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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只有不到百字的澄清稿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 (5)(1 / 1)

着属于血契的温度。

此刻,殷染无比庆幸自己曾给津行止种过血契,能让他在此刻因血契的关联有一丝慰藉。

“不会有事的。”

身前,丁知朝安慰的声音传来,可那句话却像是一阵微风吹过结冰的湖面,根本无法漾起一丝涟漪。

片刻后,殷染的心口兀地绞痛了一下,连带血契的感应水平也迅速下降。

殷染惊恐地抬起眼,目光迅速转向手术室门口。

他激动地移步过去,被丁知朝直接抬手拦住:“手术才进行了没多久,你这样只会影响治疗。”

殷染的脚步被拦停,那种感应的急速减弱却没有因此停止。

他深知丁知朝没说错,于是近乎抓狂地克制着自己想要见津行止的冲动。

那种强烈的矛盾和纠结在他脑中来回撕扯,几乎把他逼疯。

可下一秒,那种感应完全消失了。

他从前没有说谎,这种血契一旦结成,除非一方消散或死亡,否则终生不可解。

而眼下,感应却消失了。

当“死亡”这个词在殷染脑中浮起时,他一直难以稳定的呼吸忽然缓慢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眼前的门缝如同一道深渊的裂隙,将他和津行止彻底分开。

他越过丁知朝,将沾着干涸血迹的掌心搭在那道冰凉的大门上。

“我留下。”殷染的声音轻得如微雨入池,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津行止,你能听到吗?我肯留下的。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殷染眼前一片模糊,全身的力气像是被完全抽干。

默默在心里煎熬了这么久,殷染如今才发现,他的挣扎都是徒劳,因为他根本无法承受生命里没有津行止。

他明明一点也不眷恋永生,明明厌恶那些杀戮,明明那么舍不得津行止,却像神经病一样一直在寻找回去的途径。

在那个世界存在的几百年里,殷染一直都活在别人的期望与畏惧里。

他背负着所谓的仇恨,从幼年就开始接受严苛的训练,身上被灌注各种试验的药物。他被抓捕、被囚禁、被虐待,最后变成了预言中的“灾星”,同类眼中的怪物。

可到头来,他却一无所有。

而在这里,他是个人,他能呼吸有心跳,还有津行止。

而就是这个叫津行止的人,从没逼迫过他做选择,哪怕知道最终会和他分离,也仍不遗余力地照顾他、包容他。

殷染有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不回去,却没敢在津行止面前承诺过一次不离开。

他怕自己做不到,怕自己会想起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会在答应津行止之后食言而肥。

可现在,他却无比憎恨自己的懦弱。

想到津行止到死都没能听到一句自己其实愿意为他留下的话,滚烫的悔恨便无情地泼在殷染伤痕累累的心上。

从前他无牵无挂,所以无所畏惧。可当他真的有了在乎的东西,却笨拙地不知道如何留存。

原来越是害怕失去的东西,消失得就会越快。

墙角衰败的花朵,支撑着残破的身躯努力生长,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到阳光。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殷染眼神空洞,像一具失去灵魂的人偶。

忽地,一股血腥涌上喉口,殷染来不及遮挡,一口鲜血喷在门上。

他的视野也随之天旋地转,整个人径直向后栽倒过去。

背脊生生地磕在医院坚硬冰冷的瓷砖上,他又喷出一部分残留在口腔里的血。

殷染盯着发白的晃眼灯光,苦笑着勾起嘴角。

津行止,我好后悔……

周遭的一切从嘈杂到彻底寂静也不过几分钟,殷染彻底昏厥过去。

如果可以,这次就让我先选择陪着你吧。

71“好久不见,我的爱人。”

津行止的周围一片冰冷,死寂得像是空无一物。

他感觉自己正浸没在海水中,随着海里暗流的波荡上下沉浮,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声音隔水传来,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音量低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周遭的水流吞没。

那声音像是混着霜花的晨露,隐约带着几分绝望的寒凉,让津行止后背一凛。

而从车祸发生开始就一直涌动热意的血契此刻也偃旗息鼓,彻底没了动静。

一切都像是在隐晦地告诉他,他已经濒临死亡。

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无尽的遗憾和悔恨在此刻迸发。

从他脑海里浮现出“不问明天只求当下”的想法时,他便明白,那不过是他的自我欺骗。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说服知道故事会以悲剧结尾的自己云淡风轻地和殷染继续下去。

他被迫着接受死亡,感慨着殷染再也不用因为他的存在而纠结。

但就是可怜了小舟阳,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不过还好,司夜总会看在他的脸面上继续照拂他。

司夜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大概就是救了他这个麻烦,不仅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帮衬他,等他死了,还要把小舟阳的担子背在身上。

至于那些喜欢他的粉丝,他似乎也只能陪她们走到这里了。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她们不要难过,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

周围环境带给他的压迫感和窒息感愈发深重,津行止的思绪也如同即将凝固的糨糊,越发难以搅动。

忽然,那一直绕在他周围的声音蓦地破开水流变得清晰。

“我留下,津行止。”

津行止的道别刚刚结束,那像殷染又不似殷染的声音就传到了他耳中。

“你能听到吗?我肯留下的。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那声音像是铁链,牢牢拉住他逐渐下沉的身体,试图唤醒他的求生意志。

紧接着,那声音便无限逼近,径直戳中了津行止的神经。

“殷染——”

津行止脑子一空,从窒息感中抽离,视线呆滞地锁定在天花板上。

这一嗓子也直接吼醒了一直守在一旁的司夜。

司夜一直撑在床头柜上的手瞬间与下颚分离,突然失去支点的他惊悸地拍了拍胸口。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缓和自己的情绪,急忙起身查看津行止的情况。

病房里属于医疗仪器的“滴滴”声渐渐入耳,提醒着津行止他还活着的事实,感知的回笼让车祸带来的疼痛也开始从皮肉渗透到骨骼。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几缕模糊的印象。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司夜简单地检查了一番,瞟了眼他手臂上的石膏,感慨道:“我听人说你那车头都撞变形了,但你还好端端的活着,命可真是够硬的。”

津行止敲了敲他昏沉到眩晕的头,迷糊地顺着司夜的话继续说下去:“不是命硬,是你的车安全系数高。”

司夜困惑地挑了挑眉:“我的车?”

津行止和殷染待了几天的那处小公寓原本就是司夜的,因为那边人烟稀少,自然景观又好,津行止和司夜两人就总约在那小聚。

后来,两个人都忙了起来,司夜就留了一把钥匙给津行止。

津行止红起来之后,易感期就变成了麻烦事,那处房子就渐渐变成了他的“避世处”。

每次司夜都会抽空上门去给津行止送药,上次津行止易感期的时候,司夜直接从小公寓被家里人接走,那辆车就留在了那里。

司夜这才反应过来:“就是广告号称‘车亡人在’的那辆?”

津行止闭了闭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买的时候你还嘲笑我来着吧?”司夜哂笑道,“事实证明,我说的才是对的。”

昏沉与头疼没能阻止津行止想起更要紧的事,他没时间和司夜扯皮,抬起眼,忙问道:“小舟阳怎么样了?”

司夜故意开玩笑的表情骤然一滞,整个人僵硬起来。

从津行止醒来开始,他就在不遗余力地聊一些轻松的话题,但不管他怎么努力,津行止还是没忘。

他叹了口气,嗓音直接低下来:“现在我有两个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突如其来的严肃让津行止心口一沉,连呼吸都不由得放缓了。

司夜嘴上说让津行止选,但其实早就决定好了告知津行止的先后顺序。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着歉疚:“小舟阳分化的时候,信息素浓度持续偏低。但也算有惊无险,目前信息素浓度一直维持在分化所需的最低浓度上方一点,性命无虞。

“但小舟阳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容乐观,他的腺体很有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发育不完全。”

津行止知道,司夜的话已经是处理过后的委婉说法了,他干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所以……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其实也——”

津行止没有给司夜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直言道:“司夜,我想听实话。”

司夜早该知道自己那套安慰病患家属的说辞根本糊弄不了津行止。

他捻了捻指尖,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最坏的结果,是他的意识无法清醒,他会一直沉睡下去。”

突如其来的情绪一涌而上,堆积在心口,令津行止喉口一腥。

“他怎么能一直睡下去?他还那么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能,他不可以……”

津行止用自己还能动的那只手搭上床沿,准备撑起身子。

司夜连忙拉开他的手,迫使他躺回去:“我是该再给你挂一个脑科,看看你的脑袋是不是还有别的问题。逞强有用吗?我已经让丁知朝守在那了,你现在飞奔过去,也不会改变什么。要是小舟阳醒来却发现你倒下了,他还能好吗?”

津行止收紧手指,指节被捏得吱咯作响。

他强迫自己沉静下来,半晌才凝重地看向司夜:“那还有一个消息呢?”

见到津行止这副模样,司夜有点后悔自己把事情说得太早了,但箭在弦上,显然已经不得不发。

“你到医院的时候,我正在全力治疗小舟阳。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殷染昏倒在了你手术室门口。”

津行止瞬间忘了自己不能起身的事,正要动,便又被司夜按了下去。

“他没什么大碍。”

津行止将信将疑地看向司夜,在他眼中捕捉到一抹不易察觉的飘忽。

他立刻反手抓住司夜要抽离的手臂:“我认识你七年了,你说谎还是没说谎,别人看不出来,我难道也看不出来吗?”

在这场眼神的对峙中,司夜还是败下阵来。

司夜拉开身后一直严密遮挡着另一半房间的床帘,侧过身,津行止这才看见安静躺在床上的殷染。

司夜无奈地走回津行止身边,一边感慨津行止作死,一边小心帮助他起身。

“他当时很准确地预见到了你有危险,一定要赶去见你。但当时他的身体状态不足以支撑他行动,就叫我找人给他送药。那种药会在一段时间内提升服用者的精力,但也存在副作用。他心里很清楚,却执意用药。”

津行止费力地坐在殷染床边的椅子上,覆在他的手背上,心头的沉重却积得越来越厚。

“即使吃过那种药,人也不应该昏迷的……”

津行止念叨着,忽然向司夜抛出一个致命的问题:“我睡了多久?”

司夜没办法在时间这么容易被戳穿的地方说谎,如实答道:“二十多个小时。”

津行止得到了这个衡量标准后,立刻发现了其中的不正常:“是我出了车祸,我醒了,他却一直昏睡不醒,这怎么可能?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司夜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丁知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被推进手术室没多久后,殷染的情绪忽然很激动,之后就吐血了。可他的重要生命指标每一项都很正常,在我们眼里,他就是在睡觉而已。”

“没多久是多久?”

“据丁知朝预估,是在注射麻药左右。”

其实从被推进手术室,他曾经有过一点意识,那时候周围的所有对他来说都是模糊的,只有血契带来的温暖还停留在他的感知里。

可当麻药入体后,那种感受也随之消失不见。

如果血契的感知是依附于神经感知力,那当他周身麻痹时,殷染会不会也因此失去来自血契的关联?

若真是那样,殷染恐怕会觉得他已经死在了手术台上。

所以殷染是离开了,才会反常的昏睡不醒吗?

那他,还唤得醒这具躯壳吗?

看着殷染的脸,津行止开始胡言乱语:“一直吵嚷着要上我,现在怎么不折腾了……殷染,再陪陪我好不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津行止反复揉搓着殷染的指腹,想将身上的体温过渡给他。

“求求你,回来吧。”

他将殷染的手握在手心,又抵在额头,祈祷似的一遍遍重复着。

可无论他怎么说,殷染都还是毫无反应,狠心的一如既往。

心中的苦痛让津行止感受不到来自身体上的疼痛,他弯腰吻上殷染额头,泪珠“啪”地落在殷染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泪痕。

下一秒,殷染倏然睁眼,与津行止四目相对。

殷染抬手抚上津行止温热的脸庞,那种活着的温度让他控制不住溢出眼角的泪,打湿了枕边。

殷染微微张口,嘴唇止不住颤动。

“好久不见,我的爱人。”

72“永远和我有瓜葛。”

失去津行止的痛苦太大,让殷染将自己长时间封锁在梦境中。

他回溯着过往的点滴,不断沉溺。

所以当他隐约听到梦境外围的声音时,他是不愿理会的。那似乎提醒着他,他所处的空间是虚假的,而外面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直到——他听到了津行止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能穿透他的层层遮挡,直抵他的思绪深处。

像是初次尝试过河的人只敢伸出一只脚试探一样,殷染反复确认,才终于尝试清醒过来。

事实告诉他,他没选错。

从昏迷到苏醒,短短二十几个小时,殷染却觉得恍如隔世。

他这一生都在不断失去,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一次失而复得。

那种包裹在苦涩里的欣喜迅速从心口炸开,一时让他百感杂陈。

“好久不见,我的爱人。”

于津行止而言,能再见殷染已经是恩赐。而当殷染的那句话落在他耳里时,他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如入庙乞求神祇降临的人一样,当心愿实现在眼前,津行止也只剩下激动和感激。

他顺势将额头贴在殷染额头上,重复着殷染的话:“好久不见。”

窗外,一阵狂风刮过,模糊了他的声音。津行止将指尖没入殷染发丝,强行压下的情绪冲撞着他身上的伤口。

殷染尝试催动血契,熟悉的温热感让他又气又笑。半晌,他才轻抚了几下津行止的后颈:“是我白难过了一场,你哭丧着脸干什么?”

津行止缓缓起身,没有接他的话茬,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殷染从床上支起身,昏迷前服下的药物的副作用让他的四肢发软。

他轻声道:“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只要我醒过来,什么都能答应我?”

闻言,津行止眸光一闪,下意识向司夜的方向瞟了一眼,回复道:“殷染,现在不是说——”

津行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殷染猝然打断:“怎么不是时候?你要我醒,我醒过来了,你合该欠我一个未兑现的承诺。”

津行止有些无奈,低落的情绪使得他的伤口隐隐作痛。

殷染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我不要你兑现,我要你永远亏欠我。在这个世界里,血契拴不住你的生死,但承诺能。从今往后,你的命始终要为我留一线,我要你永远和我有瓜葛。”

津行止蓦地抬眼,对上殷染眼底坚定的光芒。

长久的寂静后,殷染再次将手掌覆在津行止的脸颊上,摄取着那温暖。

“如果你在手术室的时候没听见,那我再说一遍。我会留下,留在这里,永远留在你身边。”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颗滚烫的泪珠落在了殷染的手背上。

眼泪的流出打破了津行止勉强调整好的平衡,让他刚刚平复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确认着:“你说什么?”

“‘爱人’都叫过了,我的意思,还需要重复吗?”

津行止却拼命点头,急切地想让他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殷染苦笑一声,轻轻吻上津行止的嘴唇,释放出他平时刻意藏在眼底的情愫,直勾勾地对上津行止的眼睛:“我说,我不走了,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反复几次的“永远”像是烙印一般打在津行止的心口,让他终于确认了这是真实的。

他旁若无人地靠近殷染,猛地咬上他的嘴唇。那动作牵扯着他身上的伤口,带出的血液渗透了绷带,将鲜红暴露给外界。

他只咬了一下,便慢慢松开殷染的唇瓣。

“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等了多久……我还以为我再也等不到了。”

殷染替他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我记得我刚来没多久的时候,你告诉我,如果我有什么想法就要说,因为我不说,就不会有人明白。

“规劝别人的时候是智者,同样的事落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我真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津行止沉默着,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空旷的病房里传来几声短促的振动声,催促着司夜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刚说完,司夜就立刻熄灭手机屏幕,向两人靠近:“小舟阳醒了。”

津行止刚要起身,就被司夜拦住。几句重话下去,津行止总算待在了病房。

可司夜却怎么都想不到,时间过去还没有10分钟,殷染竟然借了一把轮椅把津行止从病房里推了出来。

司夜捏了捏眉心,迎上这对作死没边的情侣。

津行止说出了他的想法:“其实我想进去看看他,或许我在他身边,他心里能有些安慰。”

但他的提议很快遭到了司夜的严词拒绝,原因是他的易感期刚结束,进去反而会影响津舟阳的信息素,综合下来,弊大于利。

听完两人的对话,殷染松开了轮椅的把手,绕到了津行止面前:“让我进去吧,他会知道我是代替你去的。”

说完,他又将目光移向司夜和丁知朝,询问两人的意见。

在两位医生的共同首肯下,殷染走进隔离间,坐在小舟阳身边。

看着只能半睁着眼的小舟阳,殷染心疼地吻了吻他的指尖。

“小可怜,早点好起来,我和你行哥哥一起给你剥橘子吃。”

小舟阳睫毛微颤着闭了一下眼又睁开,像是在告诉殷染他听懂了。

隔离间外,津行止眼睛盯着两人,却和司夜说着话。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有谁来过吗?”

司夜想了想,道:“我还不知道你出车祸的时候你经纪人就已经到了,再之后是池驰、温引。你醒前一个小时,经纪人才和温引一起离开。至于其他人,前前后后来了大概五六个,但都被你经纪人拦在外面了。”

“居然来了这么多……”

司夜皱眉,困惑道:“嘀咕什么呢?”

“没有。”津行止摇头,“我手机在你那吗?”

闻言,司夜举起手上的记录板,生硬地避开话题:“刚醒就折腾这么久,还思虑深重地想东想西,你是不是想在我这办个‘长期居住证’?”

津行止完全没有理会司夜隐晦的威胁,他直觉司夜还有事瞒着他,干脆一把抽出了司夜衣兜里的手机。

司夜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丝毫没有阻碍手机的眼球识别,手机“咔”的一声被解锁,屏幕上一条消息直接映入津行止的眼帘。

「SA4津行止车祸昏迷,至今未传出苏醒消息,养父母突然爆料其长期苛待家人。」

津行止指尖一缩,看向隔离间里还备受煎熬的小舟阳。

73“务必留在他身边。”

几重打击接踵而至,哪怕每一次只在津行止心头压下一记,此刻他也已经是不堪重负。

他闭上眼睛,尝试着将周围的声音隔绝在外,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却随之涌进脑海。

他已经很久都没想起过那些事了,如今再想起来,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剜心之痛。

一场分化后,津行止勉强活了下来,继续他寄人篱下的生活。

诚如叔叔婶婶所言,他得到了很多钱。

但据法律规定,这些钱将由其监护人代为保管,待其成年后再返还。

于是那些钱也就象征性地在他手里过了过,很快就借由“代管”之名进了叔叔婶婶的口袋。

津行止知道,这些钱一旦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他没有计较那些,失去双亲后,他极度地渴望亲情,身边却独独剩下了一个喜欢傻笑的小舟阳。

当那些热切的情感有了寄托的地方,津行止开始觉得生活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叔叔婶婶一直惯着宠着小舟阳,唯独不满两人的关系日渐亲密。

但津行止一直悉心照料小舟阳,给他们减轻了不少负担,后来他们便渐渐不再阻拦。

津行止一边上学一边打零工,日子也勉强能过得下去。

即便是如此委曲求全,这样的平静也没能维持多久。

后来,津行止考上了一所半封闭式的高中,繁重的课业让他无法再抽出时间悄悄打零工,不得不开口向叔叔婶婶要钱,这立时引起了他们的强烈不满。

一学期很快过去,就在津行止带着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单准备回家见小舟阳的时候,他发现叔叔一家竟已经搬走了。

津行止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只能焦急地四处询问邻居。没有邻居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知道他们搬走也有段时日了。

津行止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被当成累赘丢下了。

他可以忍受叔婶的自私和无情,也可以装聋作哑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却从没想过会落得一个被抛弃的下场。

他身无分文,只有书包里的几张考卷和成绩单。

而此刻,那几张纸竟显得尤为沉重,几乎能压垮他。

津行止失魂落魄地蹲在早已紧锁的防盗门前,靠在已然爬上青苔的墙面上。

打扫楼道的清洁工一层层将垃圾和灰尘向下扫,当她快扫到底层的时候,灰尘直接从津行止头顶洒下来,在他乌黑的发丝间蒙上一层灰白。

津行止被呛了一口,没有停留地从楼道跑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就像扫帚下那些垃圾,轻易地便被人扫地出门。

他饥肠辘辘地游荡在街上,心里像被挖空般难受。

他麻木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渐渐与周围的死寂融为一体。

当他看见幸福的一家三口从他面前经过时,他的情绪终于崩溃。

听见啜泣声的小姑娘松开父母的手递给他一包纸巾,可津行止刚伸出手,女孩就被她的母亲一把拉回。她挡住鼻子,带着丈夫和女儿快速走出了津行止的视野。

津行止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又散发出了那种令旁人避之不及的血腥味。

看着三人仓皇离开的背影,津行止起身,向着他们的反方向走去。

他这才发现,原来偌大一个融城,居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津行止不停地走,不停地走,想将疼痛转移给双脚。

但他似乎有些用力过猛,后脑反常地眩晕起来。

天上开始飘起雨花,刚试探性地在地上铺上一层,就迫不及待地将大雨狂倾而下。

狂风肆意地刮过大地,将津行止宽肥的衣物吹得震颤。

他眼前愈发模糊,失力地靠在一处墙角。

那天,津行止因为自身S级信息素的泄漏被路过的司夜发现。

而那也是津行止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信息素等级那么高。

在司夜的资助下,津行止顺利完成了学业。

往后的许多年里,津行止都再没能见到小舟阳。再见的时候,是他大学毕业那年。

叔叔婶婶不知道从什么途径找到了他,告知了他小舟阳得了重病的消息,希望他能帮他们一把。

小舟阳已经长大了,样子变得完全认不出,只有小时候不小心磕到眉角留下的疤痕还和以前一般无二。

和小舟阳相认,大概是他那几年最开心的事。只那一面,津行止便再没拒绝他们的求助。

一晃,已经过去了三年。

津行止刚睁开眼,身后就传来一阵尖锐的高跟鞋踩地声,胡姐的话音随之传来。

“刚醒就这么出来,能行吗?”

刚从回忆里走出,津行止还有些不适应,便不明就里地摇了摇头。

见津行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经纪人有些心慌,缓缓看向司夜。

司夜无奈地从津行止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机,轻声说道:“新闻的事,他看见了。”

经纪人忧心地皱了皱眉,正好看见殷染走出了隔离间。

殷染摘下口罩,走到津行止面前:“小舟阳已经睡了。他心里知道我们在等他,肯定会坚持下去的。”

说完,殷染便回到津行止身后,和其他人示意要先带津行止回病房。

他的手刚搭在轮椅把手上,就被经纪人拦了一下。她将声音放低,征求着津行止的意见:“能单独说两句吗?”

津行止向斜后方看了一眼,拍了拍殷染的手背,殷染便自然地松开了手。

那种熟稔与亲昵很快被经纪人捕捉到,她换到刚才殷染的位置上,推起了轮椅。

殷染目送两人离开,忽然被司夜叫住。

“能聊聊吗?”

经过车祸事件,两人之前没来由的互相抵触俨然已经消除。

殷染转身同司夜对视,便在他的指引下换了一个位置。

医院的走廊总是带着严肃,能将氛围的温度骤降。

殷染还没停下步子,司夜的话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你想清楚了吗?”

虽然司夜的话单拎出来显得没头没尾,但殷染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和津行止的事。

殷染没回答,司夜郁结地取下眼镜,放置在胸前的口袋里。

“当年,津行止的叔叔婶婶在他上高中的时候一声不响地举家搬迁,把举目无亲的他一个人丢下,是我在大雨中看见了他。如果不是当时津行止信息素泄漏,如果他不是S级信息素,我都不会发现他。”

司夜换了一口气:“我帮他,本就目的不纯,但津行止和我不同。这么多年,他感念着那一丁点的恩惠,前前后后帮我挡下了很多麻烦,甚至为此挨过打,可他却总是说自己什么都没为我做过。

“津行止这种人,旁人待他好一分,他便会还回十分。那种付出以透支情感为代价,注定他无法重拿轻放。”

他瞟了一眼认真听他说话的殷染,长呼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必须在你这里得到一份承诺。”

司夜摸了下自己发湿的眼角,从上衣兜里拿出眼镜,重新戴上,正色道:“你当时要我帮你,说可以帮我做一件事,这话还作数吗?”

面对司夜意味不明的立场,殷染想起司夜曾让自己远离津行止的话,一时有点不愿接话茬。

他等了半晌,见司夜还不肯继续说下去,只好点头。

司夜喉结一滚,却说了句和之前态度完全相反的话。

“请你务必留在他身边。”

74“我都陪你。”

殷染眸光一动。

那句“务必”落进殷染耳中的同时,司夜之前的提问重新涌进了他的脑海。

想清楚了吗……

殷染想,他大概没有比现在想得更清楚的时候了。

从动摇到确信,他跨越了一次生死的界线。

短短几个月,他拥有了完整的情感,体会了从前从未有过的喜怒哀乐,见证了这个世界的平凡和安宁。

而津行止就像一个随风飘来的种子,在他心志不坚时悄然溜进他心扉,又不疾不徐地扎根、生长。

殷染自诩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洞察人心,半推半就地利用津行止达到自己的目的,却唯独没能窥探到自己的内心。

那种子在他阴暗的心底抽出了绿油油的枝芽,在他不经意间将根系盘根错节地扎在他的心脏里。

原来,那种情感从来都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被他长久埋在层层的情绪外衣下,深到他自己都忽略了。

见殷染迟迟不回答,司夜有些不安。

他抬眼看向殷染:“说起来,我们大概是一种人,更容易看穿彼此的思想和行为,也因此相互抵触。今天之前,我没见过你的真心,这也是我先前出言阻拦的原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羁绊居然这么深,所以——”

“所以我会。”殷染换了一口气,郑重其事道,“你不说我也会。你说我们很像,所以你也该知道,我要么不选择,一旦选择了就不会改变。”

司夜抿了抿嘴,刚想说声“谢谢”,又自己咽了回去。

毕竟从今往后,能替津行止对旁人道谢的,应该只有殷染了才对。

经纪人带着津行止走进一间空置的病房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才开始和他交流。

“当时你为什么签约公司,又为什么心甘情愿拿这么低的分成,我心里一清二楚。但你知道的,这种带着‘剥削’色彩的事,公司是不可能允许我们将它公之于众的。

“这几年你一直在给他们打钱吧,光我知道的就不少。你把那些聊天记录、银行转账记录都交给我,这件事很快就能过去。”

津行止停顿了片刻问道:“现在网上怎么样了?”

津行止车祸昏迷的事一直备受关注,持续挂在热搜榜榜首。很多粉丝都在熬夜等消息,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事情。但她们刷来刷去,等到的却是那两人控诉的视频。

粉丝们忍受不了津行止还生死未卜,就有人出言诋毁他,一时群情激愤。好在经纪人及时出手阻止,才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胡姐并不想把这些说给津行止听,因为这只会让他的心情更糟糕,于是便含混地用一句“还行”糊弄了过去。

津行止伸手,向经纪人要手机,但经纪人明显不想给他看。

津行止又招了招手,道:“我不看评论,我只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这样我也能对症下药地拿出证据。”

经纪人被说服,调出当时他们发布的视频后把手机递给他。

视频里的人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一个黑白颠倒的故事。

津行止父母双亡后,他们二人协商将无依无靠的津行止接回,尽心抚养。但津行止却在考上重点高中后表示不愿再和他们往来,他们只得给他留下一大笔钱,之后便只能默默关注他的动向。

原以为这就是他们最后的交集了,却不承想津舟阳身染恶疾,他们只得求助津行止。

可明明正当红的津行止却只拿出很少的一部分钱给孩子治病,眼睁睁地看着津舟阳吊着一条命活受罪。

关掉视频,难过毫不留情地侵蚀着津行止的内心。

他难过的不是他们颠倒黑白,而是他们将小舟阳也卷入了算计里。

津行止突然觉得他错了,他一直疲于奔波,以为小舟阳还像当年一样被他们珍爱。

上次他突然回去时看见小舟阳哭,还特意抽时间去探查过,如今看来,怕是他们知道自己会回去,才演了一出合家欢乐的温情戏码。

懂事的小舟阳一直帮他们遮掩,也不知道背后吃了多少苦。

津行止这才恍然大悟,一个生了重病只会不断花钱的孩子,在他们的眼里,又和当年的自己有什么差别呢?

津行止单手扶额,憎恶着自己的愚蠢。

胡姐抚慰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继续说下去。

就视频的事来说,津行止有些不明白。他们在视频里说的事情,虽说有的难以验证,有的受公司制约不能解释,但也都是只要他醒来就会被戳碎的谎言。

所以,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当他提出这个疑问后,经纪人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片刻后,津行止对经纪人说想自己待一会儿。

胡姐一顿:“你不打算立刻就回应吗?你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你多犹豫一刻,你说出的话可信度就会低一分。他们如此混淆是非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还打算原谅他们吗?”

津行止摇摇头:“没打算原谅,也必然要讨回代价。如果只是我和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我会毫不犹豫地反击,但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小舟阳,小孩子是无辜的,他拼命调节我和他父母之间的关系,要是醒来发现我们的关系已经破裂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不知道会不会很伤心。”

“行止——”经纪人拖着尾音,带着无限迟疑,规劝到了嘴边又不知说些什么。

“我知道粉丝们还在等我解释,我不会逃避,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经纪人也不再说什么,走出了房间,将安静留给津行止。

津行止靠近窗边,长吸了一口气。数道伤口因为被扯动而带给津行止疼痛,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雨簌簌而下,阴潮的空气从窗缝里钻进,冷意直扑而来。

这时,房间门又一次打开,津行止以为是经纪人担心他又折了回来,正要回头,肩上就被披上了一件外套——那是殷染的。

微微的酒气环绕着他,一股暖流随之涌进心房。

殷染轻声说道:“我和司夜说话的地方离你们不远,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津行止并不意外,只是温声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殷染没有正面回答,转而道:“我只想转述几件事,至于决定,还是应该由你来做。”

几乎没有什么停顿,殷染开始讲述他从司夜那知道的几件事。

“小舟阳分化,他们绕远去圣安医院也不肯送到司夜那里。于是司夜找人查了小舟阳在那个医院的就诊记录,发现了很多次他并不知道的治疗。”

那些诊疗记录的复印件被一份份传真到司夜那里,当他全部看完后,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

那些记录里显示的治疗药品药性刚猛,根本不能用在津舟阳孱弱的身体上,而那些药品和治疗手段,除了便宜,一无是处。

虽说津行止因为分成少没办法给他们更多的钱,可那些钱用来给小舟阳买好药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让津行止突然想起之前查到的,叔叔婶婶疑似赌博的事。

果然,殷染接着又说道:“司夜查过他们的银行流水,发现近两月的取钱频率尤为高,而这些钱,很可能都流向了一个地下赌场。”

津行止额角血管突跳,他压不住沸腾的怒气,青筋狰狞地从手臂上暴起。

津行止从来都知道他们会多向他要钱,求得优越的生活条件,所以尽可能会多给他们一些,可即便如此,他们却还贪婪地克扣亲生儿子的救命钱去赌。

津行止嘴角颤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去他的亲生父母!”

他用唾液润了润自己被火气灼干的喉咙:“他们根本不配被小舟阳护着,这次,我必须带小舟阳离开。”

殷染抬眼,抚了抚津行止眉间的褶皱:“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75“永远帮你荡平身后。”

一小时后,津行止录制的一段视频被发布到了他的个人微博上。

没有剧本,没有打光,没有化妆,津行止就这样以刚苏醒没多久的病态模样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里。

网友们闻风而动,迅速聚集而来的瞬时流量几乎把微博卡崩。

真实的伤情鉴定报告一经公布,那些曾经躲在键盘后说他假装重伤实则是公关手段的网友立刻遁藏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将内心的那些伤口公之于众,也不想靠引来同情完成危机公关。

他只针对性地就叔婶所说的那些事情进行了驳斥,并公开了一部分证据。

今天这场澄清,原本就不是为了声讨谁,他最想做的,是通过这件事的铺垫得到津舟阳的抚养权。

证据和视频发出后,舆论开始向着对津行止有利的方向发展。

虽然津行止脾气不好,这些年也得罪过一些人,但总还是有人肯站出来说出真相。

陆续开始有以前认识他的人在网上发博、发帖,将津行止简略提及的东西深深挖出。

粉丝们很快对那些真实的言论进行了收集和整理,最后拿出的东西虽然不足他所经受的五分之一,却足以引起公愤。

倾盆的大雨已经下了几个钟头,街道上聚集的水流将人群划分得四分五裂。

一起顶流失德的事件很快扭转为对一对伪善夫妇的声讨,通过无数终端织成一张道德的捕网。

津行止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一只手紧握着手机,等待着胡姐的电话。

手机刚一振动,他就快速接通,贴在了耳边。

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已经证实了,他们确实一直存在赌博行为。而且不止近两个月,这种行为至少维持了半年。这种赌场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场子上下分为四个等级,只有消费金额超过一定水平才能进入下一个等级,就是所谓的‘准入门槛’。”

听到这,津行止忽然明白,原来他们这两个月频繁地取钱,是因为刚好挥霍到了第二阶段的“准入门槛”。

津行止倒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胡姐,报警。”

胡姐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回复道:“行止,我知道你想拿回小舟阳的抚养权就必须证明他的父母无法履行监护职责。但你要知道,能悄悄设立这种地下赌场的人,背后必然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若是报了警,就会动了别人的奶酪,到时候,你开罪的怕就不是一个人了。你……”

经纪人没有继续往下说,但那种后果津行止心知肚明。

若是平时,他可以通过任意方式匿名举报,反正怎么都查不到他头上。

可现在,全网都在盯着他。那两人因为赌场出了事,而他在争夺津舟阳的抚养权,明眼人都能明白个中关联。

虽然虐待当时分化期的他也足以给他们判刑,但当年的事没有任何目击者,根本不能作为切入点。所以揭露他们长期赌博的事,是他唯一的办法。

这次已经撕破了脸,要是拿不到小舟阳的抚养权,他怕是以后都很难见到那孩子了。

至于以后的路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走得很艰难,他已经顾不上了。

正当津行止要重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时,电话那头又传来经纪人迟疑的声音。

“我隐约查到点线索,地下赌场背后的势力,可能姓殷。”

听到这,津行止和殷染同时怔了一下。

紧接着,靠在津行止耳边的手机就被殷染抽走。

殷染回复道:“听他的,我绝不会让你说的那种情况发生。”

直到电话那头淡淡地回复了一句“好”,殷染才把电话挂断。

他把手机收在手心,垂眸看向津行止。

津行止单手掩面,却藏不住身上溢出的伤感。

殷染将掌心搭在他的轮椅上,蹲在他身前,吻了吻他温热的手背。

“别担心,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永远帮你荡平身后的威胁。”

津行止拿开手,对上殷染抚慰的眼神。

一路走来,津行止从来都是靠自己,从做了决定开始,他就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可他却忽然发现自己还有一份倚靠,不禁涌上一阵温暖的安心感。

看着用微笑回应他的津行止,殷染撑起身,吻上津行止的嘴唇。另一只悬在半空中的手按下快门,定格下刚才的画面。

那一吻浅尝辄止,将无限温柔传递给津行止。

他笑着把照片在津行止眼前晃了晃:“等小舟阳醒了,你就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了,他肯定开心。”

津行止困惑地皱皱眉:“为什么?”

殷染将照片传给了自己,才把手机放进津行止没伤的那只手里:“小朋友很早的时候问过我能不能和你结婚,我当时没给他答案,现在也算是晚一点回答他了。”

“回答……”津行止倏而抬眼,刚想确认点什么,司夜突然从病房门口走了进来。

“那两个人来了,他们不知道你在哪个病房里,现在正一间一间地找,很快就会找到这边,你要是不想见,我马上让他们滚。”

津行止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当即回复道:“见,当然要见。”

司夜点点头,离开了。

脚步声旋即远去,殷染推着津行止的轮椅向前,把那能将房间一分为二的大床帘重新拉上,自己走进了靠近门的那侧空间。

“他们不配见你,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所以,我替你见就好。”

隔着厚重的帘子,殷染的话一句句传来,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不多时,病房门突然打开,一对中年夫妇刚进门,就双双跪在了殷染面前:“行止,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我们给你道歉,给你磕头,求你放过我们吧。”

殷染居高临下地望下去,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眼要是瞎我可以帮你们挖了,看清楚你们跪的是谁。”

听着那声音不对,两人立刻抬头望去。

两人一脸气愤,刚骂骂咧咧地要起身,帘子后就传来了津行止的声音。

“你们早就知道小舟阳了分化吧?从刚才到现在,你们问过一句吗?”

听见津行止的声音,两人连忙跑过去,刚要伸手拉帘子,一把椅子就“哐”的一声挡在了他们面前。

殷染眼神阴鸷地看着两人,威胁道:“离他远点。”

两人惊恐地舔了舔嘴唇,故技重施地隔着帘子向津行止的方向跪下,乞求津行止的原谅。

殷染听得有些不耐烦,直接坐在了拦在他们身前的椅子上,俯身看向跪在面前的两个人。

“这就受不了了?你们信口雌黄诬陷津行止的时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殷染嗤笑道,“不过没关系,等警察找上门,舆论对你们的影响,自然就无所谓了。”

两人相视一眼,惊慌失措地问道:“什么警察?”

殷染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虐待分化期的未成年人,长期参与赌博犯罪,你们想被追究哪一项?”

两人一边矢口否认,一边让津行止不要冲动行事。

听着那些自相矛盾的恶心言论,殷染已经完全不想再多浪费时间了。

他起身,双手揣在裤兜里,玩味一笑:“没用了,津行止已经报过警了。一旦惊动了警察,他也没办法。如果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可以,而且易如反掌。”

两人闻言,立刻跪着靠向殷染。

殷染嫌恶地躲开两人抓他裤脚的手:“津行止的事必须要有人负责,但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你们在网上信口胡言,所以谁肯说实话,我就放过谁。”

男人刚要说出口,就被妇人拉了一下。她嘴硬道:“您说什么……我们听不太懂。”

殷染看都没看他们,只是重复了一遍他话里的重点:“我只救一个人。”

危险麻木了男人的神志,他甩开妇人拉着他衣角的手:“那个人说的话到现在一句都没兑现,我们倒是快折进去了。你不肯说,我说。”

他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是林茜!”[注]

几乎是在同时,妇人也把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殷染用决裁者的眼神看向妇人,遗憾地摇摇头:“可惜了,你说得有点晚。”

男人立刻站在了殷染面前,用一种马上就要得救的眼神渴望地看向殷染:“你会救我,对吧?”

殷染抬起眼眸,危险地勾起嘴角:“当然。”

76“吃的什么陈年老醋?”

看着男人脸上浮起的欣喜之色,殷染的目光骤然冷下来。

他生理性不适地移开视线,隔着帘子看向津行止:“是不是累了?”

津行止低应一声,殷染旋即扬声道:“听见了吗?还不快滚!”

男人想都没想,谄媚地拉起地上的妇人就往外拖。

妇人终于从刚才的事件中回过神,边推搡着边吼道:“你是傻x吗?他是骗你的,他们是一伙的,姓殷的怎么可能救我们!”

很多时候,仅有的希望会麻痹理智,让人坚定地觉得自己是唯一幸运的人。

男人充耳不闻,继续拉扯妇人:“你懂什么,他们这种人一向言出必行。我们两个留一个给行止赔罪就足够了,你想死也别拖累我。”

等到两人推搡着到了门口,殷染又开口道:“最近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或许会改变主意。”

男人连连应声,强行捂着妇人的嘴走出了病房。

殷染把挡路的椅子搬到一旁,缓缓拉开帘子,走到津行止面前。

看着津行止不太好的脸色,殷染俯身靠过去。

津行止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殷染温柔笑着,眼底的冷淡中显出一抹暖色:“这世界上最经不起算计的就是人心,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对那种人也要言出必行的善心。不过我想,即便我有意愿兑现承诺,他们怕是也不会有需要的那天了。”

说到最后一句,殷染明显感觉到津行止愣了一下。

殷染不想让津行止品出他的言外之意,很快直起身来,转移了话题。

“没记错的话,他们口中的林茜,就是之前频繁蹭你热度不成,还诓骗你去副导房间的那个吧。”

津行止点点头:“和我有交集还叫这个名字的,大概也只有她了。”

想起之前的事,殷染不悦地捻了捻指尖,又道:“我原以为她消停了,便不想脏了手,她倒硬是要往枪口上撞。你在医院好好养伤,等小舟阳醒,剩下的我来处理。”

说完,殷染就要离开。

虽然殷染的语气冷静,津行止却听出了几分躁动。他忙说道:“她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背后的人。”

殷染微微蹙眉:“我在你眼里这么蠢吗?我当然知道林茜那种因为我一个眼神就慌张到崴脚的人,也就只敢做点隐蔽的小动作,绝没有背后操盘的心理素质。

“我只是觉得这次的事很奇怪,像是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件事不可能给你的名誉造成实际影响,却……”

却想故意抖出津行止曾经遭受的伤害,打破他看上去平静如水的亲缘关系。

殷染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转而垂下眼眸,抬手在津行止的脸颊上抚了抚:“等我回来。”

他的靠近让津行止逮住机会,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手腕上强劲的力道让殷染不由得又向津行止靠近了半步。他浅笑着问道:“你不会是怕我动手吧?我答应你——”

津行止打断殷染的猜测,声音低得像是在请求:“我不想和你分开。”

也许是没想到津行止是这样的想法,殷染心头触动。

情绪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处,半晌才让殷染回过神来。他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好,就依你。”

从门缝透进来的消毒水气味扩散过来,引得殷染咳了几声。

他手上又一紧,津行止关切地问道:“医生开的调理药你吃了吗?”

殷染心虚地点点头。

其实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尤其是长时间和津行止待在一起,对方的信息素也在缓解着他身上的疲乏和痛楚,所以护士递过来的药他只敷衍地吃了两次。

津行止长叹了一口气,转而牵住殷染的手:“别再随便用药了,我很心疼。”

那种温柔让殷染无从拒绝,只好应下。

殷染给经纪人打了一通电话,希望她能安排他们两个和林茜私下见一面。

胡姐答应的同时,告诉了他们警方已经介入非法聚众赌博事件的消息。

两人商量以后,决定去小舟阳那守着。

小舟阳的隔离间内外医护人员异常地忙碌,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

司夜和丁知朝一人在外一人在里,相互配合着。

津行止只得和殷染在附近等候。

那种焦灼却束手无策的感觉让津行止生出一种无力的绝望,那种感受压在他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津行止自责着,想着自己如果能再细心一点,如果能再多抽出点时间陪在小舟阳身边,情况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

哀戚顺着掌心传递到殷染心头,无声地诉说着津行止的那些悔恨。

殷染从背后圈住他:“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别为难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津行止紧紧回握住殷染的手,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隔离间里那种紧张的忙碌持续了半小时。

殷染一直紧绷着神经听着里面的动静,刚听到隔离间里丁医生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便立刻推着津行止靠近。

司夜也第一时间走了过来,将好消息带给了两人。

他们来的时候,刚好是药物治疗的关键时期,也的确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好在问题已经及时解决,经过这阶段的治疗,津舟阳的情况比上阶段好转了很多。等药劲过去,津舟阳应该能醒一段时间。

把这些情况都交代了个遍,司夜又看向津行止道:“这次你也能进去。”

津行止再次确认后,才兴奋道:“我现在去给小舟阳买橘子,等他醒了吃。”

闻言,司夜皱了皱眉头:“差不多行了,你舆论缠身,又有伤在身,作死也不是你这种作法,我去给你买。”

津行止郑重其事地摇摇头:“不一样的。”

正当司夜打算再劝的时候,殷染却插进一嘴:“我陪你去。”

殷染都这么说了,司夜自然也不好再置喙。

夜色深沉,伪装成普通病人和病人家属的津行止和殷染就这样安静地出了医院。

离开医院满铺的光滑瓷砖,轮椅的轮子和地面互相摩擦的声音开始明显起来,细密的沙沙声让黑夜显得更加寂静。

这样的慢节奏让津行止忽然有种久违的安宁之感。

医院楼下到处都是超市,殷染挑了家相对大点的,推着轮椅走了进去。

病号服和口罩伪装让两人没有惹人注目。

楼下超市里没什么人,显得有些冷清。

两人停在水果区的橘子前,津行止示意殷染给他撑开口袋,便挑了起来。

客观来讲,散步、逛超市这种事情,殷染觉得索然无味,但若是在这些活动中都加上一个津行止,殷染又突然觉得兴味盎然了。

他苦笑着搭上津行止的肩膀,感觉自己似乎被他拿捏住了。

或许是觉得小舟阳也吃不了几瓣,津行止挑得很少。

看着袋子里为数不多的橘子,殷染皱了皱眉,又抓了一把塞进去。

津行止刚要出声,想起他们还在外面,便把话咽了下去。

他们没耽搁太久,买完橘子就径直向医院走去。

路上,殷染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消息,却意外瞄见了“暗恋津行止”的字样。

他顺势打开新闻,看见了一篇网友截图的po文。从头看到尾,殷染倒吸一口气,瞟了一眼津行止。

似乎感受到背后有一股寒意,津行止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殷染舔舔后槽牙,“我给你读读我看见了什么。”

殷染点开其中一张图片,一字一句地念道:“津行止高中的时候就很好看,好多人都暗恋他,我也是。所以我总在观察他……”

再往后,是津行止的同学通过观察发现他家境贫困,家长会也从来都没有人来开的一系列往事。

殷染一并跳了过去,接着念道:“他脾气不好,拒绝我的时候虽然很干脆,却很真的温柔。时至今日,我都不后悔喜欢过这样一个人。”

念完,殷染敲了敲津行止的肩膀:“你就是这么念书的?让我听听,你都是怎么勾人的?”

津行止无奈地舔了舔嘴唇:“你这吃的什么陈年老醋,年头久得都快馊了。”

“别转移话题。”

津行止抿了抿嘴,试图和殷染对视:“其实我不知道是哪一个……”

那种半认真的眼神让殷染倒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拒绝过太多人,根本分不清是哪个?”

津行止微扬眉尾,显然是在故意气他。

殷染松开手,轮椅随即停下。

他绕过轮椅面对津行止:“那时候我要是在你身边……”

津行止眨眨眼:“会比我招风得多?”

殷染靠在津行止耳边,利用一个受伤人士无法拒绝的角度与他私语。

“我会让你的目光,只停留在我身上。”

77“能约束我的,只有你。”

微凉的夜风吹来,掠过津行止发热的耳廓。

殷染与津行止还意犹未尽,就听见从周围靠近的异常脚步声。

那种长年在杀伐争斗中磨炼出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来者不善。

他快速起身,推着津行止离开。

但还是迟了,津行止有伤在身,殷染根本不敢推得太快。

他叹了口气,索性找到一个死角。

三面坚实的围墙护在津行止身旁,能最大限度避免殷染顾此失彼。

听着身后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殷染开始不紧不慢地将津行止安置在墙角。

他半蹲在轮椅前,轻声道:“是我预估错误,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会来。在这坐一会儿,我不会让任何人靠近你。”

饶是再愚钝,听完殷染的话,津行止也明白了现在的情形。

从经纪人提醒他会得罪不少人的时候开始,津行止就做好了接受报复的准备,只是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津行止见识过殷染的阴鸷,又窥见过那些记忆里他的凶残,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担心殷染。

似乎是感受到了津行止的担忧,殷染抬手伸向他的眉心,揉开他皱起的眉头。

“就算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也与杀戮相伴了几百年,就算是杀鸡,也能掌握技巧了。所以,你该担心的是他们。”

说着,他挡住津行止的眼睛:“一会儿别看,脏。”

殷染的话让津行止不安,他直起身,拉下殷染挡在他眼前的手。

“殷染,别冲动。”

“嗯。”殷染点头,“我知道。”

殷染吻了吻津行止的手背,骤而起身。

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冷峻的面庞勾勒得锐利逼人。

殷染转过身,像津行止在无数次记忆里看见的一样,伫立在那,孤独无比。

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其中一人看了眼殷染身后的津行止,说道:“殷少,更深露重,我派个人送您回去歇着,就别在这看热闹了。”

那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向殷染靠过来。

殷染淡漠地抬起眼,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凶光一闪,泛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那眼神让靠近的人不由得怯懦地退回去,躲进了人群之中。

见状,刚才和殷染说话的男人又继续说道:“行有行规,今天要是不给他点教训,往后人人效仿他断我们财路,那还得了?”

但无论他如何说,殷染始终不为所动。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不轻不重地说了一个字:“滚。”

男人脸面挂不住,咬咬牙道:“你若不是姓殷,这会儿怕是已经站不起来了。识相的赶紧离远点,别来蹚这摊浑水。”

“巧了,”殷染淡漠道,“我就喜欢蹚浑水。”

话音刚落,有两个人便一起扑过来,想先弄走殷染。

殷染压下翻涌而上的戾气,一把搪开向他冲过来的人,将刚才一直和他废话的男人揪了出来。

男人的视野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殷染一个利落的擒拿箍住。他刚要挣动,膝窝猝地一疼,直接跪在地上,怎么也起不了身。

短短几分钟折了两次面子,男人愤怒地弹开收在掌心的弹簧刀,往殷染钳制他的手上用力一划。

殷染立时松手,想避开那刀刃,手腕处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划出一道血痕。

血腥的气息立刻勾起殷染努力压下的杀意。

矮巷中光影交错,下一秒,那把刀就出现在了殷染手里,刀锋直抵那人的脖颈。

“殷染——!”

津行止喊着殷染的名字,喝止住他的行为。

利刃悬停在男人突突跳动的动脉前,动脉起伏间抵在刀锋上,惊险异常。

殷染压下嘴角,将刀向那人的喉口处移了移,往他的皮肉里压了压。

血液从伤口溢出,沿着刀口滑下。

殷染又加了些力道:“滚不滚?”

在圈子里混,这些人最怕遇见的,就是殷染这种完全不把杀人看在眼里的。

高强度的压迫下,那人不敢继续跋扈下去,生怕下一秒就被一刀捅进脖颈。

他忙应声道:“滚,我马上滚。”

殷染松手把人一推,直接把弹簧刀扔到了他脚边。

那人看了一眼刀上的血迹,也没敢捡起,就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开。

巷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殷染和津行止两个人。

殷染的眼神迅速褪去阴郁,转身走向津行止。

他抬手刚想搭上津行止的肩,忽然想起自己手上沾了血,便又垂了下来。

他苦笑着,像是自我嘲讽般说道:“还是吓到你了。”

津行止拉下口罩,捉住殷染收在身侧的手,检查着他手腕上的伤口。

殷染缩手无效,只好任他看。

他低头看向津行止,问道:“你不怕吗?”

津行止在他伤口处吹了吹,温暖潮湿的气息让他觉得伤口一痒。

“怕什么?”

“我不是正常人,甚至不是人。我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搞不好哪天疯起来,会把你也一并杀了。”

忽然,一张干净的纸巾覆在了他手上的伤口处。

津行止抬眼,认真地问道:“管埋吗?”

殷染一滞,口齿忽地不太灵活:“什,什么?”

片刻后,殷染才明白津行止在说什么。他浅浅一笑:“管,给你寻一处好地方。”

津行止低下头,把脏污的纸巾折好收在手心,才又看向殷染:“管埋就好,这样我也算有个地方等你。要是哪天你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就回到我坟前,我还陪着你。”

那一瞬间,津行止的话像一道锁链缚住他的心脏,令他的呼吸也随之一滞。

他抬起手捏住津行止的下颚:“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津行止抬手抓住殷染的手腕,颈项向旁微侧,将契印的位置展示在殷染面前:“你不是早断了我后悔的机会了吗?”

殷染俯身吻下去,衔住津行止的唇瓣。

昏暗的光线里,契印在两人间亮起微光。

长久以来,殷染总是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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