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夏成进了候车大厅,融入到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沈木星只看了他一眼,就假装抬头看火车站里的时刻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当沈木星平复完情绪的时候,就看见弟弟沈冥正站在刚才的地方,手肘撑在围栏上,低着头擦眼泪。
沈木星坏笑着走过去,一把搂过他的肩膀。
“哎呦呦,哭了啊?”沈木星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摸上沈冥那猝不及防落下一行泪的脸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眼,咋咋呼呼地说:“来来来,让姐姐看看。”
“不要!”沈冥打开她的手。
“被你抓住的小偷,知道你哭鼻子么?”沈木星逗他。
沈冥忽然抹了一把眼泪,在人流攒动的车站把沈木星抱住了。
他的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两只手耷拉着,“求安慰”的姿势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姐,明年你也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沈木星像哄小孩似的摩挲了两把他的后背:“我走你也走呗,我去深圳你就去深圳,我去上海你也去上海。”
沈冥一下子站直了,搓搓脸,一下子又像没事人似的:“那行,你说的。”
小她一岁的沈冥是出了名的“黏姐狂魔”,为此他的小女友卡卡经常吃沈木星的醋。
卡卡经常摇晃着夸张的耳饰,像急于证明自己的正宫地位一样,说——
“他跟我也这样,外头看着人模狗样的,私底下就是个巨婴,娇气得很!”
卡卡一边给客人理发,一边撇着嘴。
沈木星带着胶皮手套,帮着她给另外一个烫头的客人拆头上的卷杠,笑了笑:“你行行好,把他娶了吧!”
客人大概和卡卡很熟,看着镜子里的她,问道:“你男人是警察?”
卡卡说:“啥警察,协警,不是啥好活计。”
“协警啊?不错啦……”
“哪里不错?干最危险的活,薪水还不到人家的一半。”
客人说:“我们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大案子嘛,抓抓小偷也就到头了。”
卡卡放下剪刀,麻利地用海棉在客人的脖子上扫了扫,将他身上的围布一掀,抖了抖:“反正老娘以后有钱了,就让他在家给我带孩子!”
沈木星笑。
这就是一个发廊小妹的理想。
比她那个什么考上清华酷多了。
客人把钱放桌上就走,卡卡一看多给了两块,便一瘸一拐地追出去,客人回头看看她的左脚,说:“算了算了,不用找了。”
11
当同学们在空间里晒新手机,新笔记本的时候,沈木星背着旧书包坐上了去复读学校的客车。
她一直是个很听话很安分的女孩子,从她幼儿园就能背全唐诗三百首的那一刻起,学习就成了她的天职。
年少时的好成绩仿佛成了一顶皇冠,让她无论在学校里还是亲友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可是如今,大客车上的每一个即将离开小镇去念大学的青年头上都有一顶小皇冠,而她头顶上的,已经不再发光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再熬上一年,她就能重新点亮自己的小皇冠。
大客车缓缓启动,沈木星带着耳机望向窗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却无意间瞟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车子停下等了一等,小裁缝从门口上来,随着车身启动而小心翼翼的扶着座椅靠背往后走。
沈木星眼前一亮,热情地朝他招了招手,小裁缝看到了她,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径直朝她走来。
“你去市里进货呀?”沈木星莫名开心,原本孤独的旅途看来应该不会太乏味。
他在她左手边坐下,习惯地摸了摸衬衫上的袖扣,然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抿抿唇,也不看她,说:
“嗯,锁边机的零件坏了,镇上没有卖。”
有时候沈木星觉得,和小裁缝对上眼神,还是一件挺难的事。
他总是处于礼貌的看你一眼,然后就把目光看向别处,即使在和你说话,也并不看你的眼睛。
“你呢?你去上学?”他用手摸了摸面前靠背上的布料,还是不看她,问。
“是呀!”
“今天周六。”
“提前到宿舍报道嘛!为了不耽误学习,我要寄宿了,这是我第一次在外面寄宿,忽然有种高考落榜被扫地出门的感觉!”她摘下耳机,傻气的笑笑。
小裁缝腼腆的勾了勾嘴角:“不会。”
他的安慰还真是简洁明了,搞得沈木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好她挨着窗,可以转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于是他也看风景,不过在她的余光看来,总觉得他像是在看她一样。
多么不要脸的错觉。
沈木星猝不及防地转过头去看他,人家果然就真的是在看风景。
他见她回头,视线也从远处收回,看着她的眼睛,聚焦,眉头微微一动。
“要听歌吗?”沈木星把耳机在手里扬了扬。
“嗯。”盛情难却,他伸出干净的两根指头,捏住了她的耳机,放进他靠近她这一侧的耳朵里,
“周迅的《飘摇》,我最爱的一首老歌。”沈木星自言自语的找完了歌,戴上耳机,转头看向窗外。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