尧臣接了刘铮递来的毛巾,不紧不慢地往下褪手套,“听说你过两天还有个绿头套——小胡,等她箍上绿头套给我发照片昂。”

黄峤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她助理小胡跟着应了声,“得嘞,包您满意。”

这边俩人还要拌嘴,那边刘宏拿个喇叭喊:“快别臭贫了,过来看一眼回放。”

监视器后,许尧臣看着那流畅运镜下的自己,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微触动,可还没等品出滋味,就见刘宏指着近景镜头里二人对视的眼神,“看着没,这就到位了……小许,挺好。”

许尧臣冲他一笑,“那我就算杀青了?”

“杀了杀了。”刘宏站起来,拍着他肩,跟大伙喊话,“咱们许老师杀青了!”

人在剧组来来去去,每杀青一部戏,都像结束了一小段人生——离开片场时,许尧臣望着车外泼洒的雨珠,罕见地发出了一声叹。

踩着那叹息的尾音,他几乎听见曾经因麻木而锈死的齿轮,在深秋的这个雨天,突兀地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竟企图重新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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