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这一天的活动时,回?到家天已经大黑了。
不得不说,今天一天她玩的的确是很开心,无论是不间断的零食、有趣的项目还是最后酣畅淋漓的舞蹈,都足够让她从最近疲惫的生活中恢复一点精神。
哼着?歌走进屋子,还没来得及开灯,就有什么?声音从沙发上传来。
“呦,欢迎回?来~”
“呜啊——”
由喜子被吓得几乎从原地跳起?,她迅速摸到灯的开关按了下去,刺眼的灯光下,沙发上男人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太宰治。
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因为?你?不在没人招待我,所以我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喽。”
说着?,太宰治指了指茶几上空了的一盒蟹肉罐头。
“回?答我的问题!太宰治!”
“啊好?凶好?凶,这么?凶会?没人喜欢的哦由喜子酱。”
由喜子整个人都紧贴着?身后的墙壁,手下意识的摸向自己大腿侧的枪套。
这个人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更何况大半夜的闯进别人家里能有什么?好?事?总不可能真的就是单纯的为?了来偷她的蟹肉罐头吃吧!
还有,上次红叶在她家里发现的窃听器,十有就是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放的。
真的是可恶至极!说不定她每次洗澡时唱歌的声音太宰治这个狗男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五音不全啊岂可修!
由喜子越想越气,抬手便抓起?放在鞋柜上的花瓶朝着?太宰扔去。
原本还倚在沙发上笑眯眯的太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有些?发懵,他抬手接住精致小巧的花瓶,可里面的水却倾倒出来洒了他一头,花朵也?顺势掉到了他身上。
太宰拍了拍头上的水,朝着?龇牙咧嘴的少女撇撇嘴,拉长了声音抱怨:“啊——果?然好?凶啊,这要是砸到头上会?死的吧?”
“这不是正合你?的意了吗?!”
“哎?才不要,这样的死法太痛苦了,而且头上破了个大洞会?很丑的吧?这样有失我横滨第一美男子的美名啦。”
“你?有病吧?你?到底要干什么??没事就给我从我家里滚出去!”
“我只?是来看看由喜子酱最近过得好?不好?嘛,毕竟你?今天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由喜子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衣服。
没有窃听器。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啊、织田……
“所以,你?想说什么??”
“咦?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啊,由喜子酱还想听什么?呢?”
“想听听你?为?什么?来看我过得好?不好?却还带着?枪。”
“呀,被发现了,奖励小红花一朵~”
太宰理理身上的风衣站起?身,他慢悠悠的靠近门边的由喜子,娇艳欲滴的玫瑰被他拿在手里把玩着?,凑近时便将它别到了少女的耳朵上。
“不过你?误会?了哦,枪是因为?我刚刚才结束任务才会?带在身上啦。”
瘦高的男人靠近时,能容许她活动的空间便骤然缩小,独属于男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由喜子缩了缩,可身后就是墙壁,无处可躲。
“所以说,由喜子酱真的失忆了吗?”
哈。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怀疑她是假装失忆博得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的帮助,以此?来达到目的。
而目的……太宰治认为?的她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由喜子挑了挑眉。
她可和太宰不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她有底线,更有原则。
“别把我和你?想的一样脏,太宰治。”
“这么?说我会?很伤心的。”
“如果?你?离我远一点我可能还会?勉强相信一下你?说的话。”
“哎——那么?,这个能让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太宰的手突然摸进了风衣的口?袋里,她崩起?了身子,手几乎都已经打?开了枪套上的扣子。
“将将~”
是一个小狗的钥匙扣。
由喜子几乎是下意识的觉得里面会?有什么?摄像头、窃听器一类的东西。
但是这挂饰太小了,完全不足以放进任何对她能够产生威胁性的物品。
“是今天帮助委托人找到小狗,他送给我的哦。”
看着?少女脸上怀疑、奇怪的神色,太宰挑了挑眉。
“由喜子酱该不会?以为?我往里面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不是吗?”
“唔……心好?痛。”
他装模作样的捂住心口?,脸上也?出现了扭曲痛苦的表情。
装的可真像。
“啊嘞?没有相信吗?我以为?像由喜子酱这么?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会?担心到哭出来呢。”
由喜子冷笑一声。
“夸奖一个黑手党的首领善良,还真是讽刺啊。”
“啊。”
太宰的声音似乎低了低。
“毕竟像我这样的人都会?被委托人夸赞:‘太宰先生真是个好?人呢’,那么?你?的话……更应该能配得上这个词吧。”
怎么?可能。
只?凭着?善良可是不能在这个位置上牢牢的坐了这么?久的啊。
她双手沾染的鲜血足以汇成河流,她脚下的尸骨足以堆成高山,她耳边的哭嚎足以奏响这世间最响亮的乐章。
由喜子抬头看了面前的男人一样,恰好?对上他晦暗不明的鸢色眼眸。
她忽的笑了。
啊,这个男人不是也?和她一样吗?
被复杂的情绪折磨的夜夜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淋漓的鲜血,哀鸣与哭嚎在耳边挥之不去。
还有……永远无法得到的、无法触碰的死亡。
亦或是,早就分别了的友人。
不同的是,太宰身边还有织田。
啊,所以才会?如此?吧。
才会?小心、谨慎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
因为?那是唯一拥有的、仅剩下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失去的东西。
这不也?正是太宰治闯进她家里的原因吗?
害怕唯一的友人因为?种种原因离他而去,害怕珍贵的友情一瞬间化为?泡影。
害怕一旦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甚至无法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笑着?看向彼此?。
所以说啊。
“太宰治,你?真是个可怜的胆小鬼。”
或许是由喜子眼中的讽刺与自嘲意味太过强烈刺痛了他的眼睛,也?或许是她表现出来的情绪与日日夜夜出现在他身上的太过相似,太宰突然笑开了。
不同于平时常挂在脸上的,那是发自内心欣喜、释然的笑容。
如果?地狱里不只?有他一个人,那就太好?了。
污秽、肮脏、恶臭的泥潭中生长着?和他一样的花,瘦弱的枝条蜷缩起?身子独自抵御着?风雨的来袭,直到另一支玫瑰悄然盛放。
两朵花生长、蔓延,依偎在一起?,相互用枝叶支撑起?自己和对方的身体。
再美丽的花,凋谢时花瓣也?会?落入泥潭,无法避免的染上肮脏。
一个身处黑暗,却向往光明。
一个身处光明,却无法忘记黑暗。
这样两朵截然不同的花居然生长在了同一片泥潭里。
实在是可笑啊。
这究竟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还是命运本身就如此?可笑?
亦或是,这样的结局,本身就是命运呢?
太宰低低的轻笑一声。
“由喜子酱,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嘛。”
想着?独善其身吗?不可能的。
别说什么?拯救不拯救的话,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谁能拯救他呢?又有谁能拯救她呢?
干脆一起?坠入黑暗,被无尽的恐惧吞没吧。
可是……
太宰忍不住看向少女白?嫩脸颊旁的花。
他却依旧无法忘记她的温暖。
啊,如果?堕入黑暗的话,那样的体温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身上了吧?
也?再也?不会?有人如同萤火一般,闯入他、闯入所有人的生活了。
“我和你?……才不一样。”
由喜子恼怒的抬手攥握成拳打?向男人的脸颊,手却被大掌轻而易举的握住反扣到头顶,抬起?的腿也?迅速被挡了下来。
她气愤的咬了咬牙。
她居然连太宰治都打?不过?她要找中也?加训!!!
“这么?说我可是很伤心的由喜子酱。”
“我和你?不一样,太宰治。”
由喜子的目光迅速坚定下来。
是的没错,她的双手沾满鲜血,但她保证,那一定是作恶多端、罪有应得的人的鲜血;她的脚下尸骸遍地,但她确定,堆积成山的尸体没有一具是无辜的;她的耳边尽是哀鸣,但她坚信,世人一定会?笑的比那哭嚎更大声。
她知道她正身处于黑暗,但她从未承认过她堕落进了地狱。
她今井由喜子,是昂首挺胸、毫无畏惧的走进黑暗的。
“别自欺欺人了太宰治,你?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太宰从未见过比她更坚定的人,国?木田和社长亦或会?因为?种种而有过那么?片刻动摇了自己的信念,但今井由喜子,绝不会?。
哪怕是将自己燃烧为?灰烬,她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支持她一直走下去的,正是她自始至终从未动摇过的信念。
她要保护这座城市、保护这个国?家;她要保护妇孕老?幼、保护所有该保护的人;她要让她所能看到的、看不到的罪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择手段。
她的确是残忍冷血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她是横滨阴暗面的统领者?,是黑暗的主宰。
但她更是幼年时期向往的看着?着?外公的警服的、梦着?成为?警察的小女孩。
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坐在了什么?位置,无论拥有什么?身份,她永远都是那个小女孩。
所以。
即便是身体再过肮脏、恶臭、污秽,
她也?绝不允许,她的灵魂……堕入黑暗。
“太宰治,从我家里出去。”
太宰治当然知道这件事情。
他深深地明白?,他和她一样却又不同。
如果?地狱里不只?有他一个人,那就太好?了。
可是如果?那朵花本就不是生长在污秽、肮脏、恶臭的泥潭中,而是在泥潭的另一头呢?
地狱的那边就是天堂,光明与黑暗只?有一步之遥。
那朵花就生长在光与暗、善与恶的间隙之中,向光的那面洁白?、向暗的这面鲜红。
那是正与邪共生的花朵,也?是他只?隔着?一步、却也?隔着?整个世界,永远触碰不到的灵魂。
他只?能蜷缩起?瘦弱的枝叶,努力将腐烂的花朵埋进泥潭,试图再看清一些?那边的光景。
如果?地狱里只?有他一个人,那就太好?了。
但,连死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未免也?太孤独啦。
可是啊,他不想花朵失去那样的温暖。
他就是这样一个犹豫、纠结、摇摆不定的人。
想要把她拉进地狱,又想将她推向光明。
“既然由喜子酱都这么?说了……”
太宰松开由喜子的双手,向后撤离了两步。
突然失去温度的双手不知所措了片刻,而后轻轻插进风衣的口?袋里。
“太宰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由喜子将耳边别着?的玫瑰用夹子轻轻别到他的领口?上。
“好?好?活下去吧。”
无论生活怎样令人苦恼,活着?也?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
“既然找不到人给你?光,那就自己成为?光吧。”
“既然找不到人来拯救你?,那就自己来拯救自己吧。”
娇艳欲滴的玫瑰映着?昏黄的灯光。
“毕竟对于你?的朋友来说,你?的死也?是一种抛弃与背叛。”
“再背叛我一次,会?直接杀掉你?……啊不,让你?生不如死哦?”
太宰轻轻笑了笑,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朝她摆了摆。
“那么?由喜子酱,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