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喜子!”
救护车闪烁的灯光照亮了?旅店外漆黑的天空,小兰一?行人和旅店的工作人员慌张的围在病床上的少女?面前。
“今井由喜子!你真是疯了?!”
“柯南!”
柯南愤怒的抬脚去踹一?旁的树干,他?浑身的肌肉都因为情绪的波动而细微的颤抖着,吼声因园子的阻拦而模糊了?许多,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
小兰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紧紧的抓住少女?的手,无论护士怎么劝也不愿意松开半分。
“小姐,请松手,现在病人需要立刻送往医院洗胃。”
“我、对?不起……我知道了?……”
少女?脸色苍白的被推上救护车,徒留友人们无措的待在原地。
毛利小五郎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小兰、园子和柯南也打车到了?医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小兰心急如焚,她慌乱的绞着手指,目光紧紧的盯着来往的医生?和护士。
“由喜子她睡不着我才?陪她去买安眠药的……可是、可是……”
“小兰姐姐……”
她怎么会吃那么多?
“由喜子她怎么会想要自杀呢?!”
“不,不是自杀……”
柯南还记得换了?新的酒店之后?,由喜子在房间里抱着他?嚎啕大哭。
她:‘新一?,我想回去……可是在那边我又想念着你们……’
‘但在这里我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做不到,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死在我面前,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能回去吗?我要回去、可是回去之后?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少女?的话语无伦次,他?无法判断她的究竟是什么,只能皱起眉来问她:‘你要回哪里?怎么回去?’
‘睡觉就能回去了?、睡觉……可是我睡不着啊,新一?……只要我闭上眼睛,小女?孩被炸死的场景就会在我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母亲那样乞求我救她,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
‘而且,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不行啊……没有一?次可以?回去的。’
‘那个时候在那边也是这样,无论尝试多少次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现在也是一?样。’
‘无论睡着多少次,过了?多少天都没有办法过去或者回来。如果再回去的话,是不是又会像上次一?样、很久很久才?可以?回来呢?’
所以?才?会去买安眠药吗?
怒火逐渐平息,柯南有些?焦虑的坐在和小兰园子隔着很远的椅子上,他?死死的攥住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锁着眉头思考着。
是他?的错。
在半年前发现由喜子的情绪和性格有所变化的时候他?就该仔细的找她谈谈的,至少如果那个时候他?就介入这件事情的话,现在的结果不会是这样。
那个时候一?切都刚刚开始,不会发展到现在失控的地步。
还有,她最?近的奇怪的话越来越多了?,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柯南一?愣。
难不成是车祸失忆的后?遗症?
16岁的时候由喜子曾经出?过一?次并不算很严重的车祸,当时的她只是想要穿过马路去对?面的街道买可丽饼,却?被突然失控的汽车撞得整个人掀翻在空中。
身上的伤口并不严重,但后?脑勺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手术做的很成功,按理她本该在术后?的十二个小时内就醒过来的,但是却?硬生?生?的昏迷了?两个月之久。
原本已经要被定义为植物人的少女?在两个月之后?醒了?过来,在医院调养了?一?个半月之后?便又生?龙活虎的来上学了?。
但是有关她车祸、在医院调养的一?整段记忆她全?都不记得了?,甚至连自己出?了?车祸、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出?的车祸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小兰和园子问她的伤势怎么样,班级里来了?转学生?,她根本都不会知道现在已经是四个月之后?了?。
不能是失忆。
失忆的人往往对?于自己的情况有所了?解,但她不同,她就像是睡了?一?觉一?样,醒来之后?便是四个月后?,也像是那一?段记忆被人强行抽离了?大脑,剩下的只是不完整的她自己。
由喜子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那一?段时间,状态也很不对?。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前来探望她的手冢国一?和手冢国光嚎啕大哭,着什么‘终于回来了?’‘居然回来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们’‘实在是太好了?’‘我真的好想你们’这样的话,她几乎是把每个探望她的人都抱了?一?遍。
前几天是这样的欣喜,而后?她便开始每天安静的盯着窗外,眉眼间满是失落。
像是被撞坏了?脑子。
还总在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他?去探望她的时候偶然间瞥了?一?眼,都是些?诗歌、或是文豪的名言之类的。
像‘污浊了?的忧伤之中,没有希求、不再祈望。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倦怠之时、幻想死亡。’‘胆小鬼连愉悦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愉悦所伤。’‘本来以?为分离只是一?瞬间的痛苦,但我现在已感到迷惘,人世无常的道理愈来愈明显;虽然如此,不管有任何事发生?也请不要抛弃我’。
是中原中也、太宰治和森鸥外书中的句子。
而更多的则是‘我追求行云流水般宠辱不惊的洒脱。’‘悲伤也好,痛苦也好,都是人生?之花。’‘生?存吧,堕落吧。人需要在正确的堕落之道上堕落到底,必须在堕落之道上堕落到底,才?能发现自我,救赎自我。’之类的。
当时他?还打趣的问她:“最?近怎么迷上了?坂口安吾?”
柯南记得当时她的表情很慌张,胡乱的将本子合上,钢笔的墨水甩的病号服到处都是漆黑的墨点。
“哈?你怎么了??”
“没、没事。”
可是她这样惆怅的情绪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出?院后?她便将这些?记忆忘得一?干二净,一?开始还有些?记忆,越到后?来记忆便越模糊,到后?来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出?过车祸这件事。
由喜子的父母是神外科的专家,但是对?于她这种情况也感到有些?疑惑,可能就是海马体受到损伤所以?才?这样一?类的原因,大家也不敢去提,生?怕她因此受到了?刺激伤势又加重。
但是现在……
柯南觉得,现在或许正是那次失忆所留下的后?遗症、或是那个时候的记忆逐渐归回,那样惆怅遗憾的情绪又重新找上了?她。
“医生?!由喜子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已经洗完胃了?,现在睡着了?,等?一?个小时之后?你们可以?去探望她了?。”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脸色苍白的少女?躺在病床上,皱着眉像是一?朵似乎下一?秒就会凋零的花朵,脆弱的让人连呼吸都下意识的轻柔了?许多。
柯南站在病房外,久久的沉默着。
“……”
……
“……为什么会这样?”
冬天的风很冷,虽然首领办公室里的热气很足,可由喜子还是感觉冷,从?骨子里渗进来的冷。
她如愿以?偿的来到了?横滨,在吃下不知道多少片安眠药之后?。
可是她这才?绝望的发现,好像哪个世界都不属于她。
她在横滨时,想念着现实世界的一?切,她在现实世界时,又想念着横滨的一?切。
人向来不是个容易满足的生?物,她发现自己已经在这样来回跳转的生?活中变得愈发贪婪,无论什么也无法满足那颗如同野兽巨嘴般的心。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街道、店铺、路人。
那些?事物就那么出?现在她的周围,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是飘荡于两个世界之间的、孤独的灵魂。
看着家里、办公室里的一?切,看着所有人崇敬的看着自己、喜爱的看着自己……
可她清楚的明白,这些?并不属于她,是她抢走了?属于‘今井由喜子’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呢?
她怎么会哪里都去不了??怎么会哪里都停不下来?
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吧?
由喜子顺着电梯来到了?天台,横滨夜晚的冬风有些?冷,她依靠在栅栏边望着楼下灯火通明的城市。
天台是个很好的观赏夜景的地方,可是她却?觉得冷极了?。
不仅仅是被这风吹得冷。
“对?不起,今井由喜子,对?不起。”
——‘对?不起。’
由喜子猛地一?愣,她清楚的听到了?来自于自己脑海的、另一?个声音。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因为那和她自己完全?一?致。
“……是你吗?今井由喜子?”
——‘对?不起……’
对?方并没有回答,她像是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一?丝残念,只是悲伤的这什么话。
——‘救救我、无论是谁都好、请……救救我。’
——‘我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了?,我无法割舍任何一?方。’
——‘那些?都是我无法舍弃的羁绊、都是我光辉灿烂的岁月。’
——‘救救我、请救救我,无论是谁都好。’
——‘如果死掉,我就可以?回去了?吗?回去和我的家人、朋友、同学、伙伴见面。’
——‘和以?前一?样的扑到外公怀里撒娇,去医院找爸爸妈妈一?起吃饭,和大家一?起去游乐场……’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
——‘可是横滨的大家该怎么办呢?我也无法想象没有他?们的日子。’
——‘我果然还是太贪心了?吧?那么、那么……’
由喜子痛苦的伸手紧紧抓住自己胸口前的布料,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痛苦涌上脑海几乎要将她吞没。
——‘救救我,让我摆脱这种痛苦吧……’
——‘请……杀了?我。’
啊,这样吗?
原来‘她们’是同样痛苦着啊。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由喜子突然笑了?,眼角的泪水都随之滚落,触及到冰冷的皮肤有些?滚烫。
“那么,我来拯救我们吧。”
她毫不犹豫的翻过围栏任由着天台的风将她的外衣吹的猎猎作响。
她轻轻转过身,握在围栏上苍白的手一?点、一?点、一?点的松开。
救救我。
杀了?我。
少女?单薄的身体如同一?只断翼的鸟儿轻轻的落下,失重感传来时,暗红色的围巾也随着风飘了?起来,她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她坠落的速度,比围巾快多了?。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她想,这就是传中的走马灯吧。
由喜子失神的望着天空,今天不知为何,天上的星星格外多,格外亮。
她任由着自己的身体坠落,轻笑出?了?声。
闭上眼睛吧,今井由喜子。
置身于群星之间的时候,自己也会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