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大儿子要回来,红秀娟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的菜回来。
今天沈礼没课，就宅在家里没出去。
瞧见他妈这么兴冲冲地忙前忙后，还有点迷茫：“妈,您这是要过节吗？”
元旦过后就只剩一个新年了,但新年这不还没到吗？
他们学校连寒假都还没放呢。
“去去去,过什么节,是你大哥要回来了！”
红秀娟冲着读书读傻了的二儿子翻个白眼,随即又忙忙碌碌地将焯好水的鸡肉块捞起来，转而放进砂锅里加点红枣枸杞人参须等药材跟玉米胡萝卜等配料一起炖上。
“没办法，学校课业紧,不多忙一点怎么能赶上进度？”
沈礼揉揉因熬夜而酸涩的眉心，对于母亲说的他读书读傻了的话不置可否。
他是七八年考上大学的考生,这会儿正读大二。
先不提大二课业有多紧张,只论如今的学习机会有多么地来之不易,只要是经历过那些年的人都懂。
所以在好不容易从千军万马中挤上独木桥，得到这个上学机会的学生们来看，但凡对学习有一点点松懈都是在对不起自己。
所以他们在踏进大学校园后，几乎都是在拼了命地汲取知识。
那劲头，说是头悬梁锥刺股都不为过。
沈礼自然也是其中一员。
更因为他从前去了环境艰苦的大西北下乡好些年，回来后更加懂得如今这份学习机会的珍贵,学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通宵熬夜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昨夜也是学到了凌晨三四点才睡,这会儿早上八点多就醒了，说是今天没课，可以在家休息，可单看他手上还拿着本数学书在背公式就知道了。
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学而已。
话说完，沈礼又背了一条公式，还没来得及拿来解一解上头配套的题型,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妈话里透露出的重要信息。
“我大哥要回来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说得就是沈礼现在的状态。
红秀娟都懒得搭理他了，继续在厨房里准备炖红烧肉。
自家孩子自家懂，她生的这四个娃，包括体质最弱的女儿，全都是一溜烟的肉食动物，吃饭没肉那都是吃不香的。
所以她今天才特意早早去菜市场，抢那最好的五花肉跟排骨，还有一些鸡鸭鱼之类的肉类，素菜也有，只是不多而已。
沈礼抽抽鼻子，肚子应景地咕噜噜叫起来。
他早上起来吃过饭了，但这会儿都快中午了，饿了很正常。
“妈，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给我先垫垫肚子？”
知道自家大哥就算今天回来，也不可能会太早到家，所以沈礼一点都不委屈自己地搁下书，去厨房寻摸吃的。
早知他要饿，红秀娟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那边蒸笼里有刚刚蒸好的米糕，你拿一个去吃，别吃太多，晚点还吃饭呢。”
“知道了。”
沈礼打开热气腾腾的蒸笼，就见里头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米糕，米糕中间开了一条十字缝，被塞了半颗去了核的红枣。
宛若雪中一点红。
这个叫作印花，沈礼隐约记得这像是某种代表吉利的做法，以前小时候，逢年过节，他亲爸还在时，他妈都会亲手做这个给他们吃。
一家人围在爸爸的病床前，边吃边说笑，被时光染上旧影的记忆依旧温馨到感人。
后来……
后来发生的事儿太多，沈礼已经十多年没吃过这东西了，这会儿再次吃上，还有点回忆童年的感觉。
“妈，咬我帮忙嘛？”
嘴里叼着米糕，沈礼说话有点含糊。
看妈妈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他总不好杵在旁边啥事不干，就想着找点活做。
不是沈礼吹，他终归是下乡过好些年的人，那做饭的手艺，不说有多好，但肯定是当年知青院中最棒的那个。
谁吃了都得竖大拇指！
“不用不用，你出去看书就好，别杵这儿挡我道。”红秀娟摆摆手，将二儿子跟赶苍蝇似地赶出厨房，虽然她脸上没有露出嫌弃的神色，可那动作却表现得明明白白。
沈礼：“……”
啧，这年头，想帮忙还得被人嫌。
他摇摇头，叼着米糕走了，继续看书去。
刚刚那道题解到哪儿了？
哦，他还没审完题。
“叩叩叩……”
正沉迷解题，以至于忘了时间的沈礼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咻地跑过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抬起头，瞧见他妈那偏矮的背影以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速度，直冲向大门口。
边跑还边慌慌张张地整理衣裳头发，生怕给刚回家的大儿子瞧见自己仪态不整的一面。
沈礼：“……”
至于吗？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起身跟着追上去。
其实这么久没看见他大哥，他也挺想念他的。
紧闭的大门打开，外头站着的果然是提着行李的沈诚。
“妈……”
沈诚刚开口叫了人，就被他母亲扑上来紧紧地抱住。
“可算是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红秀娟边说边落泪，激动到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我回来了。”
情绪内敛的沈诚从小到大，都极少跟母亲这么亲近，这会儿突然被抱住，还愣了一下，随即才柔和了目光，抬手轻轻回抱母亲。
没抱多久，怀里就传来一阵微弱的挣扎，似乎有什么小东西正奋力把他们两个分开。
“什么东西？”
红秀娟疑惑地退开来，低头一瞧，就见大儿子的大衣口袋里一整蠕动，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猫脑袋钻了出来。
小家伙似乎刚刚睡醒，眼睛都还迷迷蒙蒙地没完全睁开呢，就开始冲着人轻轻地叫唤：“喵呜~”
声音软绵绵地，喊得很心都化了。
“唉哟你这是从哪儿捡的小猫崽子，真可爱。”注意力完全被猫猫夺走的红秀娟满脸稀罕地将小家伙从大儿子的兜里捧出来，抱在怀里温柔地摸了摸。
突然换了个陌生的怀抱，猫猫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奶声奶气地叫唤：“喵呜~喵呜~”
她变小后，连声音也变成了幼猫那种小奶音。
“不是捡的，她是我养的猫咪。”
沈诚担心猫猫怕生，想着伸手将她从母亲怀里抱过来，谁知道他母亲身子一扭，正好躲开他的手。
“都别杵在外头站着了，怪冷的，赶紧进家里来，洗洗手就能开饭了。”
红秀娟没注意到大儿子的动作，边说边往家里走，她锅里还在煮着东西呢，可不能离开太久。
“……好。”
见猫猫在母亲怀里虽然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很害怕的样子，沈诚只得暂时放弃把她抱回来的打算，先进家门再说。
“大哥，我帮你。”
沈礼自觉凑过来帮忙。
“不用。”沈诚的行李不多，就一个包，轻轻松松就可以自己提起来，不需要劳烦弟弟帮忙。
他走进弟弟家，一边将行李包搁下，一边打量着许久没见的弟弟，道：“白净了不少。”
上回他见弟弟，还是他刚刚被母亲从大西北招回城顶她班的时候，那时候的沈礼被大西北的太阳暴晒了好些年，回来时整个人跟煤炭差不多。
大晚上地灯一关，可能都找不见他的人。
如今天天不是窝学校里就是窝家里读书，大多数时候都呆在室内，没怎么晒到太阳，倒是捂白了不少，至少这会儿大半夜地走出去，人家还能看出那里有个人。
“嘿，我这会儿可比你白得多。”
沈礼拿手跟自家大哥比了比，两人肤色相差不大，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他比较白那么一丁点。
他得意一笑。
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增加了。
“……”沈诚懒得搭理他。
他将行李放下后就去洗了个手，然后进厨房帮忙端菜，顺便看看猫猫在他母亲那里怎么样了。
猫猫怎么样了？
过得挺好的，都乐不思蜀了都。
红秀娟已经将全部菜做好装盘了，但她还没从厨房里出去，而是又拿了半条新鲜的鱼跟以前买了冻在冰箱里的大虾出来，准备给猫猫做点好吃的。
鱼被剥皮去骨，在红秀娟高超的刀工下片成一片片薄如蝉翼的半透明薄片，整整齐齐地码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
大虾搁温水里解冻后再拿出来，去虾线虾壳，刀先从中间片开虾肉，再往两边切薄，同样弄成薄薄的虾肉片。
估量着小猫咪的胃口，红秀娟没弄太多。
她将片好的生鱼片跟生虾片分别拿了一半，叠在一起，两把菜刀其上。
咚咚咚……
规律的敲击声响彻在案板上，没一会儿，鱼肉虾肉就变成了细细的肉泥。
被搁在旁边桌上的猫猫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一幕，她到是没有被那锋利的菜刀给吓到，反而盯着那些鱼肉虾肉，不断地抽抽小鼻子，馋了。
“喵呜……”
猫猫饿饿，饭饭。
“别急，在等会儿。”似乎能听懂猫猫说话一样，红秀娟温柔地扭头哄了小家伙一句。
转回头见手底下的肉剁得差不多了，她又拿出个干净的小碗出来，将全部肉泥搁进去，然后再拿汤勺从炖鸡汤的锅里盛了小半勺进去，让炖了三个多小时，早已变得香浓无比的鸡汤跟肉泥混在一起，最后再用筷子搅拌成更稀一点的肉酱。
肉酱做好后，被摆在了小猫咪的跟前。
“来，吃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口令，话音刚落，早已等待得迫不及待的猫猫就将小脑袋埋在碗里，吃得头也不抬。
鸡汤还没有下盐，味道偏淡。
但其本身的味道就已经很鲜美了，再加上新鲜的鱼虾肉泥，对于钟情‘新鲜’的猫咪来说，简直是无上美味。
轻易就俘获了小猫咪的心。
几乎目睹全程的沈诚：“……”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很快应验。
在只有三口人的饭桌上，摆满了各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但真正在吃的只有沈诚跟沈礼两兄弟。
红秀娟怀里抱着一只正在冲她撒娇的小猫咪，手里拿着个从鸡汤里捞出来，已经变凉了的鸡翅，正一点点地撕下肉条来喂猫猫。
“喵呜~”
猫猫吃完一只鸡翅还闹着想要，毛茸茸的小脑袋不断地往红秀娟怀里蹭，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一桌子美食，写满了渴望。
哪怕知道小家伙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了，可一看到她可可爱爱的小模样，红秀娟就不忍心让她露出失望的表情来。
这不，她又拿起筷子，打算给小猫咪夹点鱼肉吃。
桌上的鱼是清蒸的，口味清淡，倒也不怕猫猫吃了要坏肚子。
即便被可爱猫猫萌昏了头，红秀娟还是没忘要注意照顾小家伙的身体健康。
“妈，你先自己吃饭，别再喂她了。”
沈诚看着猫猫吃了那么多东西，小肚皮都鼓起来了，结果还在闹着要吃要喝，顿时拧眉。
猫猫瞧见他表情不太好，动作一僵。
结果同样注意到沈诚脸色的还有红秀娟，她一手护住小家伙，一手拿着筷子给大儿子碗里夹了块红烧肉，然后又往自己嘴里扒拉了几口饭。
“我在吃了在吃了，你也赶紧吃饭啊。”
明显就在转移话题。
眼尖地瞥见猫猫躲在他母亲的手掌后面，得意地翘起长尾巴，冲他炫耀似地摇了摇。
沈诚：“……”
他突然有种预感，再这么放任下去，这只小馋猫可能就不是他的了。
“苗喵喵。”他压低声音：“过来。”
猫猫尾巴一僵，随即翻身从红秀娟手掌中冒出脑袋，可怜巴巴地叫唤：“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