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我是最强的,不会生病、不会受伤、不会被杀、不会失踪,永远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训练还是什么,不管是甜的还是辣的,我都会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五条悟是这样对他说的。

虽然五条悟总爱作弄他,对他恶作剧,恶趣味地想看他可怜兮兮泪眼汪汪的样子。

但在“承诺”上,五条悟从未食言。

天守稚从未想过,五条悟离开他的可能。

“悟,别玩了,起来啊。”身上没带急救的物品,天守稚只能脱了外套,将衬衫撕成布条充当绷带。

三十几度的高温足以证明太阳有多么的毒辣,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光-裸的背上,却无法汲取热量。

好冷。

被丢弃在雪地里、被雪花堆得无法呼吸……寂静的雪夜里,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冰冷的雪。

天守稚……大概比五条悟想象得更怕冷。

刚出生的小婴儿脆弱得多用点力就能捏碎,虽然在被冻死前被捡走了,但对“寒冷”的恐惧,却也在那时刻进了灵魂。

“好冷啊,悟。”天守稚给五条悟的额头、脖子以及腰腹缠好“绷带”,吃力地将他背到背后,“向硝子请求开暖气的话,会不会被打呢?”

五条悟很高,比他高了一个头,不仅高,而且重。

软绵绵地在天守稚的背上趴着,双脚不可避免地拖到了地上,天守稚只有一双手,顾得了上边顾不了下边,只能用制服外套充当绳子,将五条悟固定在背上。

“等伤好了之后,悟要请我吃寿喜锅和火锅,麻辣烫也要哦。”因为怕冷,天守稚很喜欢吃热乎乎的东西,对寿司生鱼片这些日本更常见的食物反而没有太大的兴趣。

“悟,你在听我说话吗?”天守稚捏了捏五条悟垂在他胸-前的手,这个坏习惯是被五条悟传染的,上课的时候五条悟总是小动作不断,仗着在手课面下,五条悟很喜欢玩他的手。

“好冰。”天守稚嘟嘟囔囔地抱怨,“悟,你的手好冰啊。”

不止是手,因为大量失血,五条悟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冷了。

人是恒温动物,但活着的人才会有温暖的体温。

“不过没关系的,等一下给你买奶茶吧,手会变暖,身体也很快就能变得温暖起来了。”

双倍糖、双倍蜂蜜、还要再加蜜豆的五条悟特制奶茶,简直不是普通人可以随意尝试的,天守稚试着喝过一次五条悟手里递来的奶茶后,从此对五条悟喝过的所有饮料敬敏不谢。会被他喜欢的饮料有多甜,大概没人愿意去亲身体验。

被锻炼了一年多的身体虽然还比不上五条悟夏油杰那种程度,但一百多斤的重量还不至于让他连路都走不动。

“现在就吃火锅的话,悟会很困扰吧?大病初愈的人一般只能喝粥,我和硝子还有杰桑在医务室吃火锅,但悟只能喝粥,不是太可怜了吗?”

“所以,暂时先忍耐一下吧。”

“真是难看啊稚。”清朗又温和的声音从面前传来,“我有教过你这些东西吗?”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父亲大人。

天守稚抬起头,异色瞳空空荡荡的没有焦距。

拖着五条悟大腿的手紧了紧,视线却没有落点。

“父亲大人……”他小声地喊,惶惶地像只幼猫。

搅动了高天原的“普通人”藤崎浩人,有着一张很让人升起亲近的脸,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稚,我可没教过你‘离家出走’这种事情吧?”猩红的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天守稚的身体忍不住地在发抖。

这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父亲,曾经是他的一切。

被捡回去,被教导着长大,被定下“约定”……

父亲是他的整个世界。

想要被注视,想要被夸奖,想要被认可……

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有一天,父亲能赞许他,能需要他。

“父亲大人……”天守稚强迫着让身体停止颤抖,然而十几年的习惯并不是现在马上就能的改正的,他的声音颤抖着,破碎不堪。

没有焦距的眼睛映入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但即便不仔细去看,禅杖上鲜红的色块也无比刺眼。

螭器击伤神器,会让神器想起生前,一旦回想起死时的不甘怨恨恐惧这些负面情绪,灵魂就会被污染。

会死,要么被污染堕落成咒灵,要么在堕落成咒灵前被打碎。

这样的螭器用来伤人,天守稚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效果,但那一定是很可怕的。

他找不到五条悟的“坐标”了,哪怕是特级,哪怕是神明,他都可以的。

但他找不到悟。

他救不了悟吗?

骗人的吧?只是意外罢了,只是他太笨失误了而已。

父亲有什么理由要伤害悟呢?为什么要伤害悟呢?

“悟……”的伤,是你弄出来的吗?

只是他太紧张了,再试一次、再试一次的话,一定能救回悟——

“啊,你是说你背着的那个杂碎吗?”藤崎浩人一脸无辜,“那是拐走稚的坏人吧,稚不用害怕了哦。”

“和我回去吧。看在你是第一次的份上,这次就不——”

“道歉!”尖利的叫喊从天守稚的嗓子里发出。

不知道是不是太大声把嗓子喊坏了,天守稚的身体颤抖个不同:“向悟道歉。”

大脑一片空白,天守稚已经无法思考了。

他抬起眼,定定地望入藤崎浩人的眼里,异色瞳里没有一丝的温度:“父亲大人,请您向悟道歉。”

说着敬语,但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也是他发出的。

藤崎浩人吃了一惊。天守稚很乖,非常乖。

就算他让天守稚去死,也从不见他反抗过。除了这一次的“离家出走”,藤崎浩人从未见过天守稚违抗过他。

被这样强大的杀气针对着,藤崎浩人有一瞬间的喘不过气,缓过神来后,便是恼怒。

“天守稚。”他冷漠地看着这个被自己捡回来的孩子,怒极反笑,“离家出走一年多,见到我是该是这种态度吗?!”

天守稚只是像个复读机似的说:“道歉,向悟道歉。”

不对,不止是道歉。

“把悟……还回来。”

【“稚,拜托你了,去死吧。”

“父亲大人,您会夸奖我吗?”

“当然了,稚是个惹人喜爱的乖孩子呢。”

“是,父亲大人!”】

可以的哦,反正我是父亲捡回来的,没有父亲大人,我早就死掉了。所以为了父亲大人去死完全没有问题的。

“悟不可以,悟不能死。”悟还有那么多电影没看,还有那么多游戏没打,还有那么多甜点没吃……悟还有那么多理想没完成。

怎么能死呢?悟怎么可以死呢?!

——“稚酱,喜欢我吗?”

——喜欢哦,我最喜欢悟了。

因为最喜欢悟,所以绝对不要让悟死掉!

“把悟还给我。”红色的只眼涌动着金色的光辉,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从天守稚的身上爆发出来。

藤崎浩人惊骇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天守稚很听话,才短短的十五年人生里,藤崎浩人就是他的整个世界,是“绝对不会反抗”的乖孩子。

藤崎浩人没能杀了他拿过身体,是不想吗?

不,只是做不到罢了!

拥有神明之力,却作为人类诞生的孩子。

藤崎浩人既嫉妒,又觊觎,却一直无法动手。

——因为,天守稚拥有着比神明更恐怖的力量啊!

天空和地面在“消失”。

不是被毁,而是各种意义上的“消失”。

比“起点”更早的是什么?是诞生的前一秒啊!

最初的“未出现”,是什么模样?

是“不存在”。

完完全全的被抹去了存在。

天守稚一直在克制,一直在忍耐,一直在欺骗自己。

但在看见藤原浩人手里的禅杖时,理智在崩塌。

悟死了吗?连灵魂都没能留下?

我不要!

天守稚拒绝接受这个现实!

那么,一切都回到事情未发生的时候好了。

“稚酱,好难受哦。”沙哑的声音伴随着热气在天守稚的耳边响起。

睫毛上的血快干了,冻在一起像是封印那么沉重,身体很疲惫,但大脑却空前的放松。

从出生起,“六眼”就一刻不停地像他灌输着周围的一切,很累,很疲惫,很沉重,虽然能变得很厉害,但真的很累很累很累!

但从这一刻起,“接受”不再是一件让人疲惫的负担,不管多少的情报都不会有压力,六眼解析着周围的一切,心念一动,就能知晓一切。身体却没有丝毫的疲惫。

那样的感觉,就好像是他是全知全能的神!

全知全能的神,自然也能感觉到天守稚痛苦得想要和这个世界一切崩溃的心情。

轻轻地蹭着天守稚柔软的脸蛋,软绵绵垂下的手变得有力,五条悟搂住了天守稚的脖子,亲昵地和他撒娇:“稚酱,我刚才被捅得好痛哦~幸好我是世界第一的天才,biubiubiu地领悟了好多大招!”

“哒——”

“哒、哒、哒……”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砸在地上像是神迹,“消失”的天空和地面又再一次回来。

“悟是笨蛋呜呜呜呜呜——”天守稚哭得好大声。

刚才神经绷得太紧,这会一放松,身体一下软了下去,嘭一下带着五条悟摔在了地上。

五条悟也顾不上疼,先摸了天守稚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嘛,我也没想到反转术式起效这么慢的!”受的伤太重,给他造成致命伤的武器又太过诡异,伤口残留的“咒力”花了他不少时间。

天守稚只是哭,一个劲地哭。

“悟,悟呜呜呜……”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悟了。

“我不要和悟分开,我不要!”他像个任性的小孩,抱着五条悟耍性子。

“不会分开的,我不会让稚酱和我分开的。”五条悟一个眼神也没多给藤崎浩人,连他逃跑也没在意。

稚酱是最重要的!

天守稚是真的吓坏了,哭到没力气才一抽一抽地在五条悟的安抚里停下来。

微凉的鼻尖相碰,五条悟先是像猫似的蹭了蹭,因为贴得很近,唇瓣会时不时地轻轻蹭过,五条悟的手摸着他的脊柱一点一点地像上爬,像是安抚似的将他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亲亲……可以吗?”嘟哝的询问在得到回答前,湿热的舌-尖便舔开了对方的唇瓣。

血腥味很重,五条悟满身都是血,腥-甜的血-腥味怎么也吹不走地往天守稚的鼻子里钻。

不断有冰冷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天守稚睁大了眼睛去看,泪水将视野模糊得看不清人影,但他固执地盯住了五条悟。

五条悟能感觉到天守稚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手是冰的,身体是冷的,连口腔里也没了温度。

五条悟耐心地抚着他的后背,温柔又缱绻地勾着他的舌头。

“没事的,不要紧了,别怕。”

天守稚哭得很安静,他很乖地抱着五条悟,连手臂也不敢用力,但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却用力得没了颜色,手背上的青筋爆起。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不清脸,但鲜红的血液却无法无视。

鲜艳得刺眼。

五条悟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去看自己额头上的伤:“看吧,已经愈合了,没关系的。”

天守稚只觉得手指烧了起来。

五条悟又任性又爱撒娇,平时破了点皮都要大呼小叫让他给吹吹给舔舔。

天守稚将他额前的头发全部往后捋,额头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不是血就是疤。

天守稚将嘴唇贴在了那道疤上。

非自然愈合的伤口有着厚厚的痂,粗糙且厚实,颜色也不好看,又丑又显眼。

痂是没有触觉神经的,但周围的皮肤有。

微凉的唇瓣又冷又冰,湿乎乎的泪水还有不断泛-滥的迹象。

天守稚在哭,五条悟只觉得整个心脏都被他揪起来拧住,比刚才差点被藤崎浩人杀死更疼。

“不会再有下次了。”五条悟抱着他向他保证,“我们约好了的。”

冰凉的指尖按在盘踞在脖子上的痂上,黑褐色的痂比额头的要大上很多很多,不止是指尖,整个掌心按上去也遮不住。

五条悟说话的时候,声带带着皮肤发出微微的震动,被血糊了一身的五条悟很烫,是鲜血的温度。

在动。

悟在动。

天守稚有些出神地想着,好烫啊,这就是人类的温度吗?好烫啊。

天守稚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身体也在发着轻颤。

像是被火焰灼烧,身体在发出快些逃离的信号。

但天守稚却死死地抓住了五条悟。

“海边……”嘶哑的声音带着泣不成声的哭腔,破碎得必须要拿出一千两百分的耐心和听力,“你答应我的。要带我去海边,要和我看烟花,要请我吃苹果糖和鲷鱼烧,要带我去捞金鱼……”

“你不是说,这是男子高中生在夏天的必做科目吗?”

天守稚紧紧地抓着他,像是溺水的人在抓救命的稻草。

“是你说的,是你说要带我去的。去年没有,今年也要骗我吗?”

去年的夏天,他们的时间几乎全耗在了交流会和突发情况上,好不容易去了海边参加了烟花大会,但因为命案和咒灵,什么都没能玩上。

好冷。

五条悟差点觉得自己是在抱一块冰块。

明明濒死一次的是五条悟,但低声下气哄人的也是五条悟。

“是我不好。原谅我吧稚酱。”五条悟勾着他的袖子,顺着他的手腕,将手指挤进天守稚的指缝中,然后扣紧,“今年、明年、后年……往后的至少一百年,我都带你去,好不好?”医学进步这么快,活个一百多岁也没问题吧!

一百年、两百年……只要他还有意识,就绝对不会放开稚酱的。

“稚酱,如果哦,我是说如果。”

五条悟抱着天守稚,语气漫不经心,但却是在认真不过。

“如果我今天死掉的话,一定会因为怨恨和不甘变成咒灵,然后去找你的。”

“我会成为最强的咒灵,谁也没办法将我祓除,然后就能一直待在稚酱身边了。”

五条悟蹭蹭天守稚的脸,脸上未干的血迹黏腻又泛着血腥气,苍蓝色的眼睛散发着钻石也无法媲美的光芒。

“如果稚酱先一步离开我的话,那我就只能诅咒稚酱了。”

“神明也没办法阻止,我会永远和稚酱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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