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晦的眸子半垂,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褚沅瑾几乎是立时便打了个哆嗦,屁股往后挪了挪警惕道:“你,你还有脾气了……”
累的是她好么?
然那人脸色沉得实在厉害,她未敢再多说什么刺激他的话,拽了拽他袖子想哄哄他,怎料他竟直接侧过脸不再看她。
褚沅瑾愣了一下,扶着腰艰难钻进了黑着脸的男人怀里,继续安慰道:“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特别能理解,真的。”
说着还举起了小手,“你若不信,我发誓也行,我真不是在怪你!”
“就是,就是有点没想到……”
说完后她也觉着有些丢人,将脑袋死死埋在他怀里,再没吭一声。
自然也没瞧见男人几乎碎裂的眼神。
他将人从怀里捞了出来,默不作声给她穿衣,而后将她抱到梳妆台前,叫来秋书为她挽发。自己在一旁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褚沅瑾这会儿虽背对着他,却有些坐立难安,忍不住想从菱花镜里偷偷瞧他。
她着实没遇着过这种情况,按理说也不至于,可若往深里去想,好像确实是自己占了他便宜。
抿了抿唇,正想着该如何再同他去说说时发髻已经挽好了。褚沅瑾突然想起,给他做的那香囊还未送出去。
她回头看了沈长空一眼,朝他招了招手。
而后,沈长空视若无睹,动都没动。
褚沅瑾站起身来,腿陡然软了一下,心里暗骂一声,又坐了回去。
她随手指了指床边一小木架,“上头有个红木盒,你帮我拿来。”
沈长空脸色依旧不好,但这回顺着她去拿了。行至床边,他又闻到一股子昨夜沉香混杂着松木香的味儿,尤其在拿到木盒时极为明显。
“帮我打开。”她仰着尖尖的下巴看她,动作间露出雪白脖颈上点点鲜红吻痕。
沈长空喉结滚了滚,刻意避开了视线,将木盒盖子掀开。
一瞬间浅淡的香味扑鼻而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是她身上的沉香和自己身上的松木香。
此刻融合得恰到好处,一如每次同她亲近后衣物上残留的余香。
沈长空眸色闪了闪,抬眼看向她,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唯恐是自作多情。
褚沅瑾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除此之外还有些说不清的惆怅。
花了好些工夫亲手做的香囊,一个两个都这么糟心,早知如此便不做了。
她将那香囊从小木盒里拿了出来,荷包细绳挂在纤细柔白的指尖,一晃一晃的,将沈长空的视线全然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天青色,绣工精巧,且一看便是给男子做的香囊。
他沉了半晌的脸色终于软了下来,别扭地去攥她勾着香囊的手指头。
“怎么?”她故意问道。
沈长空敛了敛眸,俯身去抱她,将坐在梳妆台前的人整个拥在怀里。轻吻了吻她发顶道:“是给我的么?”
“你说呢?”褚沅瑾伸出手圈住他,有些想笑。
“我说是。”他想也不想,从她手中将那香囊拽了过来,而后又在她额头亲了亲,直起身来握着手中小小的天青色香囊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神色也愈发柔和。
并不像褚景同的玉佩,有他自己的名字。沈长空这香囊正中,极为明显地绣着个“瑾”字。
他心里软得厉害,将她的不满抛之脑后,小心地把香囊挂在了腰上,又要俯身去亲她。
别别扭扭又腻歪。
褚沅瑾连忙伸手挡住,瞋视着他道:“不许摘下来!若是哪一日我瞧见没戴,那以后……”
“不会,”他打断了她,笃定道,“不会摘下来。”
就是她哪天闹脾气要收回去不给他了,他也断不会摘。
这是他收到褚沅瑾亲手所做的第一份礼物,自应好好宝贝着。
褚沅瑾这才满意,朝他伸了伸胳膊,脸颊微微鼓着,一副骄横耍赖样儿。
沈长空意会,俯身将人抱了起来,纤细而长的小腿立刻缠在腰间,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饿死了,快抱我去用膳。”她嘟囔道,清浅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耳侧。
“阿瑾,”他叫她名字,嗓音微哑,“晚上再试一次好不好?”
怀中女人骤然一僵,两腿夹在他腰间的力度都猛地一紧,像是他说了什么极恐怖而无法接受的事。
“不行!”她几乎是没过脑子便立马拒绝。
就他昨日那个样子,还想来第二回?还是今天晚上?!
除非褚沅瑾疯了。
不,疯了也不可能!
沈长空眼睫颤了颤,将她抱到外间圆桌前,在圈椅上坐下来,怀里的人便坐在了他腿上。
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色,沈长空却箍着怀里蠢蠢欲动的人,不让她去拿木箸。
像是故意一般,问她:“香不香?”
“……”
褚沅瑾说不出话来,她肚子空荡荡,饿得头脑都有些发昏。这会儿闻着饭菜的香味,更是恨不得将箍着她的人赶出公主府。
然这人像是丝毫感知不到她的情绪,反而将腿上的人箍得更紧。
他大掌覆在她腰上,似有若无地抚了抚,褚沅瑾顿时一阵战栗。
她这脆弱的小腰,绝对经不起第二次。
再抬头眼中已是雾气朦胧,她轻轻咬着下唇,一脸可怜地看着他,企图能叫他心软些,给她两个菜吃吃。
男人腾出一只手来拿起木箸,匀净修长的指节微动,夹起一块栗子糕来送到褚沅瑾嘴边。
她饿了一上午,一瞬间眼睛都亮了,更显得方才刻意逼出来的点点泪花闪着光。
就在她张开嘴要借着他手咬一大口时,男人心念一动,将整块栗子糕送到了自己口中。
褚沅瑾神色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呆呆愣愣的,还抬着脑袋保持着方才微微张嘴准备咬栗子糕的姿势,一双眼睛中迷茫中带着点可怜。
男人下颌一动一动的,悄无声息便将栗子糕嚼完,而后喉结上下滑动,咽了下去。
咽了,下去……
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褚沅瑾也吞了口,却连嗓子都干得很。
她终于后知后觉开始生气,咬着牙将垂首要来啄她唇角的男人一把打开,一室寂静,“啪”的一声便极为震耳。
那一巴掌不偏不倚,正打在男人脸上。
两个人皆是一愣,褚沅瑾扬着的手停在半空,继续举着不是落下也不是。
她刚提起来的气瞬时消了下去,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像个小鹌鹑。
“我不是故意的……”
这些年,她发起脾气耍起性子打打沈长空并不算什么稀事。可以往也就是捶捶胸口抑或是踹他两脚,这脸是真没打过。
一来她舍不得,对着这么张脸畜生都下不去手。
二来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
她那半举不举的小手蜷缩着落了下来,揪住了沈长空胸前衣襟,没底气地同他道歉:“对不起嘛……”
沈长空低首看着她,剑眉微蹙,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那你补偿我。”
“怎么补偿?”她下意识接道。
话一出口便觉不对劲,着实不对劲。
“补偿”这两个字太过耐人寻味,若说别人听不懂还有可能,褚沅瑾怎会听不懂!
沈长空这个人,她真是小看他了。
他眸色深深,里头映着她小小的倒影,覆在她耳边一字一顿低声道:“再试一次。”
至于再试一次什么,不言而喻。
褚沅瑾脑子都快炸了,她虽能理解第一回难免不知节制,却也实在没想到他能执着成这样,简直成了一种执念,叫人打从心底里发颤。
她深吸了口气,企图同他讲道理,“沈长空,你难道不知道自个儿昨天什么样么?”
今天还来,她也别活了。
然她这话像是一把火,将方才因着那香囊刚刚平息下来心绪的男人又引爆了。
他大掌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突起,执拗地看着她,沉声道:“昨日是意外,多练练就好了。”
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褚沅瑾都快被他气笑了。
“沈长空,我真快累死了,你到底懂不懂?行这事儿我会累,会疼……”
她本没想将这话说得这样清楚,可总觉着沈长空这厮怕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言罢果然见他剑眉紧蹙,面上满是不解,半晌没说话。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耳尖愈来愈红,长睫微颤了颤,有些明白过来她说的累和疼。
从小瓷碟中又夹了块栗子糕送到褚沅瑾嘴边,像是在讨好,眸光中透露着丝小心。
然而褚沅瑾更小心,她没敢张嘴,唯恐又被戏弄,呆呆张嘴一场空。
见她不动,沈长空垂首在她红润饱满的唇上轻嘬了一口,哄道:“这回不骗你。”
褚沅瑾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满脸的谨慎,而后在男人正直的目光中张开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将木箸上那块栗子糕含在了嘴里。
然刚进嘴里褚沅瑾便后悔了,太不雅观不说,且那糕点一块儿着实算不得小,将她口中整个塞满,连咀嚼的空间都不曾有。
褚沅瑾骑虎难下,微微吸了口气便被松软而散的糕点呛得剧烈咳了起来。
沈长空面色猛然一紧,边拍了拍她后背边有些慌乱地给她倒水。
艰难喝了口水,终于有些缓了过来,只是满脸涨得通红,眼角也蔓延了一丝惹人怜的绯色。
白皙的手指头还紧攥着男人玄色衣襟,因着被呛而微微喘着气。
后背上还一下一下被轻轻拍着,片刻未停,褚沅瑾幽怨地看着他,“都怪你。”
沈长空心口像被人牵扯着,“对不起,阿瑾。”
确实怪他,不该逗她。
“那你一会儿吃完回家去。”她借机同他提要求,只想早早将这人赶走。
沈长空一怔,深深看着她,半晌才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