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你已经比同龄人强很多、甚至已经比这群考上警校的家伙强很多了。”
三村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是,这只是成为一个普通小警察的标准,如果你有着更远大的目标……那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由喜子一愣,她眨了眨眼。
“好了,别站在这里耽误我?训这些臭小子们了!”
三村摆摆手,不?再与他们有任何的视线交流,安室透走上前和他?道别,而后便带着由喜子走到了一边。
“好了,接下来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警校很大,除了教室之外绝大多数地方都是用于进行各种训练的场地,走这么一圈下?来她也是有些腿酸。
“累了吗?”
安室透一眼便看见了她的小动作,没等她回答便带着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总算得以休息,由喜子伸手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小腿。
“今井小姐,这样参观下?来,感觉这里的氛围怎么样?”
她眨了眨眼,不?远处是被铁丝网拦住的球场,少年们追逐着篮球奔跑着、高呼着、欢笑着,抬手甩去额头上的汗水而后继续不厌其烦的重复着那样同样的动作,似乎不?知道疲倦是什么。
她该怎么形容呢?
似乎这里并不是学校,而是刚刚播种了种子的土地,所有植物都生机勃勃的破土而出,汲取着阳光和雨露,争先恐后的生长着,期盼着自己终有一日能成为参天大树。
充满了生机、活力与希望。
“……很热血。”
“其实当时我在学校的时候,每天也都在为了强度过大的训练感到烦恼,累的半死不活回到宿舍还要写多到写不?完的作业,唯一能休息的也就只有偶尔的周末,然后和朋友们一起去各种地方玩……”
安室透有些出神的看着操场上的少年们。
“后来才知道,其实在学校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那些训练和作业和我?的任务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在校的时候还能和朋友们一起发牢骚、一起打闹,可是毕了业之?后,那些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青年周身围绕着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悲伤了起来,由喜子忍不?住去碰他?放在长椅上的手。
“安室先生?”
“啊,抱歉,明明是带你来参观,结果却是我一直在说些意味不明的话。”
“你没事吧?”
“没事,渴了吗?我?去买几瓶水吧。”
安室透避开她投过来的关切目光,他?知道她对于情绪有多么敏感,更知道她一定能察觉出来什么。
所以他也只是起身,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便转身朝着一旁的自动贩卖机走去了。
将汽水递到她手里,安室透似乎已经平复好了情绪,灰蓝色的眸里带上丝丝笑意。
或许是刚刚安室透的情绪感染到了她,由喜子心?中似乎也浮现出一丝怅然来。
“安室先生,你知道吗,我?……”盯着碧蓝的天空,她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因为由喜子知道那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不是一个荒诞、虚假的梦。
可是这件事要怎么说呢?
异想天开?的告诉所有人她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成为了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有谁会相信呢?
“我?……做了个梦。”
由喜子呼出一口气。
似乎是察觉到她语气中的纠结于沉重,安室透微微拧了拧眉,侧头看向她:“什么梦?”
“我?梦到……我成了港、成了一个黑手党组织的首领。”
完全没有意料到她会这样说,原本还端坐在那里的青年一愣,眉眼间有些奇怪与惊讶的神色,他?侧过头来看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更加柔和一些,不?要惊扰到这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本就困扰的少女。
“在梦里,我?掌管着几千个黑手党,站在整个城市的巅峰,坐在无人能企及的高度。俯瞰世界、睥睨众生。”
手里把玩着水瓶,青年骨节分明的手被水的反光映出了几片亮色,看起来赏心?悦目。
他?眨了眨眼。
“那么,你享受这样的身份吗?”
拥有着港口黑手党这个身份的确很容易就能办成许多事情,也能拥有许多人穷极一生所追求的东西。
至高无上的地位、只手遮天的权力、忠诚强大的部下、堆金积玉的资产。
她只是看过去一个眼神,就有人将她喜欢的东西通通买下来给她;只是抬一抬手,就会有许多不?尊敬她的人被处决。
她是港口黑手党的女王、是权与力的代表,是能在黑暗中盛放的唯一一朵玫瑰。
“并不。”
事物都有两面性,诱惑的另一面定是常人无法承受的苦痛。
每每走在横滨的街道上,都不知道有多少双带着恶意的眼神如同阴冷的毒蛇一样死死的盯着她;执行任务之中或是之后,耳边总是会响起那些濒死之人恶毒的谩骂与诅咒;安静的坐在办公室里时,送上来的除了糕点和红茶外还有越来越多的、怎么也处理不?完的文件;独自一个人时总是感觉到阴冷,像是那些死去的灵魂都挤在这一瞬间变得狭小的房间里,她更不知道是谁的鲜血给她带来的这种感觉。
甚至在她的现实生活中,她都会被这样的阴霾和寒冷所包围,小兰园子送给她的热奶茶都不能驱散这种感觉,少年侦探团的欢笑声也不?能为她带来好心?情,她注定要沉沦于这样的黑暗中无法自拔。
她并非是无法承受这样的苦痛,她只是不想接受来自于黑暗的审判。
如果站在阳光下?,即便淋了雨也没有关系,因为她知道,晴天总有一天会到来,彩虹会高高的悬挂在她的头上。
“今井小姐,如果可以的话……”
安室透的声音中似乎带了些许什么她难以懂的情绪。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进入黑暗。即便是为了光明而坠入黑暗,却依旧会沾染脏污,那样就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他?是深深的知道这个事情的。
“或许短暂的时间内会察觉不?到什么,但是一旦你完全陷入这样的沼潭无法自拔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已经无力去反驳和抵抗了,黑暗会如同一只凶猛的兽,一点一点蚕食着你的身体将你拆穿入腹。”
“你在这里的时间越久、陷进沼潭越深,你自己就会越面目全非,站在镜子前你甚至都不到那里面倒映出来的人是谁。”
“我?究竟是谁呢?几乎每天早上你都会问自己一遍这个问题。”
他?究竟是公安的降谷零、还是黑衣组织的波本、还是波洛咖啡的安室透?
“终有一天,你会完全站在自己期望中自己的对立面,对面前的罪恶无能为力甚至要与凶手同流合污。”
“你会看着黑暗中的那些人将枪口和刀刃指向了自己的伙伴,然后看着自己重要的伙伴一个一个离开?。”
“这是对于我摇摆不?定意志的惩罚吗?我?们会这样问着自己,然后在伙伴的墓前痛哭着忏悔。”
特别是她。
由喜子成长在一个绝对正直的家庭里,她的成长氛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干净、清澈。
身为警察的外公、身为军人的外公、身为教师的外婆、身为医生的父母、将会成为运动员的表弟、身为侦探的发小。
“今井小姐,我?希望你能坚定一点,再坚定一点。”
坚定到任何事情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坚定到任何人都不能动摇她的信念。
“如果有一天真的有这样的两个选项摆在你面前……”
安室透看向她。
“你必须要在那个所谓的黑手党首领和警察的身份中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哪一个?”
由喜子张了张嘴。
她曾无数次的询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在许多个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中的夜晚,她曾质问过自己。
警察,外公父母、舅舅舅妈表弟、小兰园子、柯南小哀、少年侦探团。
首领,红叶林太郎、中也安吾、芥川小银、樋口广津立原、太宰织田。
这是完全无法相交的两条线,这是不能相交融的两个命运。
脑海里似乎有无数个声音闪过,她忍不?住抬手摸向了自己颈间项链上的小银珠。
——‘宝贝,戴着这条项链,永远积极乐观的活下去吧,不?悲伤、不?犹豫、不?迷茫。’
——‘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够……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熟悉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由喜子大人。’‘小由喜子~’‘今井小姐。’
‘今井小姐。’‘由喜子酱~’‘今井小姐。’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天,她必须要在两个选项中选择一个……
她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遇到了什么人、无论拥有了什么身份,她永远都是那个仰着脸和外公说‘我?也要当警察’的那个小女孩。
那个,在白日里也能闪闪发光的小女孩,那个能与日月争辉的小女孩。
不?悲伤、不?犹豫、不?迷茫。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选择成为警察。”
哪怕要放弃至高无上的地位、哪怕要放弃只手遮天的权利。
哪怕要抛却所有、令她难以忘怀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